一覺醒來,已是次日。


    馮寶張口如往常一般唿喚劉長河,顯然是忘了其正在養傷。


    “愣子?”馮寶見到突然推門而入的劉愣子,頓時呆住了,眨巴眨巴眼睛,跟著想起什麽,而後道:“你小子充當親兵?”


    劉愣子道:“校尉安危,需得小心些。”跟著又問:“校尉意欲何處用膳?”


    “去飯堂吧。”馮寶說著,徑直去刷牙、洗臉、修麵……等忙活好了後,一邊走出房門,一邊問道:“賊人可有拿下?”


    “張兄、匡兄昨夜已迴,據說賊人極擅隱匿蹤跡,且悍不畏死,一日下來,共斬殺六人,無一活口。不過,據‘旅正’高破軍言,被斬殺賊人中有一人昔日曾於‘寧安寨’內見過。”


    “又是‘寧安寨’!”馮寶心裏念道,眼中卻泛起寒芒。此刻,他已經能夠大致猜出事情過程了——“寧安寨”的人多半是在招攬賀臨石的時候,無意中發現自己與其相識,且有走動,於是安排人手布置了這場“伏擊”。畢竟當初在“泉州”,自己算是壞了“寧安寨”的“好事”。


    雖說沒有動用太多人,但按照劉愣子的說法,那些人個頂個堪比軍中悍卒,難怪方九他們很難抵禦,且人人受傷。


    不管是複仇或是出氣,那都是以後的事情。馮寶很冷靜,知道“寧安寨”那幫人的大本營是在海外,在“水師海上力量”還沒有形成戰鬥力前,無論如何也得先忍著,不能冒冒失失地主動出擊。


    匆匆用過早膳,馮寶先是去探望狄萱萱,見無大礙後,便吩咐珠兒姐妹好生照料,然後,前往偏院去探視方九他們。


    “臭小子!平日偷奸耍滑,不好好練功,此番沒死算汝命大,待傷勢痊愈,再不下功夫苦練,某家打斷汝之雙腿。”馮寶才走進小院就聽到張猛那咆哮的聲音,不用看也知道,他定然是在教訓弟子方九。


    “張兄還是莫要責怪為好。”馮寶推門而入,說道:“方九乃學子,認真進學才是要務。”


    “大都督無需替其遮掩,這臭小子讀書也很一般,某家非得狠狠收拾他一下才可。”


    馮寶知道張猛的暴脾氣,情知方九傷勢好了以後,難免還要吃點苦頭,但不管怎麽說,師徒一場,張猛也不可能下死手,隻能隨他去了。


    “好啦!別垂頭喪氣的。”馮寶安慰了一句方九,接著又詢問一下羅盛和林大憨的傷情,自不免好生出言慰藉……


    “長河呢?怎不在房裏?”馮寶忽然問道。


    “迴都督話,劉護衛傷勢較輕,此刻自行前往小郎君那裏換藥去了。”站在張猛身側的匡勝,主動迴答道。


    “找小儼換藥?”馮寶很是吃驚地問道:“誰讓去的?”


    “校尉,吾等皆知小郎君醫術驚人,昨晚已請其診治過。”躺在床上的方九發出了自己微弱的聲音。


    “胡鬧。”馮寶僅說出了兩個字,便再無下文,因為他知道,方九等與明崇儼十分熟悉,且明崇儼的確醫術過人,治療這些外傷,也不是什麽大問題。


    “大都督收得一名好弟子,懂醫術,知文采,且通曉軍事……”


    “等會兒。”馮寶不等匡勝把話說完,打斷道:“小儼何時知軍事?”


    直到匡勝將明崇儼在事發之後的所有表現說了一番後,連馮寶都覺得有些不可思議,連稱:“意外!太意外了!”


    待探視過賀臨石之後,馮寶前往客廳,在那裏,房元昭與杜風已等候多時。


    說了一會兒“遭遇伏擊”的事後,房元昭將話題引入“勳貴甲兵”即將歸來一事上。


    在馮寶眼裏,這才是大事,無論高產糧食品種,亦或是此行收獲實情,都意味深遠。因此,他立刻決定迴轉大營,當然,傷者繼續留在城裏靜養,同時報予賀蘭敏之與王福來知曉。


    當天下午,馮寶、賀蘭敏之與王福來,率親兵迴營,並差人通知範安,今日過後,直接迴大營繳令。


    進至大營時,天色已晚,馮寶顧不上吃飯,第一時間讓人請來報信者,詢問詳細……


    “勳貴甲兵”一行出海,時間很長,但經曆事情卻不算多,大體上來說總共有四件事。


    首先,在他們沒有到達“羅伏州”前,商隊那邊已經弄清楚盜匪真實身份,即當地的兩個小部落,待李聰率軍抵達後,以“討要公道”為名義,直接給屠滅了,不僅奪迴商隊財物,還拿走了兩個部落數十年的積存。


    其次,有了強大武力作為保障,商隊二度進入“林邑”,除購得“糧種”外,還意外地與當地官府攀上關係,從而新拓一條“商道”,即購買當地富餘的糧食,而交易物資卻是成衣和瓷器、陶器、鐵器等生活物資。


    按來人說法,“林邑”人少地多,且糧食一年兩熟甚至三熟,壓根兒是太多了。


    馮寶對此未予置評,不過心裏卻知道,這是“工業品”與“初級農產品”之間的貿易,看起來平等,其實完全不是那麽迴事。


    再次,“林邑”小國寡民,軍力羸弱,其境內盜匪、豪強頗多,官府屢次用兵,皆無太大成效,李聰從“屠滅部落”獲利頗豐一事中察覺到了“商機”,主動提出代“林邑官府”剿匪,當然,代價不菲。


    很出乎意料,“林邑”官方不僅同意此事,甚至還主動表態,絕不染指“戰利品”。


    於是,李聰率軍“剿匪”,經連續征戰,剿滅大大小小盜匪十餘股,所得財物裝滿三條船都不止。至此,李聰認為,此行應是圓滿結束,當啟程返迴。


    然歸來途中,卻在“崖州”附近海域遭遇“海上賊寇”於夜間發起的襲擊,致使三艘滿載糧食的船隻沉沒,並有五十餘人落水失蹤,估計是兇多吉少。


    靜靜聽完所有事情以後,馮寶又詢問了一下李聰他們的歸期,得知還有十天左右,便結束了問詢。


    “僅出海一次,便折損一成以上甲兵,如此……尚能有幾次?”


    “少郎君多慮了。”馮寶接過話道:“此番‘出海’,所得遠大於戰損,且不論財物,單‘高產糧種’一樣,便足矣。”


    “大都督所言極是,‘糧食大如天’,陛下得知此事,必定欣喜,至於戰損,多多補些錢財便是。”


    簡簡單單的一番話,卻讓馮寶刹那間意識到,賀蘭敏之與王福來並不是一個陣營的人。


    賀蘭敏之雖然是皇後的親侄子,但其本身亦是“勳貴”,自然得維護“勳貴利益”;王福來就不同了,他乃宦官,是皇家的奴才,當然得替主子著想,不同位置決定不同思路。


    馮寶才不會攪和進他們之間的事裏,以一句:“待李統領歸來再議。”終止了所有談話。


    八天後,“勳貴甲兵”及商隊所有人自“造船作坊”新建的碼頭登岸。


    腳踏實地,所有人皆發出歡唿,李聰率先走到前來迎接的馮寶一行麵前,行禮道:“李某不辱使命,攜眾歸來。”


    “甚好!”馮寶很簡單地迴應。


    賀蘭敏之亦道:“辛苦李統領了。”


    王福來卻是兩眼放光,眼睛死死盯著從船上一箱箱搬下來的財物,在他的眼睛裏,那都是皇帝陛下的。


    馮寶當然知道,此番“出海”,所有收益除去必要開支之外,都屬於“大唐勳貴”,而這些“勳貴們”,或出錢、或出人,任誰都希望有個好的結果,而其中,最大份額卻是屬於皇帝。而看好這些財物,才是王福來留在“廣州”的最重要任務。


    造冊、登記,封存等所有事宜,全部由王福來親自操辦,用他的話來說,誰敢伸手,就砍了他。


    這些事情,馮寶是不感興趣的,他唯一在乎的是,運來的數千斤“糧食品種”是否有用,而這,必須得經過驗證。


    於是,馮寶自“水師廣州基地”內,調出五百軍卒,專程護送“糧種”前往“司農寺南方育種中心”,並修書一封給主事官員,以說明情況。


    把這些事情全部都辦完,已是又過數日。


    而此時,有關“水師派兵出海”,獲利超三十萬貫的消息,傳遍了整個“廣州”。一時間,對於此事是否應當繳納“商稅”,引起了極大爭議。


    豪門大戶皆認為不應該交,理由也很充分,那不屬於交易,是“戰利品”;但部分官員以及中小商賈都認為理應繳納,他們的理由也很充分,即便是“戰利品”,也屬於一種交易,隻是比較特殊罷了。


    兩方各執一詞,互不退讓,弄得原本不打算參與其中的“刺史”李仁,一個腦袋兩個大。


    而在“水師大營內”,為是否“交稅”,同樣發生了意見不合。


    王福來堅決不同意,賀蘭敏之則態度模糊,而力主“繳納”者,卻是以房元昭、杜風為首的“學堂學子”,他們的觀點,來自於謝岩在“衛崗鄉”實行的策略——但凡有交易,亦或是有收益,皆應繳納“商稅。


    最後,連不想參與的馮寶,也被拉下水。


    當所有人都等著馮寶表明態度的時候,他卻說:“理不辯不明,既然起了爭執,那便坐下來爭辯,總會有個結果的。”


    很快,“刺史府”派人張貼告示,稱:“五日後,於府衙就‘商稅’事宜進行辯論,凡有意參加者,皆可來府衙報名。”


    至此,“勳貴甲兵”的“海外收益”是否需要“繳納商稅”一事,才算是稍稍冷卻下來,所有人都期待著五日之後,能有一個最終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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