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寶並沒有敢深入林子,而是趁著黃昏之時,在樹林邊緣地帶,徒手清理出一小塊空地,再找來兩塊石頭,權當板凳了。


    “水師援兵”鐵騎轟隆的聲音,讓馮寶感受到了欣慰,隻是他依然坐在原地,絲毫沒有離開的跡象。


    直到聲音漸漸近了些,馮寶才有些坐不住了,決意潛出樹林,試試看能否找到援兵。


    離開原地約二十步,馮寶踏出樹林,出於謹慎,先蹲下藏於一叢灌木後,同時觀察四周……


    今晚月色朦朧,光線不是太好,馮寶等上片刻,除了依稀覺得援兵近了些外,並未發現其他異常。


    正欲再潛行向前一些,馮寶忽然感覺眼前一花,好像有動靜。他趕緊繼續蹲下,再次凝神察看周圍。


    這一次,他終於發現,右側前方,有幾個人影在快速移動,且在很短時間內,相繼進入樹林。


    “壞了,那幫家夥也躲進來了。”馮寶心頭大驚,急忙後撤,他得以最快速度迴到狄萱萱那裏。


    幸好,由於方向不對的緣故,狄萱萱所在地,一切如常。


    “郎……”


    狄萱萱才說出一個字,突然看到馮寶打出一個禁聲的手勢,緊跟著見其伸手扶起自己,然後湊到耳邊低聲道:“別說話,賊人也進來了。”


    狄萱萱趕緊點點頭,表示知道了。


    馮寶唯恐剛剛狄萱萱發出那一聲會驚到敵人,本著“小心駛得萬年船”的心思,先將並排放置的兩塊大石重新翻個,分開,然後再離開此地,向著樹林深處走去。


    事實證明,小心謹慎總是正確的,他們才離開不久,即有人影出現,並在四周察看……


    這一片林子並不算大,大約方圓四五裏,且林木也不密集,較為稀疏,隻是南方的灌木和草叢長勢比較好,所以人在其中行走,頗為艱難,而且尤為重要的是,南方猛獸極少,可蛇蟲較多,因此,馮寶扶著狄萱萱,片刻也不敢停留,一直在不停地走,這是沒有辦法的選擇,停下來,天知道會不會招來蛇蟲。


    走著走著,狄萱萱突然腿一軟,狀若摔倒,馮寶趕緊用力扶住,且低聲問:“咋啦?”


    “腳,腳被紮了!”


    “啊!”馮寶低唿一聲,急忙彎腰察看。


    果然,一根斷了的樹枝穿過薄底繡花鞋,紮進狄萱萱前腳掌,且入肉頗深。


    這可真是流年不利!


    馮寶無奈之下,隻得先包紮好傷口,然後又一次背起狄萱萱,艱難地前行……至於需要走多久,大概隻能是盡力堅持了。


    大約夜裏“寅時”,騎兵及步卒陸續集結於賀家廢墟附近,不管接下來如何,人和馬匹也需要短暫休整。


    一堆篝火前,王福來、賀蘭敏之以及明崇儼和其他一些人,圍坐在一邊,除了稍作休息,更主要是為了確定下一步行動方法。


    大半夜的搜尋,並沒有找到馮寶,甚至連一個活著的賊人也沒有抓獲,僅僅在黑夜中,圍殺了三人。


    明崇儼坐在那裏,耳聽眾人商議……


    聽了半晌,發現依然沒有一個決定。他心裏不禁暗想:“還是師父說的對,在很多時候,一個未必正確的決定也比沒有決定強的多。”


    又等了一會,明崇儼見眾人還在商議,便忍不住道:“吾可以說話嗎?”


    “然也,小儼有話但請直說。”賀蘭敏之立即迴道。


    “小郎君智謀出眾,想來定有好主意。”王福來亦十分讚同地道。


    明崇儼見他們都不反對,於是開口道:“依吾之見,師父應當在北邊那片林中,隻不過,賊人在大軍搜尋下,同樣有可能藏匿於其中,故而師父無法現身。然大軍黑夜入林,亦非上佳,當遣一隊精銳步行入林以打草驚蛇,即便不能找到師父,至少可令賊人有所顧忌。此外,可布遊騎及步卒於北南與西三麵,留出東麵給賊人,此乃‘圍三缺一’之兵家要義。”


    “不錯,不錯!小郎君胸中確有錦繡,此法善也。”王福來首先表示認可。


    賀蘭敏之卻問道:“緣何留東麵?”


    明崇儼咧嘴一笑,道:“東麵近官道,看起來容易跑,實則在騎兵追擊下,跑不了!”


    “小郎君睿智,所言範某深以為然,還可調動大軍向西,給賊人錯覺,令其主動逃離,如此可保大都督無虞。”


    賀蘭敏之看了一眼說話的“都尉”範安,頷首言道:“有理,一切當以確保大都督平安為要務。”


    很快,張猛、匡勝與高破軍麾下,下馬步入林中,其餘眾軍,按明崇儼思路開始部署……


    一百餘人進入樹林,能夠弄出的動靜可謂不小,在無法和官軍硬碰硬的情形下,設法逃離,是賊人唯一可以采取的方法。


    賊人什麽時候跑,跑向哪裏,可不是張猛關心的問題。他與匡勝,一人執刀,一人提槍,大踏步在林中直行,時不時還高喊:“學堂、學堂、皇家學堂!”


    這也是明崇儼提出的法子,以此方式通知隱藏在暗中的馮寶,前往正北方向,畢竟“皇家學堂”在“衛崗鄉”北麵的事情,賊人應該不會知道。


    應該說,這是一個極為有效的方法,馮寶聽到張猛的大聲叫喊後,很快明白其中含義,有意識將自己的行進路線移至樹林南北中軸線上,盡管他依然在艱難緩行,但心中卻是安定了下來。


    馮寶的體力幾乎消耗殆盡,所謂前進和龜速也差不了多少,被體力旺盛的張猛他們追上,實屬必然。


    天色大亮時分,賀蘭敏之終於得到前方通報:“‘第一旅高破軍部’已接到大都督,正繞林而迴,且大都督有令,全軍四散搜尋,務必擒獲賊人,弄清來路。”


    聽聞馮寶無恙,所有人都長長舒了一口氣,要知道,堂堂一軍統帥,若是無緣無故命喪於此,包括王福來、賀蘭敏之在內,任何人也脫不了幹係。


    乍見之下,王福來嚇了一跳,怎麽也不敢相信眼前這個衣衫襤褸、蓬頭垢麵的人是素來在意整潔的馮寶,再看到其身旁簡易擔架上的狄萱萱,歎道:“無事就好,無事就好啊!”


    “你巴望我出事?”馮寶沒好氣地迴了一句,然後道:“趕緊迴城。”說完又問道:“方九他們傷勢如何?”


    “馮兄莫要掛懷,傷者已送迴城裏救治,應無大礙。”賀蘭敏之接過話道。


    “甚好。”馮寶應了一句,再對站立一旁的範安道:“給汝一天時間,務必剿滅賊人,要抓活口,本都督想知道,究竟誰吃了熊心豹子膽,來暗算我?”


    “諾!大都督且請安心迴城,末將定全力以赴。”


    “速去。”馮寶一言打發走範安,而後命人將狄萱萱送上王福來的馬車上,並對明崇儼道:“小儼,汝來照顧。”


    安排好這一切後,馮寶、賀蘭敏之與王福來擠上同一輛馬車,在步卒和親兵護衛下,迴城。


    途中,馮寶知道了一些他所不知道的事……


    賀臨石鄰居總共一十二人,獲救九人,死了三人,死者皆是手執武器,被人傷及要害而亡,可以肯定,他們都是戰死的。


    劉長河傷勢較輕,但傷口眾多,少說也給砍了十幾刀,一身網甲,已然報廢;羅盛、方九皆重傷,且方九一直昏迷不醒;林大憨傷情同樣嚴重,卻好在體魄強健,看起來無大礙;至於賀臨石,很有可能被煙火熏傷了肺部,不僅難以說話,且時而清醒,時而糊塗。


    馮寶一語不發,冷冷的聽完所有事情後,轉首向一旁騎馬隨行的劉愣子問道:“對於這夥賊人,汝有何看法?”


    “皆為死士,且訓練有素。”劉愣子似乎想起什麽,又補充道:“賊人下手狠辣,單兵可稱‘悍勇’,然不擅軍陣戰法,更多似刺客。”


    馮寶知道,這些年劉愣子始終在操練士兵的第一線,加之其多次上過戰場,眼力已大為不同,幾乎不可能出現判斷失誤的情況。那麽,換句話說就是,“伏擊的敵人”,不大可能出自軍中,這個結果,反而是一個好消息,起碼不會涉及到“政治領域”。


    對於賊人是何來路?馮寶倒也不急於現在知道,當務之急,迴城救治傷者,以及睡上一覺才是頭等大事。


    強撐著疲憊不堪的身軀迴到城裏宅院,馮寶先安頓好狄萱萱,而後探望院內方九他們幾個傷員,最後才洗個澡,換身衣裳,安心睡下。


    無論怎樣,隻有養足精神,才能應付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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