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去統帥的軍隊是沒有戰鬥力的,自突厥人發現“狼”旗後撤,軍心很快出現動搖,陷入各自為戰的境地。


    唐軍怎可能放棄如此天賜良機,立刻全軍壓上,僅用一個時辰即擊潰當麵之敵。緊接著,大批突厥騎兵開始調轉馬頭向後撤退了……


    蘇定方是以斜直方向直撲過去,他的五千騎兵,是戰場上最大的一支獨立騎兵軍團,加上士氣高漲,那是所向披靡,一心一意地追逐著前方那麵紅旗,因為他知道,紅旗的前麵,定是突厥“狼”旗,也就是突厥軍的主帥,所以,對於身後及兩側的突厥軍,他幾乎看都不看,一群殘兵敗將,交給自己後方的大軍即可。


    蘇定方發現,前方的那支騎兵小隊速度很快,而且遠遠地可以看見,小隊的作戰方式似乎有些特別,除了最前方的一些人是以馬槊衝殺之外,大部分都好像是一手執馬槊格擋,另一隻手時不時拿出什麽東西在往外發射弩箭,可蘇定方奇怪的就在這一點,軍中的強弩需要雙手發射,而且威力似乎也沒有這麽大,很難做到中者立刻墜馬,看起來的確有些匪夷所思。


    些許困惑不會成為蘇定方率大軍停止追擊的理由,相反,更加堅定了追擊的信心,有那麽一支短小而精悍的騎兵隊在前方開道,正是求之不得。追逐出至少數十裏,前方的騎兵小隊速度明顯緩了下來,不用問也知道,那已經是到了人困馬乏的極致境地,再不降下速度進行調整休息的話,再好的戰馬也隻有累死的份兒。


    久經戰陣的蘇定方,眼見前方騎兵小隊開始迴撤,馬上命令自己的騎兵們原地散開休息,同時保持警戒,以等待後續大隊跟上,至於四周零星跑過的突厥人,連追殺的興趣都沒有了。


    騎兵小隊迴撤到蘇定方大軍前百步距離時,為首一人抬手示意眾軍停下,而後全軍翻身下馬,執韁牽馬步行至大軍前。


    “草民匡勝,奉‘安撫使’將令,率軍襲擊突厥中軍,幸不辱命,特此向大總管繳令。”匡勝單膝跪地,抱拳行禮大聲言道。


    “哈哈哈哈,快快請起!”蘇定方大笑道,跟著也翻身下馬,快步走到近前,親手扶起滿身血汙的匡勝,再看了一下後麵同樣渾身是血的軍卒們,大聲道:“今日之大勝,眾軍辛苦了!老夫當記諸位首功,日後報以陛下請賞。”


    “謝大總管!”匡勝又一次拜謝道,隨後眾軍一起行禮拜謝。


    蘇定方再一次請眾軍起身,而後上下仔細打量了一番匡勝,問道:“汝名匡勝,緣何自稱‘草民’?”


    “稟大總管,草民原係謝縣子勤務兵,非軍中之人,且無官無職,實為一介草民。”


    “白衣領軍,馮縣男當真有趣。”蘇定方無意多問,說完後,即命令匡勝他們進行休整。


    休息期間,蘇定方詳細詢問了關於馮寶他們的情形,盡管匡勝所知有限,依然令蘇定方頻頻點首,最後還在匡勝陪同下,仔細看了看他們軍中的裝備……


    對於這支軍隊的精良裝備,蘇定方在大營時即有所耳聞,隻是一直沒得空細看,此刻近在咫尺、觸手可及,他這才發現,無論是甲胄、武器還是裝具,都要比自己麾下軍中的好出太多了,隻不過他也明白,以大唐目前的財力,要想大規模在軍中使用那也是不可能的,但即便如此,少量的裝備一些隊伍,依然可期,隻不過此事需要找馮寶商議,用不著和匡勝多說。


    大約兩個時辰後,蘇定方留下五百騎兵以及部分傷員等候步兵大隊到來,自己則率軍繼續追擊,他非常清楚,隻有徹底擊敗了眼前的“處木昆”和“鼠尼施”兩大部落,“突厥可漢”阿史那賀魯才會坐不住,率領突厥主力來援,屆時當可一戰而定,完全徹底的擊垮“西突厥”。


    相比蘇定方而言,馮寶恐怕是更想徹底擊敗眼前兩大部落的人,所為無關功績,隻為早些迴家。


    “野戰工事”附近沒了突厥人,自然是件大好事,經過休整和補充過物資的裴士峰和趙長風兩部,又重新煥發了戰鬥力,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原本一千五百人的隊伍,能夠再次出戰的,僅有一千兩百多了。


    可馮寶通過裴士峰的描述後。大體得出一個結論,即突厥人非常不適應那種依靠手弩大量殺傷,而不是近距離依靠個人能力的作戰方式,因此,馮寶覺得還可以再搞一次突襲“牙帳”的行動,隻不過他必須得弄清楚,兩支大軍交鋒後的情形,才好最後決定。


    於是,王決又一次帶領二十名騎兵出發,前去探聽消息……


    傍晚時分,王決帶迴來好消息——突厥大軍戰敗,現正在聚攏殘兵。


    馮寶想了想,決定還是召集將領們詢問一下,並首先說出了自己的想法道:“突厥新敗,大總管當率騎兵星夜追擊,明日即可抵達此地,故本官以為,我軍當北移三十裏,待大總管軍出現後,全軍押上,直擊‘突厥牙帳’,畢其功於一役,徹底打敗眼前之敵,不知諸位意下如何?”


    諸多將領裏,最了解馮寶的人莫過於許恢,他知道馮寶並不太懂什麽軍事韜略,但其見識和眼光卻又超出常人太多,比如此刻,馮寶就敢斷言大總管一定會連夜追擊,可在一般人眼裏,窮寇莫追才是正理。


    果然,賀蘭敏之以及劉定遠等將領紛紛表示:“突厥雖敗,兵力猶存,大總管不可能輕易連夜追擊,且此地兵力稀少,固守‘野戰工事’尚可,一旦全軍出動,脫離工事,根本無法抵擋突厥騎兵的攻擊。”


    不管什麽理由吧,總之就是無人支持!


    當所有將領們都表達了自己的意見後,馮寶說道:“大總管會不會連夜追擊,恐怕誰也沒有一個肯定的答案,換句話說,那就是有可能,既然有可能,本官認為,值得一試!”


    說完這一段話後,馮寶從地上站起身,掃視了眾人一眼,又道:“正所謂‘宜將剩勇追窮寇,不可沽名學霸王’,放虎歸山那更是不足取,本官心意已決,諸位莫要多言。傳我將令,‘子時’出發,全軍向北移動三十裏。”


    軍令如山!身為主帥的馮寶正式下達命令以後,所有人都必須遵守,且不容置疑!一時間,整個“野戰工事”裏全部忙碌起來……


    將拆散的平板車迴複原樣,再裝上各種物資,同時還需要填平一段戰壕,這些都需要不少時間,好在人手足夠,勉勉強強的在“子時”前全部完成,全軍得以按時出發。


    今夜月光很好,行路幾乎沒有難度,走在隊伍中間的劉定遠覺得有沉悶,便扭頭問身邊的程務忠道:“老程啊,馮縣男說的那兩句話是何意?”


    程務忠聞言一愣,很快又反應過來,開口道:“可是‘宜將剩勇追窮寇,不可沽名學霸王’?”


    “正是,某家怎麽想不明白其中之意呢?”劉定遠問。


    程務忠道:“馮縣男的意思是,趁著我軍士氣正旺,不給突厥人喘息之機,莫要學那西楚霸王優柔寡斷,行婦人之仁。”


    “原來如此!有道理,有道理!”劉定遠不無讚賞地道:“想不到多年不見馮縣男,其學問又精進不少。”


    程務忠道:“馮、謝二位皆為當世賢才,文武之道均高人一等,某家有問過許恢,緣何沒有軍職,其曰‘學堂任職先生,足矣’。”


    “好像是這麽迴事。”劉定遠似乎也想起什麽,說道:“那個叫杜風的,也是學堂先生,某家問過‘學堂有教軍略?’,其曰‘天文地理、文韜武略,無有不教’,真不知道那是一個怎樣的學堂?”


    “那叫‘皇家衛崗學堂’。”走在他倆前麵的賀蘭敏之忽然迴首言道:“本官在‘學堂’進過學,那可真是個好去處。”


    “哦,怎麽個好法?少郎君可否說來聽聽?”劉定遠非常感興趣地問道。


    賀蘭敏之接著道出自己在“衛崗鄉”以及“學堂”的經曆……


    可能說的聲音有些大,以至於附近的趙長風和隨軍觀摩的四名郎將都聽到了,他們越聽越有興趣,後來幹脆湊了過來,一起傾聽。


    對唐人來說,“衛崗鄉”太特別了,學堂更是與眾不同,眾軍官們不僅知道了“野戰工事”和學堂有關,還頭一次聽說,人背著“降落傘”可以從數百丈的高處跳下安然無恙!還有騎兵那些裝具,許多設想都來源於學堂,甚至連怎樣操練士兵以及如何最大程度發揮騎兵優勢,都有專門的書籍,而這些,聽在軍官們的耳中,既萬分震驚,同時又無比向往!


    “果然是個好去處啊!”劉定遠不等賀蘭敏之說完,即發出了感歎。


    程務忠亦頷首接話說道:“是啊,某家他日歸來,一定要去拜訪才是。”


    “一定要去。”賀蘭敏之接著道:“本官曾有聽謝縣子說過,隨著裝備的提升,軍隊終將走向精銳化,對於軍官們來說,要是不設法提高自己,恐難勝任。本官當時尚且不明其中之意,如今卻是明白了,打仗是一門學問,包含了算學等太多的學問;還有,若是不懂組織,不懂新裝備的使用,想要以最小的代價獲得勝利,根本就不可能。”


    賀蘭敏之一番話,引起軍官們的沉思,他們都在這兩日的作戰裏,親眼看到了諸如“野戰工事”、移動盾牆、新式強弩、手弩等一係列新武器和新戰法,而這些,都是他們聞所未聞的新鮮事物,能否操弄或者駕馭這些新東西,或許就是日後衡量一個軍官是否合格的重要標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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