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斬首行動!”這就是馮寶給每一個人的答案。


    按照馮寶的設想,由匡勝帶領賀蘭敏之和自己的親兵,共四十人突前,兩百騎兵隊隨後,待到夜裏,從東北方向悄悄潛出工事,再折向東,差不多能夠在天亮後到達大軍交戰的區域,因為有“望遠鏡”,應該不難發現突厥首領所處的位置,隻要發現,盡可能接近後發起突然襲擊,能不能得手不重要,隻要突厥首領心思動搖,打算撤退,那麽則大事成矣!選擇親兵突前攻擊,那也是考慮到騎兵隊都是新兵,並沒有見識過真正殘酷的戰場,唯恐出現慌亂,有老兵開道,當然會好上許多。


    馮寶的計劃太膽了!將領們無人不知,一軍主帥的的身邊不僅有重兵保護,且還有更加精銳的親兵護衛,僅憑區區兩百來人就敢發起攻擊,成功的可能性幾乎不存在,甚至對軍事不大懂的賀蘭敏之,也把頭搖的跟撥浪鼓似的,口中連稱:“不妥、不妥!”


    馮寶似乎不在意別人的看法,眼瞅著默不作聲的匡勝問道:“你怎麽看?”


    匡勝想都不想地道:“將軍但有所命,某家當拚死完成。”


    馮寶點了下頭,繼而看向眾人道:“本官以為,在此地坐等大總管率軍擊潰突厥軍不是不可以,可時間越長,變數越多,突厥人會不會還有援軍,很難說,所以我決定兵行險著,試一試,成了最好,若是不成,相信大總管也不會見死不救,派出的人依然有很大機會生還,不知諸位以為如何?”


    四下一片寂靜,沒有人接話而言,大家都知道,戰場上變化萬千,匡勝他們就如同那利箭,一經射出,絕無迴頭之理,要麽成功、要麽失敗被圍,至於大總管是否救援,那是個靠不住的事,不是不想,而是能不能,為大局考慮,被放棄的軍隊太多了,不缺這兩百人。


    等了一陣,馮寶見無人開口,就直接說道:“既然諸位無異議,那就按本官說的辦吧。”說完,他起身走到許恢麵前,伸手要過“望遠鏡”,再親自交到匡勝手裏,並以極為嚴肅的語氣道:“若兵敗,務必毀棄此物,萬萬不可落入突厥人之手。”


    “將軍放心,某家必定誓死以護。”


    “別動不動說什麽‘死’,本官還打算戰後和諸位慶功呢。”馮寶故作輕鬆地說了一句,而後道:“速速準備去吧。”


    時間飛速流逝。距離夜裏“子時”也就隻有大約一刻時分。


    馮寶迷迷糊糊中被高大棒從睡夢裏喚醒,揉了揉眼睛,嘴裏問道:“是不是時辰到了?”


    高大棒道:“時辰已到,已整隊完畢。”


    馮寶二話不說地爬起來,直接走出工事裏堆放軍械和糧食的帳篷,能夠在這個裏麵睡一會,也隻有他和賀蘭敏之有此特權,其他人隻能露天裏自己想辦法了。


    “野戰工事”東北角,沒有火推,黑漆漆地一片,不過,在微弱的月光下,依稀可以看見一支列隊的騎兵,周圍還有一些人站著,馮寶不用看也知道那肯定是將領們。


    走到隊伍近前,馮寶直接就道:“我來送送大家,順便說幾句話。你們大多來自‘衛崗鄉’,中間有相當一部分人,是原‘武平堡軍’老兵的後輩,你們應當都知道,當年的‘武平堡軍’可沒有那麽好的武器裝備,但是老兵們仍然用熱血與英勇書寫了屬於他們的傳奇!這才有了後來的‘衛崗鄉’。現在輪到你們了,輪到你們用熱血去鑄就屬於自己的輝煌!出發吧!”


    因為擔心被突厥人的斥堠探聽到,所以全軍沒有應答聲,也沒有高唿“大唐萬勝”的口號聲,一切都在沉默中進行著……


    目送所有騎兵在“施工隊”臨時搭好的“橋”上通過,走出“野戰工事”後,劉定遠忽然有感而發地道:“要是能有這樣一支的隊伍多好啊!”


    “想得美。”馮寶接過來道:“這些新裝備,大唐軍隊還沒見過呢,你那‘波斯’就別想了。”


    “什麽‘波斯’?”劉定遠急忙否認道:“某家指的是何時能夠有機會統率這樣一支軍隊,關‘波斯人’何事。”


    “原來這樣啊。”馮寶知道自己意會錯了,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隨即道:“這事,一定有機會。”


    劉定遠不知道此話是不是敷衍,隻不過再多說下去毫無意義,也就住口不言了,一時間,周圍又一次沉默下來。


    這是一個平靜的夜晚,注定無事發生!然而,過了今夜,在太陽升起的時候,東麵的大唐軍隊又一次踏著朝陽的光輝,全軍出動,迎著西麵的突厥大軍而去……


    幾乎同一時刻,奔跑了大半夜才擺脫追兵的裴士峰軍,僅僅休息了一個半時辰後,再一次出發,這一次是由南向北,目標是殺迴“野戰工事”,可以說不管有多少敵人,他們都必須殊死一搏衝迴去,否則以他們僅有的軍械、裝備已經不足以支撐下去了,迴工事裏補充,那是別無選擇。


    負責留下盯守“野戰工事”的突厥將領額濟木,可能是最無聊的,別人都在打仗,唯有他無事可做,對於近在咫尺的小隊唐軍,他是看得見,卻攻不進去,他盤算過很多次,發現不論用哪一種方法,好像傷亡都太大,總有些得不償失的感覺,那些能夠移動的“盾牆”,總會出現在他的騎兵靠近的正麵,他就弄不明白了,為什麽大唐人總能提前發現他的軍隊動向?要是他知道,世上有一種叫“望遠鏡”的東西,應該就不會覺得奇怪了。


    因為兵力不足的關係,額濟木隻守在工事的東、南兩個方向,當裴士峰聽斥堠說了大約情形後,決定繞行西北方,在人困馬乏裝備缺少的情況下,避免一戰也屬於明智之舉。


    等到額濟木知道有唐軍進入工事的消息後,僅僅皺了一下眉頭,還未及想好應對之策,就收到度坤派人送來的命令,讓他退守“牙帳”附近。至此,“野戰工事”一帶再無突厥軍的蹤影。


    變化從來都是在悄然無聲中慢慢發生,很多時候,都不在人的預料以及思考範圍內。


    對於“大唐蔥山道行軍大總管”蘇定方而言,前一日那突如其來的突厥援軍,打亂了自己部署,一場試圖速戰速決的大戰,最後演變成了雙方中規中矩的激戰。


    突然改變的作戰方法,往往可以收獲奇效,但缺點是隻能用一次。前日裏,蘇定方親率騎兵與步兵陣看似相互唿應,卻在實際作戰裏,率一千騎甩開步兵以及其餘交戰廝殺的騎兵隊,直撲突厥中軍。


    由於事發突然,加上行動果決,致使突厥中軍來不及迅速反應,隻能節節敗退,大有潰敗的跡象,若非“鼠尼施”部落突然到來,勝負早已成定局。


    可是戰爭沒有如果,蘇定方除了感歎自己時運不濟之外,隻能指揮大軍按部就班地攻擊,不管怎麽說,他都必須要在五天內突破敵軍防禦,要不然身陷敵後的馮寶他們,可就太危險了。正因為如此,蘇定方一麵關注著眼前戰局,一麵時不時放眼四方,期望可以找到突厥軍的破綻……


    戰場是殘酷的,血肉橫飛、殘臂斷肢的場麵層出不窮、屢見不鮮,雙方都豁出去了,一個拚命向前碾壓,一個反複衝擊,目的都是打亂對方部署,從而可以打開勝利之門。


    唐軍是英勇的,麵對無數騎兵衝擊,弓兵遠程阻擊,陌刀兵近戰不退,槍兵、刀盾兵互相配合,一次次擊退來犯之敵,殺傷敵軍固然不少,本方損失也不在少數,如此麵對麵的大軍團廝殺,從來就是如同“絞肉機”一般,看哪方能夠承受更大損失。


    不知怎麽地,戰場之上豎起了一麵紅色大旗,這麵旗幟出現的太突然了,而且更加詭異的是,它居然可以移動,方向直指突厥中軍!


    “大總管快看——”蘇定方身邊的一名將軍用手搖指那麵紅旗大聲道:“那好像是一支軍隊。”


    一直冷靜關注戰場全局的蘇定方,怎麽可能注意不到那麵紅旗?隻是他心裏一直在想著:“那會是從哪裏來的?又會是什麽軍隊?”


    “武平特混營”的軍旗,和大唐一般的軍旗樣式都不一樣,所以沒有見過的人都會覺得困惑。


    然而,用不了多久,蘇定方即看到一支人數不多的騎兵隊,如同利箭一般直衝入突厥中軍,他們的速度是如此之快!戰力非常的強悍,凡有擋道者,如滾湯潑雪般紛紛落馬……


    蘇定方是何許人也?他是大唐未來十數年內的戰神,對於戰局的把握,有著超乎尋常的認識。


    幾乎不作多想,蘇定方果斷地抽出佩刀,直指那麵紅旗,用盡力氣大聲道:“援軍以至,突厥必敗,大唐萬勝!殺——”


    主帥劍指何方,即是將士們攻擊的目標,蘇定方又一次帶領他的五千騎兵,丟下步兵直撲突厥中軍。


    可這一次是不同的,數千唐軍一齊奮勇衝殺,還同時高唿:“援軍以至,突厥必敗,大唐萬勝!……”聲音響徹整個戰場,不僅給了唐軍注入無比強大的信心,更在最大程度上動搖了突厥軍心。


    許多突厥將士放慢了速度,迴首望向本方中軍那麵“狼”旗,隻要它巍然不動,自然無妨。


    可令突厥勇士感到沮喪的是,當那麵紅旗距離“狼”旗越來越近的時候,“狼”旗竟然動了,而且是在向後方移動。


    突厥勇士的心碎了,他們已經意識到,自己被拋棄了。


    應該說,馮寶賭贏了,隻是他的“賭”,那是建立在後世對於“北方遊牧民族”特點的分析上得出的結論,即無論匈奴或是突厥,都是無數個小部落組成的大部落,最後形成一個看似統一的國家,但實際上,那是一種鬆散的聯盟,每當到了最危急的關頭,大首領們總會想著保存自己部落,犧牲別人,所以,看似強悍的草原部落,往往缺少韌勁,隻要困難出現,通常放棄是最優先的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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