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大多數而言,小兒是個難纏的人,他的性格更像龐晉川,喜歡追究到底。

    容昐為了應付他,往往要花掉很多時間。

    可吳氏這件事不一樣,她不需要長汀的衝動,她自己能解決了。

    “沒有,沒被欺負。”容昐蹲□,笑眯眯望他。小兒卻不語,手臂一揮擦幹淚,板著臉走上前抓住她的手。容昐縮迴手,並沒有打算給他看這個傷口,因為連她自己都覺得醜惡的東西,怎麽會給他看?

    隻是這樣一來,他連嘴角都耷拉下來了。

    “我就看看。”小兒道。

    容昐小心的問:“你別生氣?”他:“嗯。”了一聲,既不表示肯定也不表示否定,隻是依然固執又認真的解開那塊白帕,打開,纖細瘦弱又滿是坑窪的手麵步入他眼中。

    小兒呆住,臉色漸漸下沉。

    容昐忽然覺得此刻的小兒身上有一種莫名的氣壓,她忍不住安慰道:“是我不小心燙到的,你看就是紅了一點皮兒,不礙事。”小兒低著頭,無聲的翻轉著她的雙手,檢查的認真又仔細。

    “你不要騙我!”小兒似一頭小獸忽然朝她低吼,小小的雙肩微微顫抖。

    容昐不由的長歎一口氣。

    小兒不同於他年齡的成熟讓她莫名的感到辛苦和安慰。

    “是二夫人!”小兒眼眸中布滿陰霾,隻有那日龐晉川誤推她時曾見過。

    容昐不由得的拉住他的小手,僵硬笑道:“你別生氣。”她真怕他發火。

    小兒推開她的拉扯,小臉憋得極紅,赤紅了的雙眼緊緊盯著她,不斷的倒退,直到了門口,容昐尖聲叫住:“小兒,你要去哪裏!”

    他猛地迴過頭,似困獸一般低吼:“你不要把我當成傻子!”

    他做的所有的一切都是為了她,為了他的太太,對父親屈服也是為了她,可是今天,當他發現原來他是如此的弱小,這叫他如何能忍?

    容昐眼眶不由一紅:“走,走,走,你快走!走了你就不要迴來!”小兒迴過頭不敢置信看她。

    兩人爭吵的聲音引起眾人的注意,秋香趕忙推門而入,見小兒連忙哄著:“小公子,太太她……”

    小兒從齒縫間極輕的蹦出:“滾……”隻這一句,一股涼意爬上她心頭。林嬤嬤趕緊從外麵進來,拉著秋香往外走,臨行關上門時不由的看向容昐,隻見她臉色慘白無比,眼淚就簌簌的

    往下滴,也不說話,就死死看著他。

    林嬤嬤不由的歎了一口氣。

    屋門從外關上,連最後一點泄露進來的金色陽光也給隔絕在外。

    母子兩就這樣對立站著。

    容昐先開了口,問他:“你打死了她們,你也得死!你死了,叫我怎麽活?”說到後麵語氣已是顫抖。

    她做的這一切都是為了誰!為了龐晉川?還是為了這顯赫的公府長媳?若不是生了他這個冤家,這個龐國公府有什麽地方值得她留戀的?

    小兒緊拽住雙手,黝黑色的眸子閃過一絲複雜的神色。

    “小兒,你過來,我站不住了。”容昐朝他伸出手,哄騙著。

    他猶豫了下,見她的身子晃晃悠悠似紙飄一般,終忍不住再也舍不得生她的氣。

    “您不許叫我走!”小兒不夠高,扶她坐下時,突然倔強的出聲說到,還在為剛才的事情生氣。

    容昐明亮的雙眸望著他,仔仔細細,從還很薄淡的眉,到黝黑濃墨的雙眸,再到薄涼的唇,他像龐晉川,卻是她的小兒,容昐抹著淚又笑又哭道:“是。”

    “我可以給您靠。”小兒坐在她身邊,挺直了胸脯,像極了好鬥的公雞。

    容昐莞爾,神情專注:“是。”

    她溫柔的目光讓小兒的眼睛有些酸,最後的最後,他很輕的說了一句:“我不喜歡您騙我。”

    我就疼你一個。

    這像是壓垮容昐的最後一根稻草,她忍不住轉過身,悄悄擦掉不斷溢出的眼淚。

    他明明還這麽小,卻因為龐晉川的私心和她的痛苦逼迫著長大,如此瘦弱的雙肩已經過分的扛起太多的壓力。

    “您別哭,太太。”小兒覺得她哭了,不由覺得委屈。

    容昐腫著眼兒,轉過臉,看了他許久,破涕為笑:“你才哭了,不信你說你眼睛怎紅了?”

    “我沒!”小兒站起,不由大聲。

    容昐似笑非笑看他,眨眨眼:“小兒,我不願做你的絆腳石。”很是鄭重的話,卻用著略顯俏皮的語氣,小兒忽的一愣,低下頭,握緊拳頭:“你才不是……絆腳石。”

    容昐忍不住抱住他,將他安放在自己膝蓋上:“是,所以要相信我。”

    他不知道,因為有他,她有多欣慰,所以她不能讓小兒背負上忤逆的名聲。

    不要衝動。

    容昐吻上他明亮的雙眸,小兒忽然感受到,她身上那股堅定而又溫暖的力量。

    這撫慰著他,漸漸平和。

    ————————————————

    送走小兒,傍晚,容昐晚飯沒有吃多少。

    主要是太累了,之前一直準備著祭祀的大殿,精神緊繃,然後算計著處處小心,到小兒這邊時,她已消耗的太多。

    林嬤嬤心疼問:“怎麽也要吃個小半碗,哪裏就見跟小雞啄米似的吃了兩口就放下了?”

    容昐正給擦藥,聽她念叨,覷了秋香一眼,秋香剛開始還能當做沒看見,後被她看得多了,隻得硬著頭皮借口道:“其,其實也不是每天中想吃飯的,就比如我……”林嬤嬤停下手上的針線活看她。

    秋香立馬轉移話題:“太太,塗了藥好多了吧。”

    容昐彎彎眼睛:“好多了。”

    真是個聰明的丫頭。

    屋裏氣氛極好,沒點香,卻獨有一股檀香味兒。

    剛大夫人派人送來,說是安神最好。容昐不免佩服大夫人的處事仔細,如此的人若非有七竅玲瓏心又如何能在公府屹立不倒呢?

    她正想的出神,忽聽外頭秋意道:“爺迴來啦?”緊接著一陣悉悉索索的聲音,容昐正要站起來,龐晉川已經撩開門簾走進,麵色暗沉,顯得心事重重。

    她很少看到龐晉川這樣,如此可見是遇到難以解決的問題了。

    “下去。”秋香上前服侍他更衣,龐晉川冷冷盯了她一眼道。

    屋裏秋萍,秋涼都在,眾人唬著臉連忙下去,很顯然替他換衣服的事就落在了容昐身上。

    真是人倒黴起來喝水都塞牙。

    龐晉川衣物做工的繁瑣,全套換下來都得要一盞茶時間!

    容昐咬咬牙,隻得上前。

    龐晉川眉頭依舊緊蹙著,見她上來淡淡一望,從懷中掏出一片信來遞給她:“這是兄長來的信。”一邊說一邊替自己解紐扣。

    這玉質的紐扣終究還是上了身,秋香隻要一看見,就恨得牙癢癢。

    容昐卻不以為然,既然當初她選擇將紐扣轉讓給姚梅娘,就說明她對龐晉川的感情早已看開了。

    她的立場很早就擺明。

    容昐將信接過,隨手放在圓桌上,上前替他解扣子。

    龐晉川挑了挑眉問:

    “你不先看?”

    容昐笑道:“先服侍您吧。”龐晉川聞言臉色迴暖了不少。

    其實,信件很私密,她還是喜歡一個人私下查閱。

    他的扣子依舊難解,容昐解的雙手都顫了。

    龐晉川老神的看著鏡中自己,說道:“信中,兄長要你十六日進東宮陪太子妃娘娘。”

    東宮!

    容昐心底微微一動,終於知道龐晉川為何今日眉頭緊鎖了。

    太子那邊已經開始要龐家站隊了嗎?

    她沒想到事態已經發展到了這種局麵。

    “您看了信了?”容昐壓下心頭的酸麻平靜問。

    “沒看,迴來的路上兄長跟我說了……”龐晉川終於迴神了,才打量到她今晚穿了一件玫瑰紫緞子水紅錦襖,繡了繁密的花紋,不是高領所以露出她修長的玉頸,整個人恰如一枝傲立雪中的紅梅,嬌豔無比。

    再往下,忽的眼神凜冽一眯,抓住她的手腕,嗬問:“怎麽迴事?”

    容昐斂目,低聲道:“沒事,隻是不小心燙著了,不是什麽大事。”她微微用力,將手從他手中抽出。

    龐晉川沉默許久,知道她今天去捧碟,答案不言而喻,他沒有細追究隻道:“十六,你便準備入宮吧。”

    “嗯。”容昐抬頭亮晶晶看他,龐晉川低頭看她許久,忍不住摟住她的纖細的腰身,將她緊裹在懷中,吻上她光潔的額頭:“雖然不用和你客氣,但是還是要謝你。”

    容昐腦中第一個冒出的想法就是:龐晉川誤會了!

    他以為她不說這件事,是為了不讓他難做?

    這算是附贈品嗎?

    容昐僵硬的身子漸漸放軟,燙的發紅的雙手漸漸摟上他堅實的腰部,冷漠著眼神,笑道:“我們是夫妻,我自是要處處替你多思量。”

    龐晉川放開她,緊盯著她的雙眸,彎下腰將她一把攔腰抱起。

    容昐趕忙攀上他的脖子。

    龐晉川抱得越發緊,往內間的床榻走去。

    知道等著她的是什麽,容昐咬住牙,閉上眼,感受著身體被放在軟被之上,他的大掌抽開碧玉簪,屬於他的氣息撲鼻而來……

    男人的感動,從來都是廉價的。

    來的快,去的也快,早在兩年前她就知道了。

    所以就算現在龐晉川再怎麽捂,她也熱

    不了了……

    如果當初,龐晉川有今天這樣子的一半對她,那也不至於讓她對他心生怨懟。

    他們也不會走到今天這一步。

    容昐為自己這麽容易滿足而感到廉價,可再如果再給她一個選擇的幾乎,她寧願自己從來沒有愛過這個男人。

    如今她終於從這場噩夢中清醒過來了。

    隻是再迴頭,覺得這些年竟跟白過了一般。

    作者有話要說:特別感謝:退休金童鞋扔了一顆手榴彈,麽麽,麽麽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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