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瓷盅,語氣酸溜溜。

    弘曆勾著唇角,給了他一個得意的眼神,將盅蓋拿開,噴鼻的香氣溢了出來,不由吞了下口水,肚子真覺得有些餓了,忙拿起勺子吃了起來。

    弘晝聞到那香味,對給眾人盛粥的小太監催道:“快點快點!”天啊,十三叔一碗都快吃完了,等輪到自己,自己可不得少吃了他們一碗?

    “好香!”允祿允禮這哥兒倆原來還挺淡定的,聞到這香味也不由食指大動,尤其是允禮,自小對筵宴就沒什麽愛,每次筵宴對著一大堆數不過來的“佳肴”都會吃不下去,看也看飽了。

    幾人將大半鍋粥吃了個一幹二淨。

    允祹以前沒少吃雲珠做的飯菜也就罷了,允祿允禮卻十分嫉妒:“弘曆真是有福。”四福晉是個孝順的,四哥平日裏肯定也沒少享這口福……允祥雖然沒說出口,那眼神也這麽表達了。也許當初自己就該將雲珠搶來當自己兒媳婦……

    雍正弘曆父子表麵淡定,內心皆十分得意。

    家宴是在乾清宮殿內舉行的。

    平日,皇帝與後妃不在一起用膳,除非非諭旨蒙召。所以一年到頭沒跟皇帝吃上一頓飯的嬪妃也是有的,隻有過年的時候,皇帝才舉行家宴。

    本來,家宴舉辦時乾清宮東西簷下設中和韶樂及中和清樂,乾清門內東西簷下設丹陛大樂及丹陛清。宮殿率所司設禦筵於寶座前,設皇後寶座宴席於禦座樂。左右設皇貴妃、貴妃、妃、嬪筵席,東西向,俱北上。進宴升座時有禮樂,進酒時有禮,出座謝宴時有禮樂……可是當今的後宮嬪妃數量兒子數量跟先皇實在沒得比,國庫也不豐,皇帝自登基起就省了這些禮樂上的門麵,真正是一家子寥寥十幾人聚在一起用膳,最多,邀幾個親王福晉做陪。

    雲珠覺得這樣的家宴比資料上看的溫馨得多,除了皇帝,大家圍在一起,也沒那麽多的規矩禮儀……當然,對皇帝皇後的叩拜還是要的,不過皇後之下的皇貴妃、貴妃沒有,妃位也就兩個,不用叩拜那麽多,也讓人舒服些不是?

    家宴的宴桌用有幃子的高桌,皇後宴桌擺在皇帝宴桌的左前方,下麵直接設三個長桌,左邊其餘嬪妃按級坐著;中間一桌一邊坐著弘曆弘晝福惠三位皇子,一邊坐著怡親王莊親王;右邊桌子坐著三福晉棟鄂氏、雲珠、和惠、端柔兩位公主和怡親王福晉兆佳氏、莊親王福晉郭絡羅氏。

    兩位福晉是兩位公主生母,皇帝登基的時候正是八歲的可愛年紀,

    卻被抱進宮中撫養,雖有帝後疼愛,尊貴的身份,卻使得親生骨肉一年難得見上幾次麵。唯有每年重大節慶日的內廷筵宴才有機會見麵,當下眼睛都舍不得移開。

    雲珠打量著棟鄂氏,自三阿哥“死”後,棟鄂氏便病倒在床。畢竟是自己的兒子,雍正也不想弘時一輩子背著被驅逐出宗室的名頭沒有著落,便讓人賜了藥,透露給棟鄂氏會找機會恢複弘時的宗籍,並在將來過繼一個孫子給弘時承續香火……倒是令這三福晉的“病”迅速好了。現在看來人雖然還有些消瘦,眼底眉梢的氣色卻比上次在莊親王府見的平和不少。

    自坐到一起,棟鄂氏就對雲珠和言悅色,可能是想著過繼的兒子八成會在弘曆的兒子裏找吧。雲珠心知肚明,也含笑迴著,心道,過繼就過繼,反正不會是我的兒子,我的兒子不管什麽名份,總是要在我身邊長大的,誰想破壞都不成。

    “我怎麽瞧著兩位公主的氣色好了不少。”棟鄂氏也不忘跟和惠端柔兩位公主說話。

    兩位親王福晉聞言也適當地露出訝異之色,她們是一進來就發覺了,兩位公主不止是氣色好,言行舉止看著也活潑了不少,看著就精神。

    端柔笑道:“這陣子跟著四嫂學了不少膳食調理,我感覺身子輕捷了許多呢。”

    和惠也點頭,笑逐顏開地:“四哥還幫我們找了溫馴的禦馬,讓我們一起到校場騎馬射箭呢,四嫂的騎射可真好。”

    怡親王福晉和莊親王福晉聽了感激地看了雲珠一眼,不管是有意無意,女兒都是因為她而變得健康精神。以前還擔憂她們將來指婚到蒙古會適應不了那兒的生活,畢竟塞外的生活沒有堅強的意誌和健康的身體,是很不容易過得好的,多少大清的公主郡主就是早早折在那裏的。現在看來,有四福晉的影響,再過兩年的煆練,應該會比較好適應。

    “兩位公主隻是少了煆練,再過兩年也能像我一樣好。人呢,隻要吃好睡好,再多運動,這身體想生病都難。”雲珠微笑道,“我初進宮,多虧了兩位公主相陪才適應得這麽快,在兩位公主身上也學了不少呢。”

    “兩位公主有四福晉照拂是福氣。”怡親王福晉是深知雲珠調理人的本事的,就連為人處事都比別的八旗貴女好了不知多少。她的和惠本來性子就柔順,身體更不如端柔公主健康,她私下裏不知多擔憂,這下好了,雲珠嫁給了弘曆,住在乾西二所,跟和惠住的鹹福宮也近,正好跟她多學學。

    莊親王福晉則想著雲珠未來還

    有大福份,跟她交好對女兒將來的處境有利,也很是讚成她們多來往。

    “四弟妹當然是福氣大的人。”棟鄂氏想起弘時想起自己如今寡居的身份及在宗親裏尷尬的地位,對比雲珠的處處受歡迎,不覺心中酸苦嫉妒。“聽說小年時還跟著皇額娘一起主持祭灶儀式……”

    沒想到棟鄂氏現在還對這種事感興趣。

    雲珠恬靜地喝著湯,沒有接她的話。這些日子她跟著皇後烏喇那拉氏見識了不少皇家祭禮典儀,不隻皇後提防,連熹妃也免不了心生嫉意。沒想這麽快就要投身宮鬥生活的雲珠隻能安慰自己,這要是放到九龍奪嫡的時候,自己還不知中了多少暗槍和眼刀呢?!

    ……

    家宴不談國事,可是家事,今年除了弘曆和雲珠的大婚就是弘曆快要有長子或長女了……喜事就這麽兩件,喪事卻有弘時和弘時的長女……離開了忙碌的政務的雍正,靜下心來將注意力放到家事子嗣上頭便覺得有些意興闌珊了,酒過三巡,就跟皇後出座謝宴了。

    64、會挽雕弓如滿月(上)

    皇帝迴了養心殿皇後迴了景仁宮,其餘的嬪妃待著沒意思,也都各迴本宮,這晚宴也算是結束了。

    弘曆拉著雲珠拐到了禦花園,向堆秀山走去。“會不會冷?”他將她的大紅緞銀狐翻毛鬥篷拉緊了一些,寒冬臘月的夜晚本就冷,越往高處這風也越漂冽。

    雲珠將臉縮在毛絨絨的圍脖鬥篷帽裏,朝他笑了笑,“還好。”夜空中,一樹一樹的煙花及小炮仗“咻咻咻”地響著炸開,有金絲菊、慢吐蓮、一丈蘭等等,都是從燈火如海的京城裏射出,而皇宮更是火樹銀花,什麽滿天繁星、夜落梨花、八仙賀歲、三星賀喜……那絢麗處比之現代的煙火也不差多少。

    “這裏真是觀賞煙花的好地方。”她讚歎道,夜空中的晨辰璀璨,京城裏的燈火輝煌,繁星與明燈,仿佛是一片天地海洋。

    弘曆笑容裏有些悵然:“皇瑪法在的時侯,每年的八月中秋,這亭子就人滿為患,皇子皇孫的個個往這兒跑……現在人就少了,一來天冷,二來弘晝是個坐不住的,福惠身體又不好……”

    “不是我陪著你麽,將來,咱們有了兒子女兒,再一起來這裏觀賞煙火。”她朝他嫣然一笑,柔嫩光潔的小臉在綻放的煙花下,仿佛雪白積逸的瓊花,奇異她使他有些傷感的心迅速地靜謐澄明了下來,胸上彌漫著一種滿足與柔情。

    “你說得對,到時,皇阿

    瑪、額娘也一起……”他將她攬進懷裏,向往道。

    他這段時間,沒有出京辦差就隨雍正在養心殿批改秦折,被他帶在身邊學習處理政事,對他的感情漸漸深厚,又因為對康雍以來朝局形勢的了解加深而對雍正多了體諒理解,不知下覺將以往心中對雍正的畏懼之情盡去,敬慕則多了不少。

    雲珠內心吐糟:雍正倒是不錯,熹妃還是算了吧。麵上卻笑著“嗯”了一聲。

    這個弘曆,她漸漸地也摸清了他的心性,他小時聰慧謹慎,出生後不久養在嫡母跟前,稍長又被康熙接到宮裏教養一一其實關注程度也不是很高,對父親的印象一直停留在冷麵訓誡中,溫雅英氣的皇孫氣度下著實養成了猜疑、謹慎、自尊自強的帝王心性,可內心深處又一直渴望著某種真摯的感情,這或許是來自於孩童天生對父母的孺慕,又或許是見多了康熙對弘皙疼愛縱容……的長期積累。

    求而不得,又不自知。

    她想,曆史上他對原配孝賢皇後的感情可能更多來自於她是在他青少年時期恰好地填補了他感情上的寄托,畢竟曆史上的乾隆,嫡母生母生養之恩並非一體,他不但無法全心去相信去依賴,反而要有所提防,而對父親雍正更是接觸不多,除了對皇父的敬畏,能有多少凡人父子的感情?隻有與他結發、注定執手一生的嫡妻能讓他全心去信賴,去愛。

    愛情,就是人在對的時間對的地點,出現、遇上。

    當然了,這種“愛”到底有多深,有多真,是愛情多些還是家人的感情多些,也無法去追究,隻能從有限的資料去推測。

    不過,既然曆史上的孝賢皇後換成了自己,她就不會浪費這種種有利因素,得到他最純最真的愛,一步一步加深他的信賴,鞏固彼此的感情,她在後宮之中便有了最大的倚仗,再加上外朝富察氏一族,隻要保護好兒女,她便是乾隆朝唯一的永遠的皇後,什麽早逝、什麽令妃,樂意的話就當是調劑生活的玩意兒,不樂意,早早掐滅其萌芽也就是了。

    “雲珠?”他抱著她,覺得要是能永遠這樣就好了。心中突然生出害怕,自古帝王的愛情能長長久久保持下來的有幾個?不是遭天嫉所愛者不得永壽就是人心換變,無法白頭。

    “嗯?”

    “雲珠?”他又喚。妻子雖然溫順地偎在自己懷裏,卻還沒有愛上自已呢。真是想太遠了……他笑,突然覺得愛她愛到骨子裏去,無法形容那種內心滿滿地感覺。

    她從他懷

    裏抬起頭,看他。

    “你一定不要變。”深宮中的女人,一開始也不是沒有美好睿智的,隻是最後大多都深陷於爭鬥傾軋的權欲漩渦。不然,就是熬不過去芳年早逝。他不要她也這樣。

    “怎麽可能不變?”她眨了下眼,“就算什麽都不做,隻是看著人世變幻,心性也會成長,容顏也會老去……隻不過,看那人是不是能保住本心維持自己的原則底線罷了。”讓她不要變,他還是先要求自己吧。帝王的恩寵可是最無法長久的。

    “……你說得對。”她總是這麽通透。他俯身親了親她有些涼的唇,她通透卻不自恃清高,身份地位手段智慧都不缺,一定保護好自己的。他沒辦法保證,能時時刻刻護著她!他的妻子,應該與他並肩而立,是他能放心托付背後的人。

    “當年,愛新覺羅家的祖先若不是有著堅定的意誌,奮勇的決心,也不能打下這萬裏江山……可見,人也不能固步自封。”她望著夜空深處,淡淡地說道,“追求美好的生活是人的本能,隻是我們在追求物質的同時不能忘了精神,兩者合一,才是天道。隻是,這世間有大智慧大毅力的人太少,在追求的過程中反被物欲所趁,沉淪愛恨,成了權勢金錢的奴隸,迷了心誌。”

    這麽清冷的人,要讓她真正地愛上一個人全心全意地交托自己,該有多難?!弘曆有些吃驚了,她不過十幾歲的年紀,竟也有這樣的認識……憂喜之情襲上心頭,想到才高天妒慧極必傷之語,這話就迴得有些心不在焉:“先祖們當年生存之地比之如今的盛京更為冰寒荒涼,衣不蔽體,食不裹腹,就是天天帶著燧囊騎著馬兒去狩獵也應付不了沒完沒了的征繳壓迫……若沒有奮發拚搏之誌,指不定我們現在也過著那樣的生活。”

    “我們當珍惜祖先得來不易的成果。”握著他的手,她突然想起後世某文人的一句話:“‘不在沉默中死亡,就在沉默中爆發’,如果那時太祖不奮而反擊,說不定現在沒有滿人……也沒有我們了,嗯,還要感激這一點,不然我也不能嫁給這麽一位出色的夫君。”

    笑容有些俏皮。

    他忍不住低下頭,鼻尖抵著她的,“哦,你覺得你的夫君很出色嗎?”

    她微抬下巴,淺啄了下他的唇,眼神無辜又可惡:“現在不出色,以後也會很出色的……哈!”扭身躲開他大手往她身側的抓撓,“好吧,確實出色,比愛新覺羅家的列祖列宗也不差,誰教打江山難守江山更難呢……我們爺,以後也會成為一代明君的……”最後

    幾個字聲音低至於無,好似喘不過氣來。

    他聽到了,眼眸變深,抓住她,緊緊摟在懷裏,下巴揉抵著她的額頂低語:“雲珠,雲珠……你說得對,打江山難守江山更難,我會努力的。”

    以前,他隻看到了皇瑪法治下盛世風光的表麵,隻看到了皇父嚴厲苛刻的一麵,現在他知道那都不是真實的,他們都不容易,漸漸地也明白了“為君難”這三個字。

    他不想自己、自己的子孫後代也走他們的老路……怎麽才能讓大清江山永固,怎麽才能開創太平盛世,他會好好學習,好好摸索的。

    “不管未來如何,我都會陪你走下去。”她閉眼倚在他的胸前。

    他替她將鬥篷拉得更緊些,“好。”

    ******

    正月裏,祭祀、朝賀、吃喝、玩樂成為清宮的主要任務,如轉宴席、觀戲劇、放煙火、看花燈……慶祝新年的活動總是層出不窮,雖然雍正素來儉省,可畢竟是一年一度的賀歲,再者去年因了神瑞的出現而使得他登基後的政治氛圍第一次呈現出蓬勃融洽景象,有意讓寬釋的宗親過個團圓、喜慶、祥和的新年,便對禮部內務府的各項活動不再著力削減。

    到了上元夜,弘曆想起去年與雲珠相遇的美好,等筵宴結束後便偷偷帶著她出宮,兩人看了花燈,又到岫雲寺那兒看踩高蹺、舞火龍火獅的……

    從皇後的景仁宮出來後雍正來到熹妃的永壽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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