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丞:“因為本該給他收屍的人也死了,噥,題詞裏寫著呢,他的未婚妻。姑蘇閔家大小姐,閔素素,你覺不覺得跟你長得有點兒像?”唐措掃了一眼,一股不詳的預感籠罩心頭。靳丞已經開始了比對,“你看這眉眼,覺不覺得對於女子來說,太英氣了一點?而且這身形”唐措:“是親戚。”靳丞:“誰家胎記還傳親戚啊?你看這閔素素的手臂上,一模一樣的紅蓮花。”唐措:“那是某個神秘組織的標記。”靳丞:“不,這分明就是一個可歌可泣的愛情故事。北宋年間,姑蘇有女名素素,看似是女子,實為男兒身,自幼與荀鈺定親,兩小無猜。隻不過佳人薄命,沒等成婚就死了。他心有牽掛,不肯投胎,遂徘徊於荀鈺身側,為他消災擋難,你說對也不對?”你不去說書真是屈才了。唐措萬分不想接受這個故事設定,餘光瞥向自己的手臂,那紅蓮標記怎麽看都像是某種特殊印記,怎麽能算成胎記?自幼定親也很胡扯,那副畫的題詞隻指出了姓名、籍貫和未婚妻的身份,並無其他。完全是開局一張圖,全靠一張嘴。甚至名字、籍貫也都有可能是假的,根本不存在閔素素這個人。隻有一點可以確認,畫上的人真的是自己。“我們必須得理清荀鈺和閔素素的關係,這肯定是通關的必備條件。第一關叫《金風玉露一相逢》,這才是故事的開端,隻有知道故事怎麽開始,才能繼續走下去,不是嗎?”靳丞說得一本正經,從麵上看,好像真的隻是為了通關在考慮。可唐措知道他隻是一本正經地在胡說八道,沒有為什麽,他就是知道。這是直覺。“去開封府衙。”唐措當機立斷拿起紗帽重新戴上,轉身出門。紗帽是在路邊的鋪子裏買的,白紗垂下,不僅能遮擋陽光,也比撐傘更方麵。“遵命。”靳丞也不敢撩太過了,老老實實地跟在唐措身後出門,卻又仿佛真的荀鈺上身,通身的文人氣度。剛出門,唐措又被花瓣砸中。靳丞便問他:“什麽字?”唐措:“狂。”靳丞立刻吟道:“有美人兮,見之不忘,一日不見兮,思之如狂。”他說話時那雙眼睛一直盯著唐措,目光專注,嘴角含笑。唐措隔著白紗麵無表情,轉頭念了另一句:“我本楚狂人,鳳歌笑孔丘。”唐措,雖然沒有大學文憑,可也不是啥都不會的。恰在這時靳丞也接到一片花瓣,挑了挑眉,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表情。唐措再次本能地察覺到這人又要開始胡說八道,於是轉身就走。可靳丞豈是隨隨便便就能甩掉的,他就這麽負手走在你旁邊,一派從容,還能抽空給你念個詩:“我想起偶然看過一首詞,宋朝一位無名氏寫的,雖然沒什麽名氣,卻挺有意思:一聲阿鵲。人在雲西角。信有黃昏風雨,孤燈酒、不禁酌。錯錯。誰誤著。明知明做卻。頗寄香箋歸去,教看了、細揉嚼。”加重的“錯錯”二字,看來就是“意思”所在。唐措停下來,刀柄掀開白紗,問:“開封府衙,還去不去了?”靳丞舉手求饒:“去,我去。”唐措:“。”靳丞:“你剛才是迴了我一個什麽?”唐措不答。靳丞:“我好像看懂了一些,譬如你現在好像在生氣,其實你並沒有在生氣,你不討厭我,對不對?”不,我很生氣,我討厭話特別多的人。靳丞:“我隻是在今天特別健談。”老子信了你的鬼。兩人一路走一路接飛花令,期間也碰到了許多其他的參賽玩家。靳丞順手幫了幾個忙,張嘴想問問別人知不知道他和唐措的真實關係,轉念一想,又閉了嘴。有的時候霧裏看花別有一番風味,挑破了反倒不美。唐措也沒問。倒不是不願意接受現實,而是他覺得靳丞玩得正開心,莫名不想打破現在這種局麵。很奇怪,他竟然在考慮靳丞的心情。他以前,有那麽喜歡這個人嗎?此時的肖童和林硯東,也終於隨波逐流,從遙遠的海底迴到了海麵上。海中有一個僅融一人站立的孤島,他們流落到這個孤島上,半個身子還浸在水裏,凍得發抖。扭曲的人臉在四周徘徊著,似乎還想伺機撕咬。肖童一隻手抱緊了林硯東,防止他掉迴海裏,另一隻手卻撈起了那根紅線。紅線很長,是一整條圍巾的長度。肖童重複著機械的動作,將整根紅線從海中抽出,線的那端卻已空空如也。也是,這是早已料到的結局。肖童哆嗦著手將紅線塞進林硯東的懷裏,小心放好。隨即他掏出了一把小刀,深吸一口氣,再次割破自己的掌心,並將林硯東腕上的佛珠退下來,用流血的手帶著佛珠按在林硯東的眼睛上,發出最後的唿喚:“醒來吧。”第232章 人鬼情未了(五)“醒來吧。”“醒來吧。”林硯東正走過畫堂前的院子,春深了,海棠花開得正盛,風一吹就有花瓣落在肩頭。他隱約聽見背後有人叫他,可一迴頭,卻什麽人都沒有。長長的水袖垂在身側,隨風飄搖,林硯東想起他該趕去前院練功,否則去晚了又要挨打。可他走到月洞門前,又恍惚間記起自己已登台數年,早過了要挨打的時候。昨日二爺剛給他捧過場,沒人敢再來找他的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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