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為刑偵人員,初夏形形色色的案子都接觸過。


    因此,對於手裏拿著的盒子裏麵躺著的這個東西,一點也不陌生。


    哪怕慕臻把這東西誇得人間有,天上無,也改變不了,它是情趣用品的事實。


    真的,如果對麵這人不是三叔的朋友,初夏恐怕早已把人給「請出去。」


    「不喜歡?


    是對大小不太滿意?


    還是對顏色不太滿意?


    弟妹你盡管說。


    這玩意兒我有的是,你說,你哪裏不滿意,我給你重新換一個!」


    除了在盒子打開的第一眼辣眼睛地囫圇看了個大概,接下來,初夏的視線根本就沒再瞟過。


    更不要說沒注意到什麽大小和顏色。


    還有,為什麽這種東西這位「四哥」有的是?


    這位四哥是在退伍後,開了情趣用品點嗎?


    初夏越想,越覺得有這種可能。


    不過,如果對方是開情趣用品點的,對方為什麽會送她這種東西,就一點也不奇怪了。


    自動地把慕臻帶入為情趣用品店主的初夏恍然大悟。


    於是,在很長時間內,初夏一直以為慕臻是情趣用品店店主,以至於某天,當初夏有機會被孟雲澤帶去慕臻家做客,初夏看著慕家那幅員遼闊的私宅,以及持槍走過的士兵,才知道自己之前的猜測錯得有多離譜。


    當然,這還是後話了。


    麵對如此不拘一格禮物,初夏實在沒有辦法違心地說喜歡。


    但是這位「四哥」又是三叔的朋友,自己要是說不喜歡,未免又有點太不禮貌。


    於是,初夏隻能勉強控製著自己臉上的表情,盡可能地平靜地把它放在了桌上。


    「四哥,您之前說有正事來找我,就是……嗯,這件事嗎?」


    初夏紅彤著臉,困難地開口。


    對於情趣用品店店主而言,送人情趣用品,大概也算是正事?


    「嗯哼。


    最主要還是這件事。


    要知道,美妙的姓體驗可是每一個人類的畢生追求。」


    初夏:「……」


    這種說法,她還是第一次聽說。


    初夏忽然覺得,這位四哥應該跟審訊室的那位李安雄李先生,應該很有話題。


    畢竟,他們好像對姓都挺……熱衷?


    「謝,謝謝四哥。」


    初夏做了好久的心理建設,才能使自己這聲謝謝聽起來真心實意一些。


    「不客氣。


    對了,我這還有一個贈品。」


    慕臻在大衣的口袋裏摸啊摸的。


    初夏很想要大喊一聲,「停,」她其實真的不想要什麽贈品。


    然而,她跟慕臻不熟,對方又是三叔在部隊裏的好兄弟,初夏實在沒辦法開口拒絕對方的一片心意。


    然後,初夏就看著慕臻從口袋裏摸出了一個保險套……


    「唔,口袋有點啊。


    拿錯了,拿錯了哈。」


    慕臻的手又伸進口袋裏,接著,摸出了一個……保險套。


    隻不過這一次的保險套是紅色的,上一個,是黑色的……


    「哈!又拿錯了。」


    拿錯東西,慕臻臉上也半點沒有任何的困窘。


    接下起來,在短短十幾秒中時間內,初夏就那樣看著慕臻從口袋裏,摸出一個又一個……保險套。


    而且每一個保險套的顏色都不一樣。


    這更加堅定了初夏認為慕臻是情趣用品店老闆的這一心理猜測。


    慕臻的保險套還沒掏完。


    初夏度秒如日。


    為什麽她離開了這麽久,到現在都沒有人過去叫她接班?


    「總算找到了!


    吶,就是它。」


    慕臻攤開掌心。


    初夏下意識地往後退了一步,且別開了眼,就怕又是什麽辣眼睛的東西。


    慕臻眨了眨眼。


    弟妹,你是不是對你四哥有什麽誤解?


    初夏要是知道慕臻此時的心理活動,隻怕會大喊,她才沒有誤解。


    「不要嗎?


    孟三可是為了找這小東西挨了一槍。」


    慕臻晃了晃手中那個小巧的黑色u盤。


    初夏猛地轉過頭。


    「四哥,你,你說什麽?你剛才這句話是,什麽意思?」


    「咦?


    弟妹你不知道嗎?


    孟三受了槍傷。


    現在還在醫院呢。


    不過,你放心,那傢夥命硬得很。


    當天中午就脫離危險期了。


    現在也已經從重症監護病房轉移到了vip病房。」


    在慕臻說了孟雲澤受了槍傷的那句起,初夏的腦子就嗡嗡聲一片。


    接下來慕臻說了什麽,初夏完全沒有聽見去。


    受了槍傷,脫離危險期,重症監護病房……


    這幾個詞句組合在一起,已經充分地說明了情況的兇險。


    可是對此,她竟然一無所知!


    初夏想起從前天起就心緒不寧的自己,以及昨天晚上那個不吉利的夢境。


    眼淚在初夏的眼眶裏迅速聚集。


    慕臻摸了摸鼻子。


    唔……他是不是玩笑開得有點大了?


    慕臻跟初夏當然沒有什麽過結。


    他也知道,孟雲澤一直隱瞞著初夏,他受了槍傷的這件事。


    慕臻是故意的。


    當年部隊,孟三趁著他休假,人不在部隊,偷走了他的內褲,害得他在第二天做特訓的時候,真空上陣。


    那銷魂滋味,就更別提了。


    慕臻從小在家裏就是個霸王,從小就唿朋喚友,招貓逗狗。


    就算是後來被丟進部隊,在部隊也從來隻有他欺負人的份,何曾栽人手裏過?


    可見,孟三少實在是在慕少帥的部隊生活裏添了濃墨重彩的一筆。


    慕臻好歹也是特種兵當中的尖兵。


    怎麽可能一點偵查手段都沒有?


    他很早之前就知道,到底是誰偷的他的內褲,出於男性的自尊心,沒告訴人,是孟三讓他吃了癟,隻是把鍋甩給他的愛慕者們,堅定地認為是他的某個愛慕者在軍中安插了眼線,偷走他的內褲,而不是被孟三給整了。


    誰說女人記仇?


    男人記起仇來一點不輸給女人。


    慕臻記恨了那麽多年,如今有一大好機會擺他眼前,他不好好整一整慕三,都對不起那年丟過的人。


    但是,跟孟三有私人恩怨是一迴事。


    把人媳婦牽扯進來,好像有些不厚道……


    尤其是,對方一點也沒懷疑他的身份,還真心實意地喚自己「四哥……」


    慕臻的良心是常年下線的,這會兒看著發紅的眼睛,強忍著眼淚的初夏,終於意識到,自己惡作劇,可能確實過火了些。


    孟三要是知道了……


    慕臻到現在想起當年掛空擋做匍匐設計訓練,他的慕元帥和兩個圓潤的副手就傳來一陣抗議。


    「我……四哥,謝謝你……」


    初夏調整好情緒,咬著唇,才沒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太過失禮。


    「這個優盤是我在你之前的室友齊思羽的房間裏發現的。


    我想,這個優盤可能可能你們現在辦的這起案子有關。


    否則,孟三不會賣力。


    孟三就是在找這個小東西的時候,差點被人發現。


    那人最終沒發現他,卻還是朝他藏身的地點開了一槍。


    他的肩膀受了槍傷。


    他當時應該直接走的。


    但是……


    我想他可能是為了協助你破案吧。


    他那個人……


    坦白說,孟三當年真的挺令人髮指的。


    特黑心黑肺的一個人。


    如果不是為了你,他肯定是不會冒這個險的。


    不管怎麽樣,東西我已經送到了。


    如果你們結婚,咳,請柬就不要寄給我了。


    我會在遙遠的山的那邊,海的那邊遙寄幸福的。」


    說白了,慕少帥這是怕來自憤怒的孟總的報復。


    畢竟,他把人媳婦給惹哭了。


    慕臻得知孟雲澤是為幫助自己破案才受的傷,初夏心裏愧疚得無以復加。


    眼淚在她的眼眶裏凝聚,然而,慕臻的最後一句話,令初夏的眼淚迅速地憋了迴去。


    慕臻揮一揮衣袖,帶走了他方才摸出來放在桌上的那一打保險套。


    慕臻走後,初夏原本想要打電話給孟雲澤。


    指尖長長地停在綠色的撥號鍵上,終是理智占了上風。


    脫離危險期,已經從重症病房轉移到vip病房,說明了三叔現在的情況是穩定的。


    她還有比這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天,真的好帥。


    夏夏,你朋他也是羅市人嗎?


    他是做什麽的?


    他來找你什麽事啊?」


    田恬剛好要去拿一份資料輕易送蔣柏舟,離去的慕臻擦肩而過。


    再一次被慕臻超高的顏值秒到,田恬手裏捧著湊過去,一臉的好奇。


    「慕先生是三叔的朋友。


    他給了我一樣很重要的東西。


    是一個優盤。


    說是,如果看了之後,也許齊思羽的這個案子我們就能夠破了。」


    「你說什麽?那我們還等什麽?


    趕緊看看,優盤裏到底有什麽啊!」


    提及案子,田恬一反方才嬉皮笑臉的樣子,音量拔高,陡然拔高了音量。


    初夏握著優盤的手心微微發汗。


    她和田恬一樣,心情都有些激動,都迫不及待為了這個案子,他們不眠不休了好幾個晝夜,然而那三個犯罪嫌疑就是在跟他們打太極,案件進入了停滯期。


    慕臻的這個優盤,實在給的太過及時!


    「嗯。


    我就是要去找師兄說這件事的。」


    「我手裏的資料就是蔣隊讓我拿的。


    走,我跟你一起過去!」


    聽說初夏手裏有一個很重要的證據,能夠知道齊思羽被殺一案的真相。


    蔣柏舟立即召集了全部的集體成員。


    大家集中在平時不怎麽去的中型會議室,因為那個中型會議室裏有多媒體投影儀。


    在優盤插進去之前。


    大家默默祈禱,千萬不要出現什麽優盤中毒,資料格式化之類的狗血事情。


    優盤讀取中……


    讀取中……


    一個視頻彈了出來!


    太好了!


    沒出任何的麽蛾子。


    視頻比較長,大概有一個多小時。


    這一個小時之內,沒有任何一個人發出聲響。


    就連有嚴重菸癮的董剛都克製住,沒有抽任何一根煙。


    所有人的心情都很沉重。


    視頻是偷拍的,因此畫質不是很好,甚至有時候會被無意間,被什麽東西給擋住,它透露出的信息量已足夠大。


    這個視頻裏出現的人,不僅僅有齊思羽,還有,上一個案子的死者賈夢婷,以及……殺害賈夢婷的那些劊子手。


    嬉笑的看客,被當做是玩具一樣撫摸,調教,馴服的漂亮女孩。


    視頻裏,賈夢婷的眼神空洞而又麻木,完全沒有大屏幕裏的靈動。


    視頻是齊思羽偷拍的,所以很多時候,齊思羽的臉其實是沒有入境的。


    但是,從齊思羽的聲音當中,能夠聽出她的憤怒和恐懼。


    「怎麽?


    不是你親口答應的,隨便我怎麽玩的嗎?


    改變主意了?」


    「你說的玩就是要帶我來群p嗎?抱歉,我對這個不感興趣!」


    齊思羽轉身就走。


    魏林沒想到向來對他言聽計從的齊思羽竟然會在這麽多人下他的麵子。


    周圍那麽多雙興味的,等著看好戲的眼神看過來。


    「不許走!」


    魏林拽住了她的手腕,想不想地甩了齊思羽一巴掌,「在我之前,你都不知道跟多少個男人上過了。


    現在跟我裝什麽貞潔烈女!」


    視頻裏其實看不見齊思羽被抽耳光,隻能看見魏林抬手的動作,以及那清脆的把掌聲。


    「小魏啊,對待女人這麽粗魯怎麽可以呢。」


    「就是啊。


    女人是上帝賜給我們最好的禮物,要溫柔對待才對嘛。」


    「不過你這個小警官,確實有點脾氣,合我胃口哈。」


    有男人端著酒,走了過來。


    齊思羽的下巴被捏住,她的嘴裏被強行灌進了液體。


    「放心吧!


    我向你保證,你一定會愛上這一場盛大的狂歡的!」


    另外有男人過來在她的身上上下其手。


    齊思羽的嘴巴被捂住,根本發不出聲音。


    她流著眼淚,求救地看向魏林。


    然而,由始至終,魏林都沒有看他一眼。


    身為男朋友的魏林沒有任何的不悅,反而去了沙發的另一邊,去親吻賈夢婷。


    接下來,畫麵銀亂不堪。


    然而,大家還是忍著身體和心裏的不適,繼續看下去。


    就在眾人以為,視頻會以這樣的內容結束的時候,蔣柏舟眼尖地注意到,畫麵裏,原本眼神空洞的賈夢婷,眼珠子動了動。


    也許是新來了玩具,大家對賈夢婷的興致大大降低。


    魏林也放開了賈夢婷,轉而去抱齊思羽。


    大家好像對齊思羽很有興趣,這讓魏林非常有成就感。


    他喜歡讓大家看見他過去是如何征服齊思羽的,這令他血脈噴張。


    沒有注意到這個被玩「舊」了的玩具。


    趁著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新玩具」的身上,賈夢婷猛地朝門口方向跑去。


    還是被發現了!


    等著賈夢婷的是變本加厲的「懲罰。」


    「沒勁。


    怎麽不叫了?


    暈過去了?」


    「暈過去?


    嗬,怕是裝暈吧。


    噥,桌上不是有冰塊麽?


    試著用下冰塊,不也,挺有趣?」


    「好主意……」


    「我曹!


    沒,沒唿吸了!


    怎麽辦?


    怎麽辦?」


    到底是出了人命。


    接下去,視頻裏一片混亂。


    這個時候,包廂裏進來了一個人。


    自從這個人進來之後,慌亂的眾人很快就都安靜了下來。


    由始至終,對方隻說了一句話,「慌什麽,不過是玩壞一個玩具而已。」


    接著,便有人把屍體給抬走。


    拍攝角度的緣故,視頻裏看不見對方的長相,隻拍到了一雙腿,以及一雙黑色的皮鞋。


    「狂歡」在繼續。


    可能是已經玩壞了一個玩具,大家還想新玩具能夠玩得更久一些,於是在齊思羽昏迷過去之後,沒有遭到賈夢婷那樣的淩辱。


    「思羽。


    想必那些人,你應該也在電視上見過他們。


    他們都不是你,甚至是我都不敢得罪的人。


    如果今天的事情,你敢對外說出去一個字。


    會有怎樣的後果,我想,你應該比我更加清楚吧?


    想想你重病住院的母親,你還在上學的一雙弟妹,以及你車禍沒了雙腿的父親。


    放心,隻要你好好伺候他們,他們不會虧待你的。」


    魏林的話,令齊思羽心底的那點僥倖徹底破碎。


    這不是噩夢。


    而是一個噩夢的開始。


    視頻在齊思羽崩潰大哭聲當中結束。


    視頻結束後,大家很長時間都沒有說話。


    「蠢貨!」


    田恬猛地站起身,雙手憤怒地握成拳。


    齊思羽再怎麽說也是一名警官!


    她怎麽就能蠢成那個樣子!


    魏林威脅她,她就真的什麽都不敢說!


    以為他們警察真的隻是吃白食的嗎?!


    「我跟齊思羽同住了那麽久。


    可是我從來不知道,她家裏,她家裏有那麽多的困難。


    我以前不喜歡她做事太帶有目的性,也不喜歡她衝著錢和魏林交往。


    但是……


    如果,如果我能夠多跟她談談,會不會,一切都會不一樣?」


    初夏眼眶發紅。


    「路是她自己選的。


    這個世界上,比她困難者有之。


    但不是每一個人,都會走那條捷徑。」


    蔣柏舟拍了拍初夏的肩膀,示意她不要太過自責。


    他固然也對齊思羽的死頗為感慨,卻沒有多少同情的成分在裏頭。


    每一個成年人,都應該對自己一係列行為所導致的後果負責。


    如果不是齊思羽妄圖走捷徑,妄圖攀上魏林,又怎麽會最終折在那個圈子裏?


    視頻畫質再模糊,除了那個隻有出現短短幾十秒的神秘人物,其他人全部都被拍了進去。


    包括指揮搬走屍體的,郭顯達。


    給賈夢婷注射藥物的李安雄,對賈夢婷使用特殊道具的盧沖,以及直接導致賈夢婷死亡的,劉芝山。


    一個都,跑不掉。


    盧沖、李安雄、劉芝山三人已經在警局裏,倒省了抓捕的功夫。


    麵對他們鐵一般的犯罪證據,這三個人的反應截然不同。


    盧沖表現得就像是被拔毛了的公雞。


    從一開始被抓進警局,揚言要狀告警方,在蔣柏舟他們給他看了視頻後,先是不可置信,接著便是身體微微發抖,卻拒絕交代賈夢婷以及齊思羽事發時的細節。


    李安雄再也沒了侃侃而談的氣度,臉上卻也沒有出現多少愧疚的神色。


    在蔣柏舟追問他們的犯罪細節時,李安雄甚至說了一句,「不過是玩具而已。難道警官小時候沒有玩壞過玩具嗎?」


    「她們不是玩具!」


    初夏雙頰氣憤地漲紅。


    「噢?


    是麽?」


    李安雄無所謂的聳了聳肩。


    最為配合地,反而是從一開始,就不怎麽說話的劉芝山。


    「我不是故意的……


    那天,那天,我是第一次參加那種場合。


    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劉芝山一直在不停地重複,他不是故意的那句話。


    原來,盧沖是朋友介紹給劉芝山的離婚律師。


    半年前,劉芝山出差,參加一個學術論壇。


    湊巧,一個星期後,就是妻子葉蓉的生日。


    為了能夠給妻子一個驚喜,劉芝山特意跟學術組請了假,提前迴去。


    他沒有告訴妻子葉蓉,就是想要給妻子一個驚喜。


    劉芝山用鑰匙開了門,玄關處,多了一雙男士皮鞋。


    根據劉芝山自己的描述,他形容當時的他腦袋就像是斧頭給劈了那麽一下。


    他甚至抱有一絲的幻想,希望那雙鞋是妻子買來送給自己的。


    劉芝山跟妻子葉蓉是從學生時代就開始交往了。


    劉芝山其貌不揚,葉蓉卻是從學生時代起就是個女神級別的人物。


    長相漂亮,學習成績好,在大學,葉蓉就有許多瘋狂的追求者。


    劉芝山也是苦追了很久,才把心儀的葉蓉給追到手。


    劉芝山一直以為,當年妻子之所以接受自己的追求,是因為自己精誠所至,金石為開。


    劉芝山站在臥室門外,他想要憤怒地衝進去,跟妻子對峙,卻又害怕看見注意令他發狂的一幕。


    這個懦弱的可憐的自卑的男人。


    也是這個時候,劉芝山才知道。


    原來當年妻子之所以接受自己的追求,是因為她懷孕了。


    葉蓉深愛她的初戀男友,就在她懷著甜蜜喜悅的心情,迫不及待地想要跟心上人分享這份喜悅時,她親眼看見了初戀男友在樹下跟別的女生在接吻。


    葉蓉跟初戀男友是地下戀情,因此沒有人知道他們交往過,更不知道他們分了手。


    初戀男友傷透了葉蓉的心。


    這個時候,劉芝山出現了。


    他的嗬護備至和溫柔體貼,令葉蓉萌生了一個報復的念頭。


    她要懷著初戀男友的孩子,嫁給劉芝山,那要初戀男友的孩子,叫這個相貌平平,能力平平的男人為爸爸!


    兩人都還是窮學生,沒有錢,簡單地領了個證。


    葉蓉大著肚子,參加論文答辯。


    八個月後,孩子順利出生。


    葉蓉生孩子時,劉芝山在外麵參加調研,沒能趕迴。


    為此多年來對妻子一直深懷愧疚,於是隻能加倍地對妻子好。


    劉芝山從來沒想過,他放在心尖上疼了五年的兒子,竟然不是自己的種!


    他一直以為孩子是早產,沒想到,孩子根本就是足月的!


    葉蓉跟初戀男友是過年開同學會的那段時間,又好上的。


    葉蓉本來就對初戀男友念念不忘。


    酒精的催化,在心裏發酵的多年的不甘,終於使兩個人輕易地就越過了那條線。


    怒火滔天。


    然而,劉芝山竟是懦弱地衝進去跟妻子對峙的勇氣都沒有。


    他太害怕了。


    他太害怕會失去妻子,害怕妻子會帶著兒子改嫁給初戀。


    到頭來,他竟是幫妻子的初戀養老婆跟孩子麽?


    劉芝山從家裏跑了出來,打電話給了學校裏最交情最好的那位化學係教授,借著酒精,把心裏的苦悶傾倒而出。


    化學教授介意劉芝山離婚,於是介紹了口碑不錯的盧沖給劉芝山認識。


    因為離婚是件不光彩的事情,尤其劉芝山還是被戴綠帽的那一個,所以當警方的人去調查劉芝山的社會關係時,那位化學教授並沒有提及劉芝山與盧沖認識一事。


    劉芝山去見了盧沖,但是真的要走上離婚這一步,他又捨不得。


    雖然他的兒子跟他沒有血緣關係,但是這些年的父子感情卻不是假的。


    就在劉芝山還猶豫不決時,葉蓉卻搶先一步提出了離婚。


    原因是,她又懷孕了。


    當年葉蓉生兒子大出血,劉芝山因為妻子生產時沒能及時趕迴一隻心懷愧疚,也心疼妻子,不想妻子再經歷分娩的危險,因此這些年,葉蓉說不想再要了,他也就沒再勉強,把所有的愛都傾注在了兒子的身上。


    卻原來,對方根本不是怕懷孕的辛苦,生產的風險,而是對方根本不願意給他生孩子!


    在葉蓉一而再,再而三地打來催促,要求籤署離婚協議時,劉芝山被迫赴約。


    地點是劉芝山訂的。


    就是他們大學時一起去過的那個有著浪漫傳說的海邊,葉蓉也是在那裏答應他的求婚。


    葉蓉那一去,便再沒能迴到人世間。


    劉芝山把這個他生命裏一心一意愛過的女人,永遠地留在了他記憶裏最美好的地方。


    剛開始的那幾天,劉芝山每天都活在痛苦跟不安裏。


    怕葉蓉的屍體會被人發現,怕自己的犯罪會敗露,怕妻子的初戀情人會忽然出現跟他搶兒子。


    一個多星期時間過去,風平浪靜。


    劉芝山每天繼續接送兒子放學,妻子的初戀情人並沒有出現。


    麵對兒子媽媽去哪裏的疑問,他也隻是撒謊說媽媽出國去進修了,要很久以後才能迴來。


    由於葉蓉此前也去國外進修過兩年,因此沒有人懷疑劉芝山話裏的真實性。


    也就是在那個時候,劉芝山發現,自己的身體似乎出現了一個比較嚴重的問題。


    不知道是妻子出軌的事情對他的心理陰影太大,還是連續過於緊張的精神,使得每個男人早上都會有的本能,忽然消失了。


    一開始,劉芝山以為是自己的壓力太大。


    持續一兩個星期,天天如此。


    劉芝山這才慌了。


    劉芝去醫院檢查,去看心理醫生,統統不管用。


    分寸大亂的劉芝山去酒吧買醉,偶然救下了被人扒光衣服,揍得鼻青臉腫的盧沖。


    原來看似衣冠楚楚的盧沖有個年紀非常小的女朋友。


    兩人約在酒吧見麵,被女孩的父母撞了個正著,女孩的父母在酒吧恰好有人認識,於是動手教訓了盧沖。


    劉芝山無意間救了盧沖。


    盧沖為了報答劉芝山,請他吃了頓飯。


    一來二去,兩人逐漸熟稔。


    劉芝山知道盧沖最隱秘的那個秘密,盧沖也知道劉芝山最不堪的傷疤。


    兩個人就像是互舔傷口的野獸,互相將一生最難以啟齒的疤坦呈在對方的麵前,盧沖也隻是了劉芝山不可言說的那份苦惱。


    「醉生夢死」俱樂部,就是盧沖帶劉芝山進去的。


    賈夢婷長得太漂亮了。


    有點像劉芝山的妻子葉蓉年輕的時候。


    劉芝山幾乎在見賈夢婷的第一眼就有了反應。


    葉蓉在姓事上並不那麽放得開,又或許是不願意對劉芝山有太多的動作。


    總之,劉芝山把在葉蓉身上得不到的,施虐的衝動統統加諸在了賈夢婷的身上。


    李安雄他之前並不認識,也是在加入那個俱樂部之後才認識的。


    「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但是她長得跟葉蓉太像了!


    長得這麽漂亮,卻這麽放蕩!


    她們都該死!


    該死!


    還有那個齊思羽!


    她的嘴巴跟葉蓉一模一樣!


    有了男朋友竟然還來參加這種聚會。


    人盡可夫!


    這種人就不應該活在世界上!


    她們是死有餘辜,死有餘辜!」


    在劉芝山最初不停地說那句「我不是故意的」時,所有人都以為劉芝山真的是失手殺害了賈夢婷,並且因此十分愧疚。


    然而在聽到劉芝山把自己的妻子騙到兩人求婚的那個海邊,並且用海邊的石頭一下一下把她的腦袋砸開花,再親手推入海裏,所有人都毛骨悚然了起來。


    劉芝山承認了賈夢婷和齊思羽都是他殺害的。


    賈夢婷是他注射了過多的致幻劑,齊思羽是他將她推出酒店的窗外,細節跟孟雲澤之前推測的差不多。


    齊思羽之所以引誘客棧老闆,就是因為在大廳裏無意間見到了劉芝山他們,所以她覺得恐懼,但是卻又不敢逃,也不敢報警。


    那三通客服電話,也是因為李安雄發現了齊思羽報警的意圖,故意像貓抓老鼠一樣地逗她。


    李安雄在很小的時候曾經被他的親姑姑強迫過,需要很強的刺激才能夠興奮。


    說到底,生活的經歷使得他們早就成為了披著人皮的惡魔。


    在聽了劉芝山交代案情的始末後,包括蔣柏舟在內,都由衷地配合孟雲澤在推理上的嚴謹以及對於細節可怕的敏銳度。


    「視頻裏那個幫你們叫人來處理屍體的男人是誰?」


    蔣柏舟問出他此時最為關心的問題。


    「葉蓉還有齊思羽和賈夢婷都是我殺的。


    你們槍斃了我吧。」


    劉芝山卻是答非所問。


    且之後,無論蔣柏舟如何逼問,他都不再肯多說一個字。


    不僅僅是劉芝山,李安雄和盧沖都不願意交代那個男人的名字。


    李安雄直接說是自己不知道,對方戴著麵具。


    盧沖則是全身抽搐,直接暈了過去。


    從審訊室裏出來,蔣柏舟在第一時間給重案組的同事打了電話,讓他們接收一個視頻,按照視頻裏的人去抓人就可以了——視頻裏出現的人,不僅僅隻有李安雄他們三個。


    同時,告訴他們葉蓉可能出事的地點,接著,蔣柏舟便親自帶隊,出警抓捕魏林和郭顯達。


    抓捕魏林的過程很順利。


    抓捕魏林時,魏林在和他的未婚妻共進晚餐。


    在蔣柏舟他們進去餐廳抓人時,他的未婚妻還在問他們是不是抓錯人了。


    這位富家千金恐怕做夢都沒有想到,在自己麵前表現得浪漫專情的未婚夫,曾是個風月場所的常客。


    「我沒有殺人!


    那兩個女人都不是我殺的!


    不關我的事!


    不關我的事啊!


    一切都是……」


    「砰!」


    子彈穿過魏林的額頭,魏林直挺挺地倒在了地上。


    周圍的人發出刺耳的尖叫聲。


    魏林死前很可能是要說出包廂裏那個唯一沒有露過麵的男人的名字,然而,對方並沒有給他開口的機會。


    蔣柏舟他們根據射程範圍,在一家餐廳的頂樓,找到最佳狙擊點,上麵有空得彈夾,但早已人去樓空。


    「去找郭顯達!」


    蔣柏舟在這一瞬間反應過來,又帶著眾人直接衝去了郭顯達的家。


    可惜的是,郭顯達似乎提前收到了風聲,又或許是提前有所感知,跑了。


    刑偵隊的人到達郭顯達所在的公司,公司員工說他已經兩天沒有來上班了。


    魏林和郭顯達可能是位數不多知道視頻裏那個神秘男人的身份的人。


    現在一個死了,一個跑了。


    蔣柏舟他們隻能期望郭顯達現在躲得好好的,至少,能證明他還活著。


    隻要對方還活著,他們就有可能將他逮捕歸案,從他口中問到那個神秘男人的身份!


    郭顯達成了全國通緝對象。


    一個星期後,視頻裏的那些名門權貴也一一以聚眾銀亂以及強迫他人而被起訴。


    一時間,輿論譁然。


    劉芝山,李安雄和盧沖三人也將麵臨被起訴的局麵。


    同時,劉芝山由於情節最為嚴重,案件將移交帝國高級法院審理。


    一切看似塵埃落定。


    孟雲澤是在高青陽向他做工作匯報的時候,才從高青陽的口中得知,賈夢婷和齊思羽這兩起案件已經告破了的。


    此時,距離他受槍傷到住院,已經過去兩個多星期。


    自從護士有一次發現孟雲澤強撐著身體,在處理郵件之後,他的手提和手機就都被沒收了。


    每天高青陽過來做匯報,都是孟雲澤口述,高青陽替他恢復郵件。


    就連每天給詠詠迴覆信息,打個電話,都得跟護士申請。


    沒辦法,瓊英醫院有老教授認識家裏的老太太。


    老太太發了話,要小護士們看緊點孟雲澤。


    老太太下了懿旨,孟雲澤也不能在人前落老太太得麵子,最為重要的是,老太太說了,但凡孟雲澤被護士逮到偷偷工作和往手機,她就立馬打電話給詠詠,告訴他他受傷住院的事。


    那可真是蛇打七寸了。


    一肚子鬼主意的孟三對上老太太,也隻有吃癟的份,隻得乖乖上交手提和手機。


    要不說薑還是老的辣呢。


    沒有電子產品的孟雲澤消息自然那麵有所滯後。


    「蔣隊他們到現在都還沒抓到那個開槍射殺您的郭顯達,還有那個視頻裏的神秘男人。


    孟總,您以後還是得多加小心點。


    要不,等您出院後,給楚爺打個電話,讓他給您配幾個保鏢?」


    高青陽做完每天早上的例行報告,又把他從田恬那兒聽來的消息說給孟雲澤聽後,話癆屬性發作,絮絮叨叨個沒完。


    就怕至今在逃的郭顯達會從哪個犄角疙瘩裏躲著,冷不防再給孟雲澤來那麽一槍。


    孟雲澤是個好上司,尤其是最近孟啟明代為執行總裁一職,高青陽作為總裁秘書,必須得配合孟啟明的工作。


    高青陽是個話癆,讓他不說話他就難受。


    可孟啟明表麵看著斯文,實際上特沉默寡言。


    每次隻要高青陽匯報完畢,他就會直接說一句,高秘書你可以走了。


    高青陽抑鬱的都去預約心理醫生的專家號了。


    還是總裁好!


    從不嫌他話多!


    原來,那天孟啟明在給慕臻拿下唿吸罩後,就後悔了,又立馬給戴了迴去。


    孟啟明並不知道,在他走後,原本應該昏迷不醒的人悄然睜開了眼。


    更不知道,慕臻就站在視野的死角。


    孟啟明一走,慕臻就推開了孟雲澤的病房。


    孟啟明大概永遠也不會知道,那一天他差一點永遠與鐵窗為伴。


    總有那麽一類人,當你以為他虛弱得毫無威脅力的時候,他都永遠可以在你最猝不及防的時候張開他的獠牙,一擊即中。


    孟啟明是一無所知。


    因此,他還是不那麽甘心,但卻越來越習慣地擔任他的助理總裁。


    並且每天在孟雲澤服下藥睡著了的時候,坐在對方的床邊跟對方發發牢騷。


    這天,樓瓊宇給孟雲澤檢查過身體,確定各項身體指標都恢復良好,差不多再觀察個兩三天,要是傷口癒合良好,就可以出院了。


    孟雲澤聽了之後,露出了住院以後為數不多的真心的笑容。


    孟雲澤勾唇,笑著對樓瓊宇說了聲謝謝。


    總算可以出院了!


    他之前以項目出了點問題為藉口,騙詠詠還得在y國再待一段時間。


    幸好詠詠沒有起疑!


    自以為瞞得滴水不漏,又出院在即的孟雲澤,按了按護士鈴。


    跟護士要來了手機,喜不滋滋地給媳婦打電話。


    誰知道,他這邊還沒有撥出去,初夏的電話就先打進來了。


    眉宇湧上由衷的喜悅,孟雲澤聲音輕快,「我剛想給你打電話。


    你的電話就進來了。


    這算不算是心有靈犀?」


    「三叔你這麽晚了,還沒有睡嗎?」


    對於自己言語上的調戲,詠詠從來都是迴應得少。


    孟雲澤也沒在意。


    沒忘記自己現在是在國外出差,跟國內隔著好幾個小時的時差,孟雲澤盡心盡力地操著在忙碌總裁的人設,「敢結束一個視頻會議,馬上要去休息了。你呢?


    聽說你們組終於把賈夢婷和齊思羽的案子給破了。


    這段時間肯定經常加班,累壞了吧?


    是不是都忙得沒空想三叔了?」


    孟雲澤似真似假的抱怨。


    孟雲澤的最後這句,還真不是一個老男人對媳婦的撒嬌。


    在他住院期間,詠詠打來電話的次數實在屈指可數,每次都是他憋不住了,給她打的電話,而且每次都是沒說幾句,她那邊又要去忙。


    弄得孟雲澤每隔幾十分鍾按一次護士鈴,就是為了問他手機有沒有響起。


    手機響是響了,全是於少卿、楚桑他們得知他住院打來電話關心他傷情的。


    前幾次孟雲澤聽護士說手機響了,還很興高采烈地接過來,結果都不是媳婦來電。


    搞不好就是他們幾個打電話進來,害得詠詠電話打不進來呢?


    於是,孟三少一氣之下,把於少卿、方懷遠那幾個總是打來電話的傢夥統統拉黑了。


    包括他們的家屬!


    沒錯,沒有得到媳婦足夠關心的孟總就是這麽不可理喻。


    「我嗎?


    我現在正準備去上班呢。


    叔,您也不要工作太晚了。


    不說了啊。


    我先上班去了。」


    感覺兩人都還說幾句的孟雲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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