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伍媚之前不曾提及方景止,並不是擔心方懷遠會生氣,更多的是怕惹對方難過罷了。


    伍媚有很多的問題想問。


    比如,當了十幾年的夫妻,她想要知道方叔對她媽到底有沒有動過心,那麽隻有短暫的某個時刻。


    她還想問,方叔去世前,是高興於大仇得報,還是也曾在內心深處後悔過,畢竟他們四個人也曾其樂融融過。


    伍媚的頭髮已經幹了,她枕在方懷遠的腿上,千言萬語,到了嘴邊,最後,伍媚問的是,「方叔他去得,安然嗎?」


    是的,比起在意方景止是或否愛過她媽,臨終前是否有過悔意,伍媚更為在意的還是,在方景止去世前的那段時間過得如何,臨終前是不是有想起他媽或者是她。


    方懷遠一怔。


    顯然也是沒想到伍媚最先問的,會是這個問題。


    對於那個總是溫和的男人,伍媚是打心底裏敬過,愛過,即使他跟他的兒子一手造成了家庭的分崩離析,在得知有那樣一個因果之後,她也怪不起來。


    粗糲的指尖拂過她柔軟的發梢,方懷遠陷入對父親臨死前那段時光的追憶當中。


    他的目光落在伍媚的臉上,視線卻冰沒有聚焦。


    伍媚拿過他的另一隻手,十指交握,似是在無聲的安慰。


    方懷遠迴過神,目光對上伍媚關心的眸子,笑了笑,「我沒事。我隻是在想應該如何迴答你這個問題而已。」


    事情都過去那麽久了,當時確實是心裏空了一大塊,但不至於至今耿耿於懷。


    「你應該也聽說了,我爸是得的癌症。


    吃藥、化療、手術,占據了他最後生命的很大比重。


    其實按照父親的醫院,他是不願意把最後的時間浪費在醫院裏的。


    但是,也許,是因為我吧。


    擔心他若是真的故去,這個世界上便隻剩下我一個人了。


    所以,哪怕很艱難,為了我,還是努力地想要活下去。


    最後的那段時間,父親的身體已經很糟糕了,長期的化療把他折磨得沒了人形。


    那時候,死亡於而言,是一種解脫。


    所以他走得未必很安然,畢竟無論是化療還是手術,都很痛苦。


    但平靜是肯定的。」


    方懷遠腿上的肌肉過於結實,後腦勺枕著不太舒服,伍媚換了個姿勢,改由側躺著。


    「那,那他臨死前,有沒有,提過我?或者我媽?算了,還是不要告訴我答案了。」


    不等方懷遠迴答,伍媚忽然又改變了主意。


    她不想要聽答案了。


    能夠在妻子、麽女過世之後,埋葬傷痛,接近她的母親,跟她母親成婚,處心積慮,步步為營,這樣的方叔,怎麽可能會允許自己對一顆棋子動心?


    最好還是不曾真的動過心吧。那樣大仇得報,心底便隻剩下快慰。


    總好過既對不起死去的妻子的萬魂,又陷入對她母親的愧疚這種雙層煎熬當中。


    無論如何,她希望那個她愛過敬過的男人,是心懷坦然地度過他剩餘的生命的。


    這些話,伍媚沒說出口,方懷遠又何嚐不明白。


    他捧起伍媚的下巴,細細密密地動容地親吻著,「小舞,謝謝你。」


    謝謝你,原諒了他。


    彼時,伍媚還枕在方懷遠的大腿上。


    這個姿勢,接吻難度比較大,


    伍媚得仰著頭,方懷遠得彎下腰。


    最重要的是,方懷遠大腿的肉太硬了,枕著怪不舒服的。


    「哥,你太瘦了。大腿上都沒多少肉,有點硌。迴頭吃胖點。」


    一吻結束。


    伍媚像拍豬肉似的,在她枕過的地方拍了拍,發出清脆的聲響。


    方懷遠覺得自己真是年紀大了,脾氣也變好了。


    以前小東西躺他大腿上又是看漫畫又是吃薯片的,他能把人像揪兔子一樣給揪出去,把門一鎖,都不帶猶豫的。


    現在被小東西當豬肉似的給拍了拍,他竟然不生氣,心底還衍生一種小刺蝟是在關心我的一種變態的扭曲的滿足感裏。


    方懷遠一邊對自己自我唾棄當中,一邊壓低了嗓子,低笑道,「嗯。我努力,吃胖點,力求下次能夠為夫人提供舒適的服務。」


    兩人才滾過床單,這個時候再聽見他說什麽「舒適的服務」之類的,總覺得特曖昧。


    伍媚的身體到現在還酸疼得厲害呢呢。


    手指在他的大腿上一掐,「臭流氓!」


    「不喜歡?剛才是誰哭著,喊著……還說……」


    方懷遠索性流氓到底。


    他把手探進她的衣服裏,嘴上更是百無禁忌。


    「方懷遠!夠了啊!」


    伍媚一直都知道這人就是一隻人麵獸心的大尾巴狼,可到底是沒見過這人在床上無恥又孟浪的樣子。


    三觀有點破碎,又有點羞惱。


    眼尾發紅,一雙水盈盈的眸子潤著三分春色,三分惱意,四分媚色,芙頰麵,胭脂唇,聲音都比平時軟糯了幾分,帶著撒嬌。


    方懷遠沒忍住,用抱小孩子的姿勢,把人從大腿上抱起,捧住她的臉,啃咬著她的唇瓣,舌尖頂開她的檀口,濃烈兇狠地吻著,手也沒閑著,在她的身上四處點火。


    老房子說著就著。


    再一次像一條死魚一樣,躺在床上唿唿喘氣的伍媚,眉頭緊擰,是怎麽也迴想不起來,他們是怎麽就著方叔這個沉重的話題都能滾起床單來的。


    最後,伍媚隻能將其歸為某隻大尾巴狼太過人麵獸心的結果。


    方懷遠還算是上道,沒有自己過足癮了,就把人晾一邊。


    方律師把這輩子的溫柔跟耐性,都用在了他的小刺蝟身上。


    把人再一次抱進浴室,怎麽把人弄得汗涔涔的,就怎麽把人給洗幹淨。


    伍媚也不是矯情的人。


    都滾過床單了,洗個澡算個屁啊。


    特心安理得的接受他哥的服侍。


    就是等到方懷遠把她給抱上床,給她穿好睡衣,自己也跟著躺下的時候,伍媚就不願意了。


    「滾!趁著我現在心情好。不跟你計較。


    有多遠給我滾多遠。」


    雪白的腳丫子踹在方懷遠的大腿上。


    隻是伍媚忘了,她的雙腿歷經數次的大開大合,這會兒酸疼著呢。


    方懷遠皮厚肉糙,眉頭都沒帶皺一下的,倒是伍媚自己疼得冷汗都快冒出來了。


    伍媚挺能忍疼的,也挺倔,那麽疼,她也隻是微微擰了擰眉,可方懷遠還是瞧出來了。


    「疼?我剛才在浴室裏看過了,是有點腫。


    迴去我去問下少卿,這種情況該用什麽藥。」


    他那幾個朋友裏頭,也就少卿疼他媳婦疼得沒邊兒了,而且她聽小舞說過,寶貝挺怕疼的。


    男人麽,都是血氣方剛的年紀,誰還能不了解誰?


    這種事情問少卿,少卿肯定有經驗。


    「你敢?!


    我不許你拿這種問題問少卿哥,聽見了沒!」


    伍媚不知道方懷遠是怎麽能夠麵不改色地討論這個問題的,竟然還要拿這種問題去問於少卿!


    「好,好,聽你的。」


    小刺蝟的刺都炸成一團了,方懷遠哪裏還敢不答應。


    方懷遠上了床,把人摟在懷裏,趕緊安撫道。


    伍媚一開始不肯給摟,推拒著,不讓碰。


    後來實在是太累了,身體沒什麽力氣,半推半就地,也就默許方懷遠上了床。


    做運動總是比較消耗體力的。


    在床上躺了沒多久,伍媚就直打嗬欠。


    方懷遠親了親她的鼻尖,「困了?要不要午睡會兒?」


    伍媚確實有點困了。


    臨睡前,她不忘警告道,「不許拿這事去找少卿哥,記住了啊!不然我就跟你翻臉!」


    「嗯。不去。乖,睡吧。」


    方懷遠替伍媚把空調被給蓋上。


    窗外的知了不知疲倦地叫著,方懷遠摟著懷裏的人,產生一種前所位於的滿足感,不知不覺,也睡著了。


    迪士尼樂園裏,坐在樹蔭下,等著於少卿買冰淇淋迴來的熊寶貝打了個大大的噴嚏。


    「怎麽了?」


    於少卿跟小早一人一手拿著冰淇淋迴來了,剛好看見寶貝在打噴嚏,關切地問道。


    小早舔著冰淇淋,小傢夥歪著腦袋,眨了眨眼,似乎也在問無聲地詢問。


    「不知道。可能是有人在想我了。嘿嘿。怎麽就隻有兩個冰淇淋啊?少卿哥你不吃嗎?」


    寶貝不以為意地揮了揮手。


    「嗯。我不吃。」


    說罷,把手中的冰淇淋給寶貝遞過去。


    「哇!是香草味的,我最喜歡吃香草冰淇淋了!」


    熊寶貝眼睛愛心,捧著冰淇淋大大地就是一口,還很大方地也給於少卿咬一口。


    於少卿不喜歡吃太甜的東西,何況,冰淇淋這種東西越吃越渴,他給自己買了瓶水。


    到底是沒捨得拒絕媳婦唇邊的燦爛笑容,象徵性地吃了一口。


    「怎麽樣?是不是很甜?」


    於少卿吃的小口,吃完就立馬喝了好幾口水,冰淇淋是什麽滋味他還當真沒在意。


    熊寶貝眼睛亮晶晶的,一臉期待地看著他,唇邊還沾了點冰淇淋奶油。


    於少卿把礦泉水瓶蓋上,往前走了一步,高大的身子擋住小早的視線後,抬起寶貝的下巴,舌尖舔過她唇邊的冰淇淋奶油,讚賞地點了點頭,「嗯,是很甜。」


    寶貝的臉「蹭」地紅了起來。


    ……


    連日來,方懷遠都忙於謝混的案子,還得抽空去老爺子那裏,刷刷存在感。


    雖然每次都不得其門而入,態度到底得擺出來。


    今天難得偷得浮生半日閑,一覺醒來,才發現,外邊的天都快黑了。


    華燈初上,月上柳梢


    伍媚還在睡。


    方懷遠拿起放在床邊的手機,發現有好幾個未接電話。


    伍媚睡著以後,為了不吵醒她,方懷遠就把手機鈴聲給調成了靜音。


    於少卿打了2個,剩下十幾個全是熊寶貝打的。


    睡了太久,方懷遠的腦子還不是很明晰,一看這夫妻兩人的未接電話,倒是總算清明了起來。


    在盡可能不驚動伍媚的情況下,方懷遠赤果著身子下了床。


    伍媚的房間裏是沒有他的換洗的衣物的。


    方懷遠去浴室裏,裹了條浴巾,迴到他自己以前的房間,從衣帽間裏挑了一套衣服換上,這才給於少卿迴電話。


    原來,小傢夥沒玩夠,晚上還想要在迪士尼樂園過夜。


    於少卿得問伍媚的意思,畢竟伍媚才是孩子的母親。


    伍媚的電話今天中午就沒電了,於少卿沒打通,隻能打到方懷遠這裏。


    「那小子,心都玩野了?


    也好。小傢夥太害羞,性格又有點內向。


    難得他喜歡你們兩個人。


    小舞還在睡。這樣吧,等她醒了,我再問問她的意思。」


    於少卿要是跟熊寶貝帶著小早在迪士尼過夜,意味著方懷遠今天晚上還能繼續跟伍媚二人世界,方懷遠當然不會反對。


    而且方懷遠確實是覺得身為男孩子,小早的性格確實有點靦腆,多出去見見人,長長見識也好。


    方懷遠的聲音輕快,一聽就知道心情不錯。


    「嗯。好。」


    「對了。有什麽藥膏,能夠去腫止疼的?」


    方懷遠這問題問得還算含蓄,也沒直接說這藥是用在誰身上的,更沒提到伍媚。


    不過,於少卿又不是醫生,平時也很少磕碰,方懷遠怎麽可能無緣無故問他什麽藥膏比較去腫止疼。


    職業的關係,平日裏方懷遠的手機總是一打就通的。


    今天於少卿分別在不同的時間段,打了2個,方懷遠都沒接,於少卿隱隱就猜到了些什麽,也就沒再打了。


    這會兒方懷遠這麽一問,於少卿還有什麽不明白的。


    於少卿說了幾管藥膏的名字,都是他買過的,效果比較好的。


    個體具有差異性,所以於少卿沒有把他用過最好的告訴方懷遠,而是提供了效果比較好的,供方懷遠選擇。


    方懷遠一一記下,比平日裏準備上庭資料都還要用心。


    「藥膏終究是治標不治本。行房的時候,還是得注意一下頻率。別太冒進了。」


    掛電話前,於少卿一本正經地叮囑了一句。


    「……」


    方懷遠直接把電話給掛了。


    別太冒進?


    這種事情要是能夠控製得住,你於大少還能對那軟膏認識得那麽全乎?


    可見,招什麽都不能招老男人。


    老房著火,火力不可謂不兇猛。


    伍媚怕熱,下午午睡的時候,方懷遠就把空調調得比較低。


    伍媚一開始睡得還挺好,空調吹過來的風涼涼的,身旁抱著個暖爐暖暖的。


    方懷遠下床後,暖唿唿的暖爐一下子沒有了,空調的風吹過來,就有點冷。


    伍媚把被子捲成了一團,還是冷,於是,就被凍醒了。


    她哥不在。


    天也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完全黑了。


    伍媚沒忘記要去跟於少卿和熊寶貝迴合,把小早接迴來的事,急急忙忙地就要下床。


    腳才踩在地上,結果雙腿一軟,差點沒摔倒在地,一隻手臂及時地攬在了他的腰間。


    方懷遠走到門口,開門進去,就看見伍媚差點摔倒在地,趕緊疾步走過去,把人給抱上了床。


    「啪」地一聲把床邊的燈給點亮,方懷遠把枕頭豎起,好方便伍媚靠著,仔細地檢查了下,確定他的小刺蝟沒傷到哪兒,這才鬆了口氣。


    「什麽時候醒的?怎麽也不知道開燈?」


    「剛醒。我去,我肯定是睡蒙了。


    竟然沒想來要開燈。


    哥,現在都幾點了?我們是不是應該去寶貝那裏把小早給接過來了?」


    伍媚確實挺久都沒睡得這麽沉,這麽死過了。


    方懷遠摸了摸伍媚翹起的那幾根頭髮,於把少卿在電話裏的事情跟伍媚提了提。


    「噢。隻要小早願意我沒意見啊。」


    小早性格雖然靦腆,卻是個非常有主意的孩子。


    既然他願意也信任於少卿跟熊寶貝,伍媚當然沒意見,就是爺爺那裏不太好交代,說好了,隻在寶貝家過一晚的。


    不過也不是一點辦法都沒有,遲點讓少卿哥給他爺爺打個電話就好了。


    伍老爺子還是很喜歡這位於家未來家主的。


    方懷遠按照伍媚的意思,跟於少卿在電話裏說了。


    「肚子餓不餓?想要出去吃,還是叫外賣?」


    方懷遠雖然定期有叫家政過來打掃衛生,廚房卻是常年沒有開火的,冰箱裏也沒有儲備糧。


    「叫外賣吧。」


    她現在懶得動。


    「嗯。行。你再躺會兒。我在手機上搜下,看這附近有什麽外賣。」


    「好。」


    同一時間,羅市機場。


    一架飛機緩緩地在夜空中降落。


    一名身姿筆挺,長相俊美的男人,梳著一絲不苟的髮型,穿著深色係的polo,黑色長褲,不疾不徐地步出機場大廳,他的身後,一位人才高大的外國人,推著行李,跟在他的身後。


    「夫人的手機還是打不通麽?」


    蕭延坐上酒店特意過來接他的車,眉宇微皺。


    「是的。需要根據手機查找夫人的定位麽?」


    約瑟夫放下一直不曾接通的手機,側過頭,等待蕭延的進一步指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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