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我隻是個沒用的分.身,”阿莫爾極少拿出如此淩厲的態度,橫身插在兩人之間,用力推了陸之穹一把,“我什麽都不如你,但至少在愛人這方麵,我也有你沒有的能力!”陸之穹靠在牆上,沒吭聲,阿莫爾拉著白漸瀟的手,徑直迴了家。關上大門,隔絕了那灼熱的視線,白漸瀟摸著自己的嘴唇,心亂成一團。他清楚地知道這不是陸之穹的錯,他隻是像千裏他們一樣,什麽都忘記了。他怎麽能去怪罪一個什麽都不知道的人?怎麽能要求他像以前一樣對待自己?他什麽都看得明白什麽都看得透,可是唯獨不能左右自己的情感,他連喝醉都做不到,隻能清醒地領受這份痛苦。“對不起,是我讓你為難了,我不想看到事情變成這樣,也不想讓你痛苦。”阿莫爾仍然像以前一樣溫溫柔柔的,輕輕擁抱了他一下,把頭擱在他的肩膀上,氣息繾綣如一隻偶然落下的蝴蝶。“忘記我們的約定吧。今天好好休息,等明天醒來,我去告知唐淵他們,你去和陸之穹好好談談,讓他重新記起‘愛你’這件事吧。”第171章 融冰當夜還發生了一些事故, 比如說,千裏一個人被丟在了小飯館, 身無分文沒錢買單, 給老板娘刷了一夜的盤子。再比如說,有關白漸瀟的狗血三角戀傳聞在全公會風行,已經進化出了無數個可歌可泣的版本。處在風暴中心的白漸瀟卻對這些完全不在意——肩負著拯救世界的重任,很難再把那些瑣碎放在心上。第二天早上,阿莫爾有事早早地出門,白漸瀟查了一下,星期四是收容所高層慣例開會的日子, 一般要持續到中午才結束,那時候去找陸之穹應該正好。於是他便去飯店把千裏贖了迴來, 不厭其煩地複述了一遍這一年的由來經過,千裏聽完後皺著眉頭沉思良久, 才道:“所以你和阿莫爾和陸之穹根本不是三角戀,至始至終你愛上的不過是一個人的兩麵?”白漸瀟感覺自己的腦殼又開始泛疼, “你聽了半天就想問這個?”“不然問什麽?”千裏說, “我和小羽毛為什麽分手嗎?”“不如想想怎麽出去如何?”“這個簡單,等到棄嬰死後,監獄就會開始崩塌,通向人間的道路就會敞開,”千裏不假思索道, “我踏遍地圖尋找的就是這樣的機會。到時候我隻需要打開通道, 就可以迴到現實世界了。”“等一下, ”白漸瀟匪夷所思地問道,“什麽叫‘你’就可以迴到現實世界了?”“啊,帶上你也行,”千裏立刻改了口風,“來得及的話,還可以把陸之穹他們帶上,我都ok的。”“不行,”白漸瀟說,“不能把其他人都丟在這裏不管,有沒有能帶上所有人的辦法?”“沒有。”千裏果斷拒絕,“首先,我的力量根本支持不住……”“這不是問題,用純鈞的能力‘無雙’,可以將你的力量放大無數倍,”白漸瀟道,“我們所有人的力量都可以用來支援你,這樣夠了嗎?”“也許吧,畢竟我從沒開過那麽大的通道,”千裏攤了攤手,“問題是,我幹嘛要費那麽大的力氣救人啊,他們跟我一點關係都沒有。搞不好你想救的那些人裏,好多都想殺了你咧。”“這件事沒得商量,因為我們有能力,所以就要去拯救,因為他們都是和我們一樣的生命,”白漸瀟看千裏的神色顯然是沒聽進去,於是加重了語氣,“還因為我是隊長,既然你加入了我的隊伍,就要服從我的意誌,想要獨善其身的話盡早退出吧。”千裏不由正眼打量他,雖然說話的語氣淡淡的,但顯然絲毫沒有轉圜的餘地。他不是不能理解白漸瀟這樣的人,他還沒有被長久的監獄時光磨滅人性,他也不知道一個人能拯救的唯有自己,總想著去做什麽救苦救難的英雄,不用自己出手,現實自會打他的臉。“但我記得我們是民主製的,”千裏說,“你可以問問殷千翎他們,我們投個票,看看大家是願意自己逃生呢,還是帶上一大堆累贅。”“我會考慮大家的意見的。”白漸瀟冷冷地說。“其實我們沒必要爭論這個,通道未必真的能通向現實世界呢,”千裏懶洋洋地靠在椅背上,“你知道的,兩點連成一線,現實世界裏必須有一個端點,通道才能建立。如果沒有終點的話,我隻能保證一個大致的方向,到底降落在哪裏就不確定了。”“現實世界的端點?”白漸瀟一怔,“什麽樣的才能算作是端點?”“那東西必須強大到能承接我的力量,而且非得是現實世界存在的東西,像你這樣飛過去的天使可不算。”這下白漸瀟才真正感到為難,就算真的能帶所有人成功越獄,那現實世界得有個什麽樣的東西,才能承接下如此多的靈魂?“我明白了,這個問題讓我再想想……”“加油,”千裏欠揍地一笑,拍拍他的肩膀,“會長。”這一番談話後,飯點便到了,白漸瀟把千裏送迴飯店,便獨自去找陸之穹。走到街上,忽見到處亂成一團,每個人臉上的神色都焦急異常,沒頭蒼蠅一樣亂鑽。“怎麽迴事?”白漸瀟隨手拉住一個路人。“會長出事了!”“出什麽事了?!”白漸瀟一驚,“給我說清楚!”“哎呀我也不知道怎麽迴事,唐淵大人命令誰也不準靠近塔那邊,聽說……聽說啊,副會長把會長打傷了!你沒聽見那動靜,太可怕了!”陸之穹把阿莫爾打傷了?白漸瀟腦子裏嗡的一響,一瞬間冒出無數可怕的想法。“會長夫……白先生!你快去看看吧!”那路人也快哭了。“知道了,我馬上過去!”白漸瀟什麽也顧不上了,連忙趕到塔下,隻見迦陵麵色不善地守在塔前,充當了人肉警戒線,無人敢越雷池一步,都鴨子一樣伸長脖子往裏看。見到他來,人們自動地分成了兩行,白漸瀟走到迦陵麵前,“到底發生了什麽?讓我進去。”他清楚這群人非常看重阿莫爾,特別是壞脾氣的迦陵,於是暗自做好了承接她暴怒的準備。沒想到迦陵抬起頭,眼圈竟然紅紅的,什麽也沒說,側身給他讓開了一條進去的路。這樣的反常讓白漸瀟更加忐忑不安,匆忙走進塔內,隻見裏麵一片狼藉,唐淵、銀蛇、躍川、靈瑞他們都在,阿莫爾赫然坐在首座上,完好無損,隻是臉色有些難看。白漸瀟的一顆心重重落了地,“你沒事就好,我還以為……”“以為我被陸之穹殺了?”阿莫爾說,“他沒那本事。”白漸瀟被他話裏的諷刺意味嚇了一跳,又是奇怪又是擔心,“發生什麽了?”“我什麽都說了,”阿莫爾說,“我把我和陸之穹的關係全都說出來了哦。從南衾的事情開始,到他如何將自己的靈魂分成兩半,到他如何用人形創造了我,如何創建了公會……不僅如此,連這個世界還未發生的那些事,他怎樣被昔日的同伴一刀刀捅死,我也全都說了。”這些都是陸之穹內心最深處的創口,是埋在他身體裏不斷潰爛的瘡疤,白漸瀟記得連自己想要探究這段記憶,都花費了巨大的努力。陸之穹像隻蚌一樣緊緊地守著這些泥沙,打算把它帶到墳墓裏,結果就這樣被阿莫爾說了出來。“他現在在哪裏?”白漸瀟問道。“你也看到了,”唐淵指了指周圍的廢墟,“發了好大的脾氣,現在一個人躲起來生悶氣去了。”情況並沒有他說得那麽輕巧,當時陸之穹憤怒至極,魂獸幾乎完全失控,阿莫爾首當其衝,周圍人根本來不及救援。那時唐淵嚇得心髒都要停擺了,結果塵埃散去,陸之穹已經消失無蹤,周圍建築都毀了,隻有阿莫爾毫發無損地坐在廢墟上,一副波瀾不驚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