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宸微微一笑,說:“不愧是我的鳳凰兒。”傅寒洲輕輕吐息,又向著外邊風雪中走去。毒發剩餘時間1分19秒。天山大雪飄搖,沒有了極樂宮溫暖的庇護,更彰顯冷酷無情。傅寒洲沒有使用輕功,而是一步一個腳印地向著山上走去,身影在大雪中模糊。北宸追在後麵,似乎想看看傅寒洲到底要做些什麽,也沒有上前打擾。他們一前一後漫無目的地走向漫天風雪中。傅寒洲突然說:“因為天山太冷、太寂寥了,所以在路途上,哪怕隻看到一個和自己相似的行人,也想要緊緊地抓住,渴望著相濡以沫的陪伴,是這樣嗎?”北宸悠然道:“不知道。也許隻是單純的喜歡了,然後就想要了。”傅寒洲停下了腳步,將臉上的麵具摘下,深深吸了一口氣,感覺到冰淩仿佛要充塞自己的肺腑。他頭也不迴地說:“我不走了。”北宸笑了一下,走上前道:“隨我去大月氏的王宮吧,玉牌都已經送給你了,等你看到那個人時,一定會又驚又喜——”他的聲音,突然斷在風雪裏。因為他看到,落在傅寒洲的麵頰、眉梢上的雪花,沒有融化。大雪中,傅寒洲漸漸白了頭發,輕聲道:“太累了,我不走了。”很難形容那一瞬間北宸的表情,就好像是涉世未深的男孩突然遇到了自己無法想象的災禍,又好像是運籌帷幄的軍師突然遭遇了兵敗如山倒的未知境地。他抱住了傅寒洲突然癱軟下來的身子,右手茫然拂去傅寒洲麵頰上的雪花,伸手摸了一下傅寒洲的脈搏。然後,北宸怔住了。就像雨師懷抱著雨師妾的屍體那樣,他也成了一座雕塑。七殤之毒的剩餘時間10秒。傅寒洲的口中不斷湧出鮮血,很疲憊地歎了口氣,然後閉上了雙眼。“啊……”北宸不知所措地抱著傅寒洲冰涼的身體,茫然道:“等等,傅寒洲,別走。我還沒有帶你去大月氏……你還討厭我嗎?”傅寒洲說:“我不討厭你,但很可憐你。”那一刻,北宸挺直了身體。就算是傅寒洲曾經一劍刺穿他的胸口也好,他從沒有露出過像這樣疼痛的表情。仿佛失去知覺的人乍然清醒,他猩紅色的眼眸猛然收縮,強硬地說道:“不準死,傅寒洲!我命令你睜開眼睛!”傅寒洲不理會他,平靜的麵容上帶著一抹清淺的笑容。北宸發了狠,伸手死死捏著他的下頷,逼他張開嘴。“我是天心閣的主人,西域的魔君,也是先天聖血,傅寒洲。”他說,“在西域的土地上,我想要什麽人死,他必須得死;我想要什麽人活著,你也必須給我活著!不管是什麽神也好鬼也罷,我北宸想要的人,誰也休想奪走——”說罷,他摘下了自己腕上的臂環。內勁一吐,他竟將上麵絕世的鋒刃硬生生折斷……毒蛇的獠牙紮入了自己的手腕中。猩紅的血液瞬息間向外流淌出來。腥臭的血液開始湧入傅寒洲的口中,他虛弱得無力掙紮,隻能在一片昏黑的視野中,勉強看見北宸的臉。北宸也在低頭看著他。隨著血液的流失,他本就白皙的麵容變得愈加蒼白,不遜於天山的大雪、西域的琉璃,而幾近於透明的模樣。猩紅的雙目似乎暗淡了許多,像歲月侵蝕後的紅寶石。隨著藥人的先天異血不斷湧入,傅寒洲斷絕的生機像是被強行激活。但那遠遠不夠。傅寒洲微弱地蠕動著雙唇,說:“你會死……”像這樣下去,不等傅寒洲活過來,北宸也會因為失血過多而昏迷。天山上一無所有,他們會像這樣抱在一起浸沒在大雪中,無聲無息地死去,根本沒有人會發現。北宸突然笑了:“這樣也好。傅寒洲,我喜歡你,你別討厭我。”他垂下頭,白發在風雪中披散,就這樣坐定了。第97章 蒼山負雪, 明燭天南。此時的雪地間,正前後走著一女一男。女子看上去大約四十歲, 有一張典型的中原女子麵容, 隻是長眉濃鬱自帶英氣,又身穿胡人的騎馬服,顯得十分颯爽和利落。古怪的是, 她的左手上扣了一隻關押犯人用的鐵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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