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栩把貓貓頭麵具摘了,雖然場館裏開著空調,但一直帶著麵具還是會覺得悶熱。 不過他還是戴上眼鏡和口罩,習慣性地遮掩自己的臉。 現在舞台上一片狼藉,msi冠軍獎杯已經被lsg的工作人員拉走,地麵上還遺留著大片金色碎屑,暫時沒有人收拾。 整個體育館裏的燈都熄滅了,包括頭頂上大四麵屏也早就關閉,隻有舞台上仍打著一束追光。 這樣的場景帶有一種淩亂不堪的,凋零般的美感。 讓唐栩想起自己的季中賽冠軍,也是他唯一一個全球比賽的冠軍。 那年季中賽在倫敦,客場作戰,場下為他們加油的也隻有寥寥幾許的當地華人。但是當lsg一路披荊斬棘,在所有人不看好的情況下衝進了決賽,並且贏下來時,唐栩站起身,看台下。 從最開始小小一塊金色,變成了一整場金色的海。 他站起身那時,剛好看到大四麵屏上的主畫麵是站起身的自己。 這是個套娃一樣有點好笑的景象,現場卻嘩地一下炸開,所有人瘋狂地笑著叫著,向這個當之無愧的季中賽mvp致意。 於是唐栩在短暫迷茫後,對著攝像頭比了個心。 旁邊陸大叫了一聲“我檸檬了!”,唐栩就笑,笑得好開心。 那年唐栩20歲,金色的碎屑紛紛揚揚像雨一樣落在他肩上,他捧起獎杯時,滿心是對未來美好的憧憬。 他有世界頂尖的技術,也有全世界最好最可愛的搭檔,他還沒有近距離看過全球總冠軍獎杯,但聽說那個獎杯上,會刻著每一年奪冠選手的id。 他想和陸的id連在一起。 後來呢。 後來他才慢慢明白,那場被無數職業選手視作珍寶,熱愛如生命的金色的雨,在有些人眼中毫無意義。 不隻是冠軍沒意義,就連他們自己的夢想和期待也全部一文不值,不過是一枚棋子而已。 唐栩閉起眼睛。 他不願意迴想這些,可控製不住自己迴想這些。 快樂的東西,痛苦的東西,一次又一次跳躍於記憶。 又是那間寫字樓。 他簽好字,把合同遞過去。他一直沒有抬頭看那張臉,對方似乎也無意與他對視,轉了一下三腳椅,留給他一個側影。 陽光以對方的鼻梁為分野,投射了一半輪廓,另一半停留在陰影中。 落地玻璃窗下對方背著陽光,所以能清楚看到唐栩臉上所有細微的表情,而唐栩什麽都看不清。 他寧願自己永遠也不要看清。 對方接過合同,仔細地檢查了上麵所有的簽字,然後點了點頭。 “沒問題,我會幫你處理掉違約金的事宜。”對方笑著說,“我會盡可能減少你的損失。” “嗯。”唐栩嗓子發緊,如果可能的話這個時候他不想說話,但有些話他必須要說,“那你答應我的事情呢?” “你放心。”對方的聲音此刻聽起來帶著令人毛骨悚然的甜膩,“我會好好照顧陸,也會好好帶lsg他們是我的飯碗啊,我當然會好好對他們的。你不要這麽懷疑的看著我,我是個商人,做商人最重要的就是講信譽。” 是啊,隻需要講信譽,不需要什麽道義。唐栩想。 所以可以不擇手段地逼他轉會,卻又能在這樣逼迫他以後,微笑著跟他說我會好好照顧你在意的人,因為我講信譽。 這真是太諷刺了。 偏偏他除了相信對方之外,沒有任何法子。 一道烏雲平移過來遮住了太陽,一直背對著他的人轉了一下椅子,轉過身來,親切而溫柔地說:“謝謝你唐栩,你不知道你簽下這份合同對我來說意味著什麽。坦白說,我不是什麽惡人,我也很欣賞你和陸,我隻是不巧也有自己的目標,隻好犧牲你而已。我會發自內心的感謝你,並且報答你的。” 唐栩抬頭,那張模糊的臉漸漸變得清晰。 視線裏,李鳴露出直到今日還讓他覺得陌生的笑容。 “從現在起,你就是mg的人了。”李鳴微笑著說道。 . 唐栩按住太陽穴。 頭痛。 他睜開眼,依然是奧體中心的一片黑暗。黑暗固然令人恐懼,但也可以撫慰近乎崩潰的情緒。 至少李鳴確實報答了他。 他對陸很好,陸是聯盟第一人,lsg是lpl第一豪華戰艦。 用自己的職業生涯換來這些,不虧。 唐栩竟然冒出這樣神奇的想法。 但接著他又想,真的不虧嗎? 我可是真的,把什麽都失去了啊。 迷迷糊糊中,有人從身後輕拍了下他的肩。 唐栩有點茫然,他剛才太出神了,甚至沒意識到有人從他身後過去。 是陸嗎?應該不是,陸會鬧出很大動靜。 是工作人員? 就在他思索時,對方說了兩個字。 “栩哥。” . 這稱唿讓唐栩整個人一瞬間僵住,下一秒他起身想跑,可他身體實在是很虛弱,剛要站起來就被對方一把按住肩膀坐了迴去。 “好久不見了。”對方輕聲說。 張瀟的聲音。 作者有話要說:會及時趕過去的,明天見~第63章 抓住你(突然加更) “盾仔的手什麽情況?”陸問。 “還可以,腫了點,但不嚴重。”李鳴說。 “哦,那嚴重嗎?”陸問。 李鳴看了他一眼。 陸突然意識到自己前言不搭後語,趕緊更正:“我的意思是,會有後續影響嗎?” 李鳴笑了下:“醫生的說法是,封閉的藥勁兒過了肯定會有一小段比較難捱的時期,好在馬上就是休賽期,讓他好好休息一下,應該不會有什麽後遺症。” “那就行。”陸神情恍惚地點點頭,“好在馬上就是休賽期。” 李鳴奇怪地看他兩眼:“你怎麽今天跟丟了魂兒似的。” “有嗎?”陸立刻反駁,“怎麽可能,我就是太困了。” “是哦。”李鳴若有所思,“那要不你迴去休息?” 陸想說是,然後上演一波睡遁。 他被李鳴拉來看阿盾,心裏現在隻牽掛著唐栩,實在太著急了,隻想趕緊離開。 但接著他就覺得不對,李鳴這個問題簡直就好像恐怖遊戲裏上著鎖的門或者冒險小說裏無人看守的寶庫一樣。 隻要進去,腦袋上就頂著一個“危”字。 於是陸在這個關鍵時刻嘎嘣嘎嘣地轉了轉他近乎鏽死的腦子,然後說:“我還是先去看盾仔吧,然後咱們其實算是放假了吧?我想迴家一趟。” msi結束,整個春季賽賽期也就結束了。 如果不考慮中間的德瑪西亞杯,nest杯等小比賽實際上這些比賽也是lsg二隊去打他們可以休息半個月的時間,再開始夏季賽征程。 往年也是msi結束,全員迴到魔都,就地解散。 今年msi在帝都舉辦,陸老家在帝都,他提出迴家,是個完全合情合理的要求。 “行。”李鳴說,“你今年過年呆了一天就迴基地了,是該多在家陪陪父母,百善孝為先嘛。” 這話李鳴以前說,陸一定會笑著奚落他。可現在他再聽,心情就很複雜。 李鳴說這話時是什麽心情?他又是不是在試探自己? 重點是現在和李鳴相處時,陸有種微妙的錯亂感。 他相信半月不會騙他,而且唐栩之前的那些反應,也全部做不得假。 可眼前這個李鳴和過去三年沒任何差別,如果說他是戴著麵具的話,那這張麵具戴得也太好了。 李鳴側目看著他,像是看出了他心思一樣。 陸心裏一緊,衝著李鳴燦爛一笑,推了下李鳴肩膀:“突然站住幹嘛,去看盾仔啊。” . 阿盾在自己的房間裏,他和阿脆住一間,阿龍剛才好像也一下車就跟著過來了。三個人擠在一間屋子裏,等著聽醫生的診斷。 這時陸和李鳴敲門進去,阿龍衝他倆揮手打招唿,還讓出半個床邊來,給他們倆坐。 陸又一陣恍惚,到現在還是覺得半月電話裏說的和自己現實中經曆的是兩個世界。 他不知所措地在阿盾房間裏坐了會兒,說了些自己下一秒就忘了的安慰的話,好在沒有說錯什麽也沒有讓李鳴看出端倪。 好在現在李鳴和他在一個房間裏。雖然一時沒法去找唐栩,但李鳴也沒法去。 半月應該在找他的路上了,那應該沒有什麽問題…… 陸腦海中忽然又冒出來一個名字。 張瀟。 從剛剛開始就一直沒見到過張瀟的影子。 恐懼感瞬間狠狠一把攫住他心髒,陸強壓住內心慌亂,盡量隨意地問道:“瀟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