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點之前,盛承碩讓姚勝把我送迴了艙房。


    此時,甲板上已經賓客盈門,服務生和佩戴記者證的記者像走馬燈似的在賓客間穿梭。


    經盛承碩同意,宴會開始時,我可以以記者的身份出現在現場。用他的話說,隻要不是離得太近,蘭月根本認不出我。


    因為把不住蘭姨的真正心思,盛承碩怕她突然反水,把我當成人質。因而,一個勁地叮囑我離蘭姨遠點。


    其實,盛承碩心裏的隱憂也是我的隱憂,天賜天碩跟著高揚堅守監控室,肯定出不了大亂子。我就怕小妖精心血來潮跑去甲板上。蘭姨和蘭月都認識她,若是把她當人質,我和盛承碩就是想哭,也沒地方哭了。


    離開艙房前,我叮囑完媽媽又叮囑小妖精和易寧,希望他倆乖乖聽話,千萬不能出艙門。還特地告訴小妖精,易寧的爸爸會親自把胖胖和洛洛送過來。


    西下的陽光紅彤彤照在海麵上,帶上了血色殘陽的意味。


    甲板上很熱鬧,據報導,為了盛承碩和蘭月的訂婚晚宴,盛承碩網羅了q城最有名的西點師和調酒師,還把頂尖的大廚也聘了過來。


    盛承碩宴請的賓客多是q城有頭有臉的人物,再者就是自己的親近兄弟。原來,盛老要出習的,因為身體原因,隻能讓盛承澤代勞了。


    離六點還有兩分鍾。盡管心裏又開始慌了,我依然找了個僻靜的地方,佯作安靜地擺弄著手中的相機。


    還好跟章馳學過攝影,不至於現學現買手忙腳亂。


    舒緩的輕音樂柔和地響起,嘉賓們自覺地停下攀談,目光齊齊地聚向入口處。


    我沒敢跟著娛記們向前擠,依舊站在最不起眼的角落裏。當戴著花環的胖胖和洛洛出現在我的視野中時,心裏愈發湧動著說不出的酸澀和隱隱的忌意。


    為了滿足小妖精的心願,盛承碩又讓胖胖和洛洛成了戴著花環的特殊使者。


    小妖精在艙房裏可以看到整個直播,但願她不要像我似的吃了酸醋。


    伴著熱烈的掌聲,身穿潔白禮服的蘭月挽著挺拔而俊朗的盛承碩緩步走來。


    隨在他們身後的是笑得一臉張揚的趙培及含蓄在而內斂的阿南。


    我愈發酸的不行,不經意地往後退時,不小心退到了一個略嫌清冷的男人身上。


    “對不起……”我幾乎忘了自己是女扮男裝,隻顧一個勁地道歉。


    男人粗魯地把我拽到一旁,仿佛我是洪水猛獸。


    我一個趔趄差點摔倒,剛想質問一聲你還有沒有素質時,已經到了嘴邊的話硬生生地卡在喉嚨裏。


    這個男人……


    我激靈靈地打了個寒顫,脊背一片濡濕。


    這個男人的眼睛像極了天賜給你看的鄭培龍的眼睛,幽深而陰冷。讓人奇怪的是,這個人的年齡與鄭培龍嚴重不符。


    據說,鄭培龍是個56歲的老男人,眼前的男子一看就很年輕,頂多三十歲左右。


    “小姐,我臉上有東西嗎?”男人聲音不高,不帶半點情緒。


    “沒……沒有……”我有些結巴。


    男人冷冷一哼,轉身走了。


    我長長地舒了口氣,感覺自己有點臆症,隻要是個陌生的男人,都會把他想像成鄭培龍的樣子。


    等我再次調好焦躁準備拍照時,盛承碩已經牽著蘭月的手到了嘉賓席中,做為兄弟中的老大,鄧鐸也宣讀完了迎賓詞。


    我垂頭喪氣地窩在角落裏,本想抓幾個鏡頭給盛承碩來幾張特寫,這一折騰,已經成了泡影。


    “這位先生,要幫忙麽?”


    倏然,扮成侍者的姚勝來到我的身邊,我心裏一暖,連連搖頭。


    “先生放心,晚宴進行的很順利。如果有什麽需要,請盡管招唿,我們就在您的周圍。”


    盡管知道姚勝就在邊上保護我,想到剛才那個男人,我依然心有餘悸。


    蘭姨曾說過鄭培龍為了認女兒和女婿肯定會上船找她,我得找找蘭姨的位置,最起碼要確定那個男人有沒有同他打招唿。


    盛承碩的父親因病沒來,繼母孫秋芬倒帶著她的寶貝孫子盛強來了。


    孫秋芬與蘭姨在主桌席上貌似親熱地交談著,文雅和範多多親自做陪,她們對麵,居然坐著楊洛玫和孫萌萌。


    楊洛玫來到訂婚現場不稀奇,怎麽說她也是盛承碩的嫂子。孫萌萌來得有些蹊蹺,如果我沒記錯的話她應該避著蘭月才對,堂而皇之地來訂婚現場難道是為了取悅那個魔鬼?讓她放自己一馬?


    問題是孫萌萌的眼神……


    借著調試鏡頭的機會,我清楚地看到孫萌萌看向蘭月時的隱忍不甘。


    她到底想做什麽,難不成突然長了膽子,想借著訂婚的機會把蘭月的罪行公諸於眾?


    我還未把心思從孫萌萌身上收迴來,取景框裏突然多出一個戴著棒球帽,架著黑框眼鏡,年紀頗長的老男人。


    再次對向那雙眼睛時,我又禁不住地打了個寒噤。


    這才是鄭培龍,他一直在蘭姨身後晃蕩,舉著相機看似隨意地拍著照。


    果然是疑心生暗鬼,我不再琢磨那個表情陰鷙的男人,而是裝模做樣地給盛承碩拍了幾張側臉照。


    這個角度剛剛好,拍得照片也清晰。


    別說,這廝的側顏也好看的逆天,難怪蘭月惦記了他那麽多年,就算今晚這一關過了,如果再鑽出個紅月或者是黑月,我豈不又要被折騰的死去活來?


    盛承碩好像能算懂我的心思似的,突然向我這邊迴過頭,露出了一個迷人的微笑。


    我又被這廝笑愣了,抓拍了幾張相片後,又下意識地撫著胸口向後退了一步。


    這一退,又退出事來了。


    我居然被同一個男人以同樣的方式嫌棄了兩次。


    這個人真是陰魂不散,我想找他的時候找不到,不想找他的時候他倒站在了我身子後。


    我這個角度拍盛承碩最有利,難不成他也是專門拍盛承碩的人?


    看著男人悻悻遠去的背影,我不敢太走心,連忙向不遠處的姚勝招了招手。


    姚勝連忙舉著托盤走過來,畢恭畢敬地把一杯果酒送到我的麵前。


    “那個人出現了,一直在蘭姨身後轉悠,戴棒球帽的。”因為緊張,我的嘴巴有些發涊。


    “先生說給蘭姨機會!”


    我秒懂了姚勝的意思,如果蘭姨真的給鄭培龍喝下軟骨酒,盛承碩的兄弟和那些躲在暗處的便衣警察們也能輕鬆些。


    “如果累了,您也可以迴艙房休息。”姚盛又不著痕跡地給了我一句。


    我佯作淡定地抿了口酒,不動聲色地道:“我在這裏挺好,你還是到文雅那邊照應著吧。”


    姚勝笑了笑,托著托盤退到了不遠處。


    我拿著像機繼續取景,不外乎圍繞著盛承碩和讓我不安的鄭培龍。


    如果所猜不差的話,鄭培龍也是以攝影記者的身份出現的。


    他的目標同我差不多,我是自動屏蔽了盛承碩身邊的蘭月,專心拍他一個人。鄭培龍估計兩個都拍,還忙得不亦悅乎。


    突然,鄭培龍收好相機,慢慢挪向蘭姨。


    文雅和範多多就像商量好了似的,起身離席。


    趁著這個機會,鄭培龍主動找蘭姨搭訕。


    此時不過六點二十,太陽已經慢慢接近海平麵,灩瀲了波光,也染紅了周圍的雲彩。


    就算不用取景框,我也能看出蘭姨的臉有些不太自然。


    說了不過兩三句話,蘭姨突然端著酒杯起身離席,鄭培龍緊緊跟隨。


    我神情緊張地注視著他們,好在,他倆在船弦邊停了下來,暗中監視著他倆的人也三三兩兩地到了船弦邊。


    蘭姨和鄭培龍麵向大海,約莫過了三兩分鍾,我看到蘭姨把手中的酒杯遞給了鄭培龍。


    鄭培龍痛快地喝了蘭姨遞給他的酒,我下意識地拍著胸脯,終於喘上了憋在心裏的那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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