準確地說,是隻剩半邊身體的安德森。他臉頰掉了很大一塊,可以看出下麵白色的骨頭,鮮紅的肌肉組織,還有一點橙黃色的脂肪。身體就更加“精彩紛呈”,被捕食者撕得零零碎碎,碎肉和肢體之間僅僅留著一層薄薄的皮,肉塊下墜,把那塊皮扯得很長,好像下一秒就要斷裂。季寒川在心裏替他捏了一把冷汗。他“啊”了聲,身體往後退一步,半邊身體都藏在邵佑身體後麵,隻有頭探出來,手搭在邵佑肩頭。邵佑哭笑不得。雖然寒川在他背後,但他其實可以“看到”,寒川臉上的那點恐懼簡直像是個生硬的麵具,若是在廟會上買,兩塊錢一個就能拿走。塑料的那種,質量很差,稍微一扯就能裂開。季寒川嗓音打顫,說:“這、這是什麽?!”邵佑配合地:“好像是安德森?”季寒川“難以置信”:“安德森?怎麽會……啊,那拉爾森呢!”他像是後知後覺,記起之前在自己耳邊聽過的一點台詞的拉爾森最後的呻吟。他有著硬漢的外表,但到了人生的最後關頭,依然下意識地喊起了“爸爸媽媽”,和他們訴苦,說自己很痛。安德森似乎察覺到了季寒川和邵佑的停滯,它搖搖晃晃,朝兩人這邊過來。季寒川當機立斷,拉著邵佑,往另一個空空如也的路口去。他心中有猜測,這一迴,果然沒走兩步,就看到另一個從路口出來的影子。是拉爾森,他的情況比安德森還要狼狽,整個下肢已經消失了,隻留下上肢,艱難地在地上爬動,又動作很快,眨眼功夫,就前進兩米。季寒川又“啊”了聲,再轉去下一個空白路口。沒走兩步,林葉晃動。鬆針“撲簌簌”地往下落,兩人頭頂的樹木還是劇烈顫動。像是有什麽東西正在從上方跌下。等到顫動聲很大的時候,季寒川耳聰目明,把邵佑拉開一點。一個影子出現在他們麵前,仔細去看,是埃裏克!他雙腿彎起來,倒掛在樹上,手臂下垂,搖搖晃晃,眼睛裏流出怨恨的血淚。至此,季寒川和邵佑能逃離的所有路口都被封住!在他們幾番試探的同時,血水仍然在暴漲。這個時候,已經來到他們膝蓋上。不過季寒川反倒比剛剛要平靜一點,沒再嫌棄灌滿褲腿的鮮紅色液體。拉爾森因隻有上肢,這會兒,將要被淹沒,隻留下一個金色的腦袋,偶爾一縷頭發飄起來,浮在水上。季寒川看到了有什麽東西從水下過來的痕跡,一路都有漣漪。風帶來的唿嘯聲更近了,就在耳邊……“嗚——”是冰湖在哀泣!“唿唿——”湖麵之下,裂冰的空隙帶來了巨大的風鳴。季寒川手握唐刀,與邵佑背對背,站在血水之中。他緊緊盯著麵前湧來的漣漪,口幹舌燥,血管都在沸騰!他已經很久,很久都沒有動手過了。但這一刻——月光顯現出一種幽幽的、與林中血水一樣的紅色,隻是更加朦朧,暗沉,籠罩著一層神秘的麵紗。而唐刀雪亮的刀鋒映著月光,朝水裏紮去!有什麽東西在水下發出痛鳴。邵佑聽到背後的動靜,微微笑一下,看著眼前。他的目光與埃裏克相對。埃裏克僵在原地,“刺啦”一聲,他腿彎掛著的樹梢倏忽斷裂,埃裏克整個鬼掉在血水之中。而同一時間,季寒川提起唐刀,遺憾地看著空空如也的刀鋒。他沒有迴頭,簡單地說:“跑了。”話音落下之後,季寒川稍稍停頓一下,饒有興趣地糾正了自己的看法。“或者說,”季寒川慢吞吞道,“是‘融化’了。”隨著他這句話,原先已經停下漲水速度的血水再度開始翻湧,頃刻間,就到了季寒川與邵佑胸口。季寒川有些嫌麻煩地“嘖”了聲,與邵佑拉著手,踩著血水,順著水往上漲的速度,一起踩水,始終維持半身在水上。那種如泣如訴的“嗚嗚”聲更大了,血水越漲,水麵就越清澈。等到連鬆林梢頭都淹沒之後,季寒川看看周遭水麵,再看看天上那一輪血紅色的月亮,心情複雜,問邵佑:“這水是不是其實沒有顏色啊?”隻是倒映出了月亮的色澤。邵佑給自己伸冤:“怎麽會?隻是隨著漲水而淡化了。”兩人浮在水麵之上。遠方有影影綽綽的黑色影子。隨後,季寒川和邵佑聽到了一聲輕輕的“嚓”聲。像是水在凝固成冰。水的溫度在驟降。原先隻是寒涼,卻仍然在冰點以上。到此刻,短短時間之內,兩人身邊已經有一層薄薄的、幾厘米厚的碎冰,恰好是人的力量壓上去,就會直接碎掉的程度。邵佑微微皺眉,把還拿著唐刀躍躍欲試的季寒川扯過來,扣在懷裏,分辨一下方向,開始遊向某個地方。季寒川被他帶著,很配合,低頭看如今已經算得上清澈的水麵。他見到了水下扭曲的、晃動的影子,其中依稀有幾個熟悉的麵容。在於季寒川對視之後,那些麵容的主人慢慢靠近,朝他伸出手,聲音層層疊疊,宛若在高山之上向峽穀唿喊,迴聲重重,又被水衝淡,隻留一點浪潮退去之後的影子,落在季寒川耳畔。他低頭,麵孔離水麵越來越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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