聰聰踏著血肉走到這裏。他腳下是一團接一團碎肉,上麵還印著小孩兒的腳印。小孩兒左右手各拿著一塊骨頭,像是在敲擊什麽樂器似的,兩塊骨頭碰在一起。畫麵正如季寒川所想。骨頭上殘留的筋膜、碎肉因為這個動作而凝結,又被聰聰扯開。短短時間內,血還溫熱著,將聰聰的手染得一片髒汙。細小的血痂貼著皮膚,隨著動作,有凝結了的血末撲梭梭散在空中。小男孩兒臉頰同樣帶著血,一眼看去,隻有眼睛還是黑白分明。貪婪地、像是鬣狗一樣,等待玩家做出決斷,是否探頭過來——這是一個標準的“拐角殺”。而在這片陰影之外,寧寧視野右邊,綿延向東的牆壁上,季寒川腳步往左手邊挪動,自言自語:“老板娘給小朋友看恐怖片不太好吧……聽這動靜,我都不太敢過去看。”寧寧眨了眨眼睛,邵佑好笑地看著季寒川。白熾燈的光落在季寒川麵孔上。在上一場遊戲中,季寒川頭發長長了一些。到這會兒,又恢複原狀。而在他話音落下時,老板娘的聲音忽然從季寒川左手邊傳來,問:“哎,你怎麽又出來了?不睡覺嗎?”季寒川眼皮一跳,轉身。他很肯定,剛剛自己左手邊空無一人,隻有寂靜的走廊。此刻,老板娘卻出現了。她微微笑著,手背在身後。隨著季寒川轉身,那站在走廊中的小孩兒也抬起腳,踩上樓梯。血肉凝結在他的鞋子上,隨著走路,“吱呀”作響。季寒川幾乎嗅到那股血腥氣。自己的衣擺被什麽人碰了碰,動作很細微,幾乎不引人注意。這之中,季寒川從從容容,說:“老板,我正好在找你呢。可以麻煩你借一身幹淨衣服給我嗎?要你的衣服。”老板娘“喲”了聲。看年紀,她有三四十歲。但按照“聰聰的媽媽”來算,這個數字或許應該再小些。可她顯然經曆頗多風霜,這會兒風情地笑一下,嘴唇像是牡蠣一樣顫動著,眼角浮出粗而寬的笑紋,“這話說得,我老公是沒迴來。要是迴來了,肯定要把你趕出去。”季寒川:“……”季寒川:“是這樣,”他解釋剛剛自己與馮興賢遇到的狀況,同時顯出點不好意思,抿著嘴笑一笑,配上那張俊秀麵孔,實在是眉眼生輝,“這會兒又報不了警、叫不了救護車。老板,你這兒有退燒藥吧?”老板娘看了看他,說:“有是有。這樣,你先迴去,我待會兒找到衣服,和藥一起拿給你。”季寒川:“那就謝謝啦。”他態度從始至終都很好,溫和而禮貌。聽他講完這話,老板娘側身,讓他先過。季寒川輕輕點頭,隨後往房間走去。他背後就是黑暗。季寒川忽而輕輕側頭。他控製好角度,確保自己這一側頭,餘光的最邊緣,就是、隻是老板娘。季寒川溫和地笑了下,說:“老板,我也有個小孩,和聰聰差不多大。我覺得,給他們這麽小的孩子看恐怖片,真的……不太合適。小朋友的心理健康還是要留意一下。”老板娘“哦”了聲,尾音上揚,說:“沒看出來啊,你結婚了?”季寒川沒有迴答她,而是帶著點踟躕的樣子,繼續就上一個問題發表觀點,“雖然可能是我多事了,但聰聰是個挺機靈的小孩。這個年紀,的確會比較喜歡探索外麵的東西。作為家長,咱們要好好引導啊。”他說著,像是落寞的笑了下,“我家小孩沒有媽媽,對她的教育,都是我和家裏其他人一點點摸索的。要我來說這些話,也有點班門弄斧,唉……那待會兒見。”他還是走開了。這番話聽起來莫名其妙,但實則是在表明:待會兒不論聽到什麽動靜,我都會認為那是“小孩子在看恐怖片”。如果聰聰發出聲音了,那正好,是老板娘聽進去我的話,在教育孩子。至於特地講一句“我家小孩沒有媽媽”,則是出於另一番考慮。季寒川在“遊戲”降臨前,已經二十八歲,將近而立。雖然認真說來,他畢業以後那些年要麽是在邵佑身邊,與邵佑分擔工作上的事。要麽是被丟到各種犄角旮旯特訓,熱帶雨林、茫茫雪山……總體來說,他不用太注重人情往來。但季寒川又不傻。他一直知道,自己這張臉,在某些場合很好用。老板娘剛剛的態度,已經表明,她很吃季寒川“這套”。說自己有小孩,是為了輔證“小孩子不能太早看恐怖片”的說法。說小孩沒有媽媽,則是確保自己不要編過頭,反倒從另一種角度拉上仇恨。邵佑在聽,所以這不算假話。他們的家庭構成中的確沒有“媽媽”這一職位。在季寒川身後,老板娘的手從背後出來,捏著一把尖刀。她冷淡、厭惡地看一眼一身血汙的孩子。而聰聰像是被“媽媽”的表情嚇到了,兩塊骨頭從手上掉下來,跌落在地上,發出碰撞聲響。隨著走上台階,白熾燈同樣照在他身上。聰聰“啊”了聲,忙不迭地蹲下來,要把骨頭撿起。可這時候,老板娘對他,完全沒有了先前在餐廳、季寒川吃泡麵那會兒的溫和耐心。她低頭看了聰聰片刻,而後抬腳,一腳踩在聰聰肩膀上。男孩兒被她踩到在地,愕然睜大眼睛,叫:“媽——!”老板娘嗤笑,舉起尖刀,刀尖直直對著聰聰胸膛。就好像——隻要她鬆手,這把刀就會直直下墜,刺入小孩兒心髒。這時候,季寒川走到門邊。他敲門的時候,餘光自然而然地散開。不用特地轉頭,但還是能看出一點右邊在發生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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