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一定有過共同生活的經曆,一定是經曆很多才走到一起。從前,通過寧寧口中寥寥數語,季寒川覺得,自己的“老婆”會是一個看起來溫和,實際性格卻並非如此的人。此刻對上邵佑的視線,他又驚覺,邵佑看自己時眼睛很黑、很沉,像是有無邊情緒藏在其中,偏偏無法訴說。吳歡曾告訴他,另一個玩家在“初始世界”裏,重溫了自己生命中最幸福的時光。如果自己與“那個人”感情深厚,那沒道理,在“初始世界”中,見不到對方的影子。而縱觀過去幾個小時經曆,與他關係最密切的人,就是他這個同桌了。無論是上課時的紙條,還是晚飯在食堂的對話。或者剛剛放在他背脊上那隻手。季寒川感覺到一點焦躁,冥冥之中,像是有人在質問:你為什麽還沒有認出我?他安靜地、平靜地注視邵佑。片刻後,邵佑低笑,說:“你在說什麽?”兩人講話的聲音很輕,可畢竟是第二排,趴在講桌上的禿頭老師還是瞥過來一眼,帶點警告意味。季寒川一頓,從善如流:“……把我東西藏起來的,是你嗎?”他這樣講話,可視線始終沒有離開邵佑的麵孔。見到邵佑一點點微笑起來,對方甚至伸手,過來拉季寒川。課桌下,借著書摞掩護,兩人的手悄無聲息地握在一起。邵佑一點點揉捏起季寒川的手指。因為他的動作,季寒川指尖發麻,心髒微顫。他皮膚上帶起一點熱度,像是臉紅。邵佑微微眯眼,口型說:壞孩子。季寒川深唿吸:沒錯了。就是他。或許是受到什麽限製,不能直白與自己講話。但邵佑的眼神、肢體動作,無一不在說明,他和“自己”有超出同學之誼的關係。仔細迴想,以邵佑上課時的態度、練習冊上的一個個紅勾,還有老師對他的態度。他根本不應該出現在這間教室。相比之下,那些老師看自己,態度最壞的,是語文課張老師,一臉自己帶壞邵佑。好一點的,就是上麵的禿頭班主任,但也是時不時歎口氣,顯得很恨鐵不成鋼。這會兒是二月底,比上一局遊戲更涼。教室裏關著窗戶,半節自習課下來,空氣都帶了幾分渾濁。隻是因開著空調,不想讓熱氣兒溢散出去,隻能所有人都捂在屋裏。右手被邵佑捏住,季寒川掌心帶了點薄汗。確定了。然後呢?應該想些什麽、做些什麽?他自認不算一個有規劃的人,從來都是想到什麽,就去做。此刻,心裏帶著很多疑惑。邵佑為什麽會出現在這個班級裏,兩人之間發生過什麽。相比之下,“遊戲”本身,反倒不太重要了。一室靜謐裏,邵佑嗓音很輕,問:“我藏了你什麽東西?”季寒川張了張口。他尚未講話,就聽到“滋”一聲。從上一場遊戲過來,季寒川實在對這種聲音有些過敏,下意識覺得自己是不是又要暈倒。可隨著這個聲音來的,是教室倏忽黑暗,連空調的風聲都停了下去。身側學生們頓時嘰嘰喳喳起來,一片喧囂,連帶外麵幾間教室也開始吵鬧。講桌上,禿頭老師大喊:“安靜!安靜!”皺著眉頭,“你們繼續自習,我出去看看是什麽情況。”季寒川眼力很好。窗外又有月光照入,不算真正夜色迷蒙。他能清楚地看到,那個禿頭老師走出教室,身後拖著一條很長、很長的影子。那影子在地麵上扭曲、搖擺,像是一個喝醉酒的人。忽而留意到什麽,又停下,慢慢往季寒川所在方向滑來。季寒川果斷挪開視線,去看邵佑。這一眼,才發覺,原來邵佑一直在看自己。周遭吵鬧中,他問季寒川:“你還沒有迴答我。”季寒川想起自己先前的信口胡說,一頓。在安平輪上,他再怎麽隨心講話,都很理直氣壯。可此刻,他竟然覺得心中泛起一些陌生的情緒。似乎、好像,是“心虛”。這樣的情緒,讓季寒川非常新奇。旁邊已經有人趁老師不在,光明正大地拿出手機。季寒川耳力好,能聽到走廊上的對話聲,是幾個老師聚在一起。他還記得剛剛那條拉長的影子,按說走廊沒有光源,怎麽可能照出影子……這樣想了片刻,邵佑仍然在看他。季寒川想一想,迴答:“我的……心?”他聽到一聲笑。是邵佑。他神色緩和,捏著季寒川的手,問:“是不是又做錯了什麽事,不敢告訴我?”季寒川想:有點奇怪啊。邵佑這態度,倒像是他的監護人。明明看年紀,兩人都是十七八歲。高三生,年紀能差到哪去?這種聯想,讓季寒川脊背微微酥麻。很陌生,卻不討厭。借著這個台階,他迴答:“下午,老胡抓到我,呃……讓我寫檢討,2000字,明天去交。”邵佑問:“抓到你做什麽?”季寒川低聲說:“抽煙——不,我沒有抽。”邵佑意味深長地“哦”了聲,說:“所以你今天很奇怪。”季寒川意識到:他好像是在幫我。幫我在某個更高層次的東西的判斷機製下,圓過我今天所有“不對”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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