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會超出副本的範圍，我建議你們盡量去偏僻的地方找，垃圾站，廢水溝，通風管哪裏都好，如果實在找不到的話，就把身上的貓毛拔下來，別怕疼。”唐遇說話的時候，所以人的目光都落在唐遇的身上，而或許是張大廚與女玩家眼中的懇求太過強烈，唐遇聲音中努力維持的平靜破碎了一角，但最後，他也隻有垂了垂眼眸，輕聲說：“這是你們自己的事情，那隻貓應該也隻有你們能看到……所以，我們幫不了你。”就像他看不見每晚在三花門前砸門的東西，聽不見耿瑞深夜接到的鈴聲，也不知道走廊裏被分屍的玩家碰到了怎樣的預兆，甚至不知道第一個死者的名字。在這個副本裏，每個人都麵臨著同等的危險，每個人也隻有自己對自己負責。而即使不是這個副本，就算在現實中，自己的悲喜和他人的境遇也是互不相幹的兩件事，人生和人生本就是不相通的。說完這個，唐遇就沒再看張大廚兩人，叫上了斯年和三花迴到1703的房間裏，而常何則是什麽都不用說就自然跟在他的身邊，無聲而沉靜。“不是你的錯，你沒有必要背負不屬於你的責任。”看著兩個小的先進了門，常何伸手握了握唐遇冰涼的手指，眉眼深沉中帶著無邊際的寬容，他的瞳色極黑，樓道裏應聲而亮的冷淡燈光落在他的眼裏，竟也有種璀璨的感覺。“啊，放心。”唐遇愣了一下，隨後便微微笑了起來，說：“我沒有在自責，我隻是在想事情而已。不過現在已經想明白了。”唐遇側頭看他，神情慢慢放鬆下來，也收緊手指迴握住他，拉著他走進了燈火溫暖的房間。屋裏斯年和三花一臉乖巧的等著他們，看到他們落後許久都沒有跟上來神情還有些疑惑，但唐遇進門後的第一句話就像天雷一樣把兩人劈了個正著。“通過目前的線索，這個副本的故事已經可以推測的差不多了。”唐遇開口道：“今天晚上會進入8月22日，而三天後，也就是8月25日晚上10點半，應該會有一場跳樓事件，至於跳樓的人，”他抿了一下唇，才繼續說道：“應該是李雲嘉。”“跳樓？！”聽到副本的迷題被解開，三花和斯年都露出了驚喜的表情，但還沒等眼睛亮起來，就又被唐遇後麵的話嚇了一跳。“李雲嘉為什麽要跳樓？”三花有些衝動的問出了這個問題，但很快，她就又想到了電梯裏那一牆密密麻麻的恨不得讓李雲嘉下一秒就去死的飽含惡意字跡，臉色白了白，又沉默了下去。可她還是不解，被人無端非議和揣測確實要承受莫大的壓力，但李雲嘉有家庭有孩子，從房間的各種細節也可以看出她本身並不是一個內心脆弱的人，而且她也已經在接受治療了……既然這樣，為什麽還要跳樓呢？“不知道，在我看來李雲嘉跳樓的理由確實也有些不足，但我也隻是通過線索來推測。”唐遇搖了搖頭，說：“在這個副本裏，我們大致被分成了兩組，一組是提示組，另一組則是實際組，將兩組情報結合起來看，就可以得出這個結論了。”第146章 春蕾公寓（31）“……從時間順序上來看, 目前已知, 8月13日晚上10點30分，李雲嘉晚上迴家的路上被人尾隨。而後發生應該是發生了侵犯案件，犯人身份未知，但在此之後李雲嘉應該是留下相關陰影，於是辭去了工作在家接受治療。”“另外, 電梯那個隻將號碼塗黑卻並沒有寫任何侮辱性語言的痕跡被我們認為是起始筆跡，根據我們的推斷, 這個痕跡出現的時間應該也是13日左右。而通過便利店中的小票以及進貨記錄, 我們可以確定在8月25日之後，這裏就被荒廢了, 所以副本結束的時間也應該是25日。”四人圍坐在支在客廳與廚房之間的餐桌前, 唐遇拿著紙筆，一邊在上麵書寫一邊整理邏輯。“我們到達副本的時間是8月19日，現在已經過了三天, 第一天是平安夜, 第二天也就是8月20日, 死亡的玩家是1403的住戶, 死亡方式是在自己的房間裏摔死, 發聲器|官被取走, 但即使無法出聲求救，能夠撞裂骨頭的力量也不會小，可對與這點，樓上樓下的住戶卻都表示沒有聽到任何撞擊的聲音。”“8月21日, 也就是昨天夜裏，兩名玩家死亡，16樓的女玩家因為違背副本規則而被遊戲直接抹殺，還特意將屍體留了下來用於警告其他玩家，這個我們暫且不提，另外一名死者是社會男，他的死因是失血過多，被發現時全身都浸泡在血裏。”“通過社會男和1403的死，再結合我們各自的情況，可以試著推出幾點結論，當然現在還有一些情報不知道，所以這些結論可能會被推翻，不過還是可以聽一聽的。”唐遇下意識的用筆尖在紙麵上點了點，又看了眼兩個小孩兒專注又期待的樣子，才繼續說道：“第一，我們每個人都有對應的預兆。這些預兆應該對應了我們各自的死法，但從預兆開始一直到死亡的鐮刀落下，我們每個人的線又是單獨的，也就是說，玩家之間沒辦法十分直接的互相幫助。”“當然，分在同一個房間的玩家得到的預兆是相同的，也就是說同一個房間的玩家被副本算在了一起，這也就解釋了為什麽我和張大廚都摸不到他背後的貓毛，但他的室友卻可以。因為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李雲嘉的貓應該是被張大廚房間的原戶主虐殺了，他們頂替了戶主的位置，所以他們兩個的死亡方式應該就是變成貓。而去除身上屬於貓的部分和找到李雲嘉的貓一樣，或許都是可以延長他們生命的辦法，隻是這件事外人幫不上忙，隻有他們自己可以做到。”“第二，同樣都是預兆，但從死亡方式看來性質卻並不相同，一部分是有實際意義的，一部分卻並沒有，這就是我說的提示組和實際組。”“沒有實際意義的，是指摔死的那個，還有社會男嗎？”斯年順著唐遇的思路，想了想又覺得不太對，於是道：“可是，如果按照意義區分的話，那麽我聽到頭頂上有聲音又有什麽意義呢？如果我是在李雲嘉樓上還能解釋，但我在她的樓下難不成我在天花板上裝震樓器了？”“你應該也屬於提示組，還有我也是。”唐遇笑了笑，見三花和斯年都露出了詫異的表情，就先把昨天晚上的事跟他們說了一遍，當然略過了常何的部分，隻說到自己砸碎鏡子就結束了敘述，然後才在兩個小孩兒帶著擔憂的目光中講道：“要解釋這個問題首先可以先提出一個假設，我們都知道，我們並非真正的戶主，隻是頂替了戶主的身份，但問題是，為什麽隻有我們這幾戶被頂替了？關於這點可以有兩種解釋，第一種是副本隨機安排，第二種就是，因為玩家所在的這幾戶和李雲嘉的事情有關。”而不管怎麽看，都是第二種的可能性更大。“我還是有一個問題，”斯年想了想，說：“為什麽你覺得李雲嘉會是跳樓自殺？”“那你覺得，為什麽第一個玩家是被摔死的呢？”唐遇反問。“……因為，李雲嘉就是摔死的？”斯年眼睛一亮，說道：“也就是說，提示組的存在就是為了讓我們推測出25日將要發生的案件？那社會男的蛻皮又是怎麽迴事？”“……不對。”斯年搓了把臉，喃喃重複道：“形式不重要，重要的是死因，死因是失血過多，失血……”“啊！”斯年一下子抬起頭，很快就想明白了其中的含義，然後忍不住倒抽了一口涼氣，說道：“李雲嘉是穿著紅衣跳樓的？所謂的蛻皮並不是重點，真正的提示是渾身染血。那麽，李雲嘉跳樓的理由也不是為了逃避，而是……因為，恨嗎？”“副本裏穿著紅衣變成厲鬼完全行得通，”隨著唐遇的逐步解析，斯年隻覺得渾身發冷，隻是他還是有一點不解，於是問道：“她為什麽會有這麽強的恨意？”“現在還不清楚，我的提示也不能解釋這一點，或許要等到新的提示出來才行，但也有可能，16樓的女玩家也是提示組，隻是她已經被遊戲規則排除了，如果她的提示剛好對應了這點，那麽我們就永遠不會得到答案了。”“剩下的那個中年男玩家不會是提示組嗎？”三花舉手提問。“不會。”迴答的人是常何，他看了三花一眼，說：“今天他的身上出現了很淡的油漆味。”“油漆？”三花也想到了什麽，“他代替的就是那個往模特裏灌油漆的人嗎？”“或許還做了別的事情，”唐遇說：“比如往2101潑了油漆或是潑了李雲嘉油漆什麽的。說道這裏，其實提示組和實際組已經可以區分開了，我們都參與了李雲嘉的事件，也最終導致她含恨跳樓，但問題是我們做了什麽。”“像敲門、打電話、潑油漆還有偷貓出來虐待，這些都是可以實際發生的事情，並且我也傾向於以上行為確實發生並且對李雲嘉造成了傷害，這些都可以歸為實際組……但，我們呢？提示組的人做了什麽？”“我們起到了把李雲嘉逼死的作用，但我們又不可能真的把李雲嘉摔來摔去或是真的讓她失血過多，也不能真的在她家浴室裏做手腳……”唐遇的聲音帶上了冷意，“所以，仔細想想，我得出的結論是我們是目擊者。”“監控隻拍到了男人尾隨李雲嘉進了樓道，李雲嘉住在21樓，不可能走樓梯，再加上那些文字都出現在了電梯裏，所以，可以認為電梯就是事發現場，而我們，目擊了這一次的案件，卻並沒有阻止，相反，還把事情說了出去。”所以，李雲嘉才想殺光他們。第147章 春蕾公寓（32）陽光透過窗戶在眾人頭頂投下了明晃晃的影子, 眾人圍繞著一方小餐桌, 一時之間卻沒有人開口。唐遇眸色清淡，斯年和三花一臉凝重，似乎有很多話想說，卻不知從何開口，但常何不說話卻純屬是他的注意力都在唐遇身上。“……三天裏死了兩個人都是提示組, 昨天夜裏我也遇到了可以致命的危險，我認為這並不是巧合。在李雲嘉心裏, 對於目擊者的恨肯定是要超過對於落井下石趁機侮辱她的人, 所以玩家也會先從提示組開始死亡，而在提示組全部死光之前, 實際組的人則是需要通過提示組的死因來拚湊出真相。”“很諷刺不是嗎？”唐遇有些譏誚的掀了掀嘴角, “我們目擊了李雲嘉的案件卻什麽都沒做，現在輪到我們被目擊，別人同樣也什麽都做不了。”唐遇說著忍不住有些感慨, 將一件事拆得七零八落麵目全非是那麽容易, 而從那些似是而非中拚湊出一個真相卻又那麽難, 甚至要付出幾條人命作為代價。而如果追究起緣由來, 得到的答案又往往不外乎是一時興起或是不以為意, 卻不會有人知道他們曾經輕飄飄的毀了一個人。人類永遠會將他們不了解的和與他們不一樣的視作異類, 而他們所在的一方永遠高尚正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