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蹄輕響,一行人沿著蜿蜒的山道陸陸續續出現。為首的那個個頭不高,一身白色勁裝,模樣打扮甚是利落,仔細一看,竟是位十七八歲的少女,一頭秀發紮成了馬尾,宛如一條瀑布從背後垂了下來。

    少女眉眼幹淨,妝容淡淡,在正午陽光的照射下,五官仿佛帶上了一層淺光,襯得那張原本就出眾的容顏越發奪人眼球。

    心一循聲望去,立即就被她吸引住了目光。

    少女雖然不做女兒家打扮,卻依然給人一種勾魂奪魄的感覺。那雙眸子就像一汪天泉,裏麵閃爍著無數璀璨的星星,宛若櫻桃般的嬌唇擦了豔麗的胭脂,遮住了原本粉嫩的唇色,給這個年紀的她添了幾分成熟和大氣。少女的五官無一處不精致,無一處不完美,結合在一起更是難描難畫,宛如天仙墜落凡塵。

    她坐在馬背上,居高臨下地打量眾人。心一仰起頭,恰好被熾熱的太陽照射到了眼睛,他眨了眨眼,眼眶有點酸。

    來寶似乎被少女的氣場震住了,結結巴巴地問:“你、你是誰?”

    少女環顧一圈,冷漠的表情一點都沒變,那幾個家仆喜形於色,紛紛向少女招手,異口同聲:“小姐!”

    少女沒有理那幾個家仆,而是將目光集中在被眾人簇擁的心一身上,冷冷地發問:“你們是什麽人?”

    “我家少爺一直住在山上桃觀,昨天晚上突然失蹤了,我們在附近找了很久,結果發現你的人挾持了我家少爺,還把他弄成了這個樣子!”來寶憤憤不平,“現在你居然來質問我們,簡直不可理喻!”

    少女眉頭一皺,立刻看向了那幾個家仆。

    幾個家仆趕緊上前,辯解道:“小姐,我們沒有挾持他!我們今天早上來桃山找人,發現這個家夥行跡可疑,就想帶下山來審審,誰知道他是什麽大少爺嘛!”

    來寶不服:“我家少爺怎麽形跡可疑了?”

    “你問問他!”那個家仆指著心一道,“他莫名其妙出現在山裏,渾身都是傷,當然很可疑了!”

    “我家少爺喜歡在山裏散步不行嗎?!”來寶大聲反駁,突然,他像是想到了什麽,迴頭看著心一,問出了一個非常有想象力的問題,“少爺,您身上的傷是怎麽弄的?是不是昨天晚上散步的時候在林子裏摔跤了?”

    “嗯……”心一緩緩點頭,表情沉痛。

    “我說今早怎麽沒看見您呢!您怎麽這麽不小心啊!”來寶看著他身上

    那身髒兮兮的衣服,心痛不已,“咱們快迴帝都吧!您身上這麽多傷,得找個大夫好好看看!”

    來寶扶著心一準備下山,卻聽先前那位少女道:“慢著!”

    心一的目光一直停留在她身上,隻覺這一天一地的陽光都不及她的容顏明亮。然而,少女的眉頭越皺越緊,表現出了非常不符合年齡的冷酷,硬生生摧折了這份美麗。

    不知道她笑起來的時候,會是什麽樣子?心一呆呆地想。

    “不是你們說什麽就是什麽……”少女拖長了尾音,目光犀利,“你們既然是帝都人,為什麽會住在這荒無人煙的山裏?”

    “你沒看到我家少爺身體不好嗎?”來寶道,“我們是來養病的!”

    “養病?”少女盯著心一的眼睛,仿佛要看穿他的身體,“在這種人跡罕至的地方,除了養病,恐怕還很方便做一些見不得人的事吧?”

    心一一直不敢開口,生怕說多錯多。他望著咄咄逼人的少女,心裏不免有些感歎,還以為今天遇見這麽好看的姑娘是桃花運來了,沒想到對方的性格卻如此蠻橫。

    聽了少女莫名其妙的猜測,來寶大怒:“你說什麽?”

    少女並不理他,迴頭對身邊的人道:“你們去把那個道觀仔細搜查一遍,發現任何可疑情況立即上報!”然後,她用馬鞭一一指過心一等人,“查完之前,你們一個都不準走。”

    “等一下!”聽到他們要去桃觀,心一不得不開口製止。

    埋屍之後,他還沒來得及去桃觀看看,萬一那裏留下了什麽蛛絲馬跡,事情就大條了。

    少女似乎沒想到這個看上去有點懦弱的大少爺居然開口說話了,眉毛一挑,想看看他有什麽本事能攔住自己。

    心一輕咳了幾聲,道:“我……本少爺不慎在樹林裏摔傷了,你的人什麽都不問就把我帶到這裏來,萬一我出了什麽意外,你們擔得起嗎?”

    少女聽了他的話,略帶嘲諷地冷冷一笑。在帝都,從來沒有人對她說過類似的話,第一次聽到這種大言不慚的挑釁言辭,還真是有點新鮮。

    “待本小姐把山裏的秘密查出來,就知道擔不擔得起了。”說罷,少女揮手示意,果斷下令,“別再耽擱了,上山!”

    “攔住他們!”心一喝道,第一次跟人這樣光明正大地杠上,他話說得太急,最後一個字竟破了音。

    管不了這麽多了,總之,他絕對不能讓

    這些人上山搜查!

    他一聲令下,士兵們立即走上前來,舉著長矛擋在這群人麵前。那幾個家仆見狀,居然不怕死地攔在了他們麵前,有的還伸手去扒拉開身邊的士兵,打算硬生生給少女帶來的人掰開一條路。

    “住手!攔住他們!”

    “別過來!不然我們就不客氣了!”

    ……

    一時間,眾人的嗬斥混雜著馬鳴在林中此起彼伏地響起來,一場不可避免的衝突即將展開。少女見狀,十分厭惡地看了一眼跟自己做對的心一,鞭子一揮,命令自己的人往前衝。

    心一推開來寶的攙扶,大步來到士兵們背後,直麵來勢洶洶的少女。他深吸一口氣,大喊:“今天你們要是進了桃觀,本少爺就……”

    他心裏著急,這一嗓子吼出來,居然帶了幾分腥甜的的血氣。

    畢竟被老大近乎全力的一掌打廢,過去的一天一夜又粒米未進,現在還得憂心身份暴露的危險,實在讓他心力交瘁。身上僅剩的這點體力根本不足以支撐他跟少女耗下去,衝動之下一口氣提上不來,眼前竟然一陣陣犯暈。

    恍惚間,他隱約聽到來寶的粗嗓子在耳邊迴響。

    “少爺!你怎麽了?少爺!”

    他努力想保持神智的清醒,身體卻無力地癱軟下去,眼前的世界完全變黑前,他最後記得的,是那個少女皺著眉頭看過來的詫異眼神。

    再次醒來,心一躺在了一張柔軟的大床上。

    人生難得遇到幾次生死攸關的大事,真要碰見了,睡覺都不得安慰。他心裏的有根弦繃得很緊,不可避免地做了個噩夢。夢裏有個張牙舞爪的惡鬼,足足追了他三條街,把他搞得身心疲憊,還嚇出了一身冷汗。

    醒過來的瞬間,心一猛地睜開了眼睛,腦子裏閃過的第一個念頭就是:那具屍體在哪兒?

    他記得昏迷前,那個蠻橫的少女打算帶人搜山,不知道來寶他們有沒有攔住,如果那具屍體被人發現了,那他現在應該進大牢了吧?

    心一按住不正常的心跳,打量了一下自己所在的地方。

    他睡在一張柔軟的大床上,頭頂是一頂顏色淡雅的床帳,帳上用金線繡了精致而繁複的花紋,顯然價格不菲。蓋在身上的被子輕若無物,卻十分暖和,下麵墊的是又厚又軟的褥子,他伸手摸了摸,一時半會兒竟沒摸到邊。

    這個情況……他應該是迴家了?或者說,

    他迴到了那個死人的家。

    身上換了幹淨的衣裳,心一和死者身材相仿,對方的衣服他穿著也合身。他眼珠子轉了一會兒,一骨碌翻身坐起,動作謹慎地把床帳拉開。沒想到枕邊的床柱正好垂著一根拉繩,他的手無意間一碰,門外就響起了清脆的鈴響。

    這個房間很大,裏頭的陳設卻很簡單,隻擺了最常見的家具,連裝飾物都很少,處處透著一股清冷孤寂的感覺。

    咚咚咚,房門響了幾下,一個人推門進來。

    “少爺,您醒啦!”進來的人是來寶,端著一盆熱水走上前來。他將毛巾在盆裏浸濕擰幹,遞給了床上的心一。

    心一見他麵色如常,便故作鎮定地將毛巾接過來,問:“來寶,我睡多久了?”

    “一天一夜了,幸好大夫說您沒有性命危險,不然我們都要嚇死了。”來寶道。

    一天一夜?心一心裏咯噔了一下,忙問:“那昨天……”

    “您昨天吐了口血就昏過去了,一直睡到現在,這會兒都快天黑了呢!”耿直的書童露出了擔憂的表情,“您肯定餓了吧?福媽媽在備飯了,老爺正在前廳等著您去見他呢!”

    “啊?”心一緊張不已,他剛從桃山撿迴一條命,現在就要麵對老爹這一關了?別人見了這張臉辨不出真假,但對方可是親爹……

    來寶見他憂心忡忡,不解地問:“少爺,您怎麽了?”

    心一拿熱毛巾捂住臉,偷偷擠出了一個複雜的表情。他本想問問來寶昨天的事,那位大小姐雖然長得嬌滴滴,態度卻十分強硬,十分不好對付。他們走了以後,她肯定會帶人上山大肆搜查,時間過去這麽久了,不知道她查到了什麽沒有。

    他擔心大小姐的人發現那具屍體,不過眼下有一件更重要的事,那就是去見那個死者的親爹。要是他能過了老爹這一關,就是驗明正身的大少爺,不管惹了什麽麻煩,日後應該都有辦法解決。

    想到這裏,心一將擦過臉的毛巾遞給了來寶,歎道:“帶我去見我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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