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鴉君吃力地晃了晃頭,它看了看何太哀,便轉頭對鬼皮程征道:“你要做什麽?你應該知道,你殺不了,正如我殺不了你一樣。”鬼皮程征抱著圓鏡:“我當然知道。”何太哀將血淋淋的烏鴉君放倒在棺材板上,烏鴉君望了一眼何太哀,轉頭問:“你想要如何?”鬼皮程征笑了一下,它頂著一張清俊的麵孔,刻意收斂了負麵的情緒,便顯得格外風度翩翩:“我們之間也鬥了很久,是嗎?”這一個疑問,不需要烏鴉君來迴答,“我今天仔細想了想,這種鬥法,其實很無聊。反反複複計較於新娘子的死活,我是在意這個?或許最開始是的吧,至少,導致我們分裂為二的原因就是如此。”“但是,我現在已經根本不在乎。方然早就已經死了,你明不明白?我和你會這樣,是‘程征’當年殺人之後,又不敢自我麵對的逃避結果。他一分為二,落了清淨,要你跟我爭,可這樣爭,沒完沒了,什麽時候是個頭?”“當初之事,不是我的選擇,是‘程征’做了決定,才有了我。‘我’的‘意願’非是我之意願,說到底,我不過是任由他擺布的心魔。但現在我受夠了,既然他當日能決定我的存在,我今日也就能夠決定‘他’的存在。”“我要和你重新融合,讓那個懦夫‘程征’重新迴來。他想要逃避,我可不許他做這種無恥的迴避,所以,我要跟你融合,同時,這也是我跟你所做的最後比爭。我也想很知道,最後的最後,到底是你贏了我,還是我贏了你!”烏鴉君聽完這一切,神色沒一點變化,隻垂目道:“可是,我不想。”鬼皮程征一愣:“為什麽?我是他程征的心魔,難道你以為你不是?我們兩個都是!你是約束他,令他窒息想要逃避的心之正道,而我,我是他觸手可及,不敢睜眼麵對的妄言邪念。”烏鴉君漠然道:“是嗎?那這樣更好,你我分開,就代表我是永遠的正道。”鬼皮程征覺得很可笑,所以直接笑起來:“正道?你算什麽正道。你要做正道幹什麽?難不成,你還惦念著‘新|約|教|會’?不可進惡人的途徑;不要行壞人的道路這句話,你可是敗得幹幹淨淨啊!”烏鴉君抬頭,盯住鬼皮程征的眼睛:“我從未害過人。”鬼皮程征差點要笑出眼淚:“哈哈,你沒害過人?方然就是我們一起殺的,而在那之後,你無需動手,是因為我已經替你把人都殺完了!”烏鴉君冷冷道:“你是你,我是我,我們從來不是同一個體。”鬼皮程征慢慢收出笑,表情顯出一點明顯的惡意:“好,當初的事情,我不妨再告訴你一個細節。”“方然那麽要強的女孩子,她在教會裏,毫無背景依憑,就能僅借自身努力,成為教宗身邊的侍奉之人。她的實力如何,你莫非不清楚?一般人想要算計她,豈會這麽容易,你倒是猜猜看,我那時我們那時,是怎麽殺了她的?”“或者說,我們,是怎麽會突然想到,要殺了她的?”“是我自己想出來的?不是”“是有人蠱惑我。”“那接下來,你不如再繼續猜一猜,當時那個副本裏,又有誰能蠱惑得了我?”何太哀在旁聽至現在,已有些許猜到。無論是鬼皮程征,還是烏鴉君,先前都提過,當時進入“遊戲”的,一共是3個人。烏鴉君認為當初3人是新娘子方然、“鬼皮程征”,還有它。鬼皮程征則是明確指出,這3人是新娘子方然、程征,以及,“新|約|教|會”的教宗。先如今看來,烏鴉君的記憶被自行修改美化,而鬼皮程征的說法才是正確的。鬼皮程征曾說過,當初他們3人關係非常好。正是關係極好,彼此之間對話才有分量。所以,當時蠱惑了“程征”的,會是那位教宗嗎?烏鴉君渾身顫抖,它好像是隱約重新記起來了什麽,表情有些扭曲:“你胡說,不可能,不可能的。”鬼皮程征冷笑:“不可能?你少自欺欺人了。你已經想起那個答案了,對嗎?這個蠱惑我的人,就是教宗,是他讓我殺了方然。”“程征死後,方然和教宗在一起了,他們以戀人的身份重新出現在了程征麵前。昔日好友,和最愛的女孩子在一起,程征感覺很痛苦。然後這個時候,教宗私底下找他進行了談話。”“那場對話,讓程征感受到了的,是被嫉妒和仇恨啃食心髒的感覺。等他清醒過來,他已經把方然殺了,一切追悔莫及。對著方然的屍體,他既想放聲大笑,也想抱頭痛哭,結果就導致鬼體一分為二,於是有了我和你。”烏鴉君一直搖頭:“不是這樣的。”鬼皮程征冷笑:“不是這樣,又是哪樣?”烏鴉君十分痛苦地用一隻翅膀抵住頭:“不該是這樣。”鬼皮程征咄咄逼人道:“那你說,應該是怎樣?”何太哀忍不住出聲打斷鬼皮程征的逼問:“程征先生。”其實從烏鴉君完全區別於鬼皮程征的記憶,能看出,對於當初之事,程征強烈的自責。它把所有的一切,都歸罪到了自己身上。它的記憶裏,當年曾經,便隻有方然,惡鬼程征,還有旁觀化身的自己。是因為當年感情太好,不願意昔日的鐵三角關係崩塌?是因為崇拜那位年輕的教宗,不能置信對方的惡行,所以寧可自我催眠?又或者,其中有一部分原因,是因為,它認為,感情是純粹的二人關係,喜也好,悲也好,隻該是它和方然之間純粹的故事,所以,它將教宗的存在,以自身旁觀者的身份取代了?也就是這時,古宅之外,突然吵鬧了起來,有很多烏鴉在叫。鬼皮程征瞪眼看著何太哀:“你是幫我,還是幫這隻死烏鴉?”何太哀:“這個麽,需要大家先冷靜冷靜,你們兩個現在都太情緒化了。”屋外吵鬧聲越來越響,鬼皮程征霍然起身:“外麵吵什麽鬼!煩不煩!死烏鴉你管管你他媽的徒子徒孫,它們這是叫喪呢?”烏鴉君隻低頭不說話。鬼皮程征煩躁地往外走:“我去讓它們別吵!”等鬼皮程征離開,烏鴉君突然開口:“它這個主意,是你教它的,是嗎?”實在是太明顯的答案,否認完全沒有意義。何太哀點頭承認道:“不錯,確實是我教它的,但我覺得這個建議,對你們兩人都好。”烏鴉君:“我猜也隻可能是你教它,不然憑它自己,決計沒可能有這個概念。”何太哀低頭觀察烏鴉君的表情。但,要從一隻血鴉身上觀察到細微的神情意義,確實是件高難度的任務。“你生氣了?”烏鴉君:“那你是內疚了?”何太哀道:“是有一些。”烏鴉君:“隻是一些?”何太哀:“你們三人,當年關係一定很好。”烏鴉君:“是啊,我們當年,關係是很好,所以我想不通,白羽為什麽要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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