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幫我……”中間的病人睜開眼睛，張開嘴努力發出細若遊絲的聲音，讓陪在他旁邊的朋友關心地詢問。聞錚認識這個男人，是當時上山亂喝溪水的隊友。從敢亂喝生溪水就能看出這人平時不在意這些，所以當聞錚在病房裏看見他時並不意外。曾經健壯的男人現在虛弱地躺在病床上，已經瘦成了皮包骨頭，雙眼也沒有了曾經的神采，隻有嘴還在努力地說些什麽。“李哥，你說什麽？”他的朋友半趴在病床上，耳朵湊近李哥的嘴邊，想要聽清楚他要說什麽。李哥能夠感覺到自己距離死亡越來越近，現在的精神隻是迴光返照罷了。剛確診的那段時間，他對於自己平時亂喝生水的舉動無比後悔。現在留給他的沒有多少時間了，他不再後悔，而是迴想起這輩子的點點滴滴，最對不起的就是他的父母。“我的積蓄放在床底了，幫我找到我爸媽，告訴他們我不能給他們養老了。”他父母將他養到這麽大，知道他死了後該會有多麽傷心啊。“好，我一定會找到他們……”朋友的話還沒有說話，李哥充滿眷戀的目光逐漸渙散，慢慢地閉上了眼睛。生命在眼前流逝的那種無力感深深地刺激每個人，尤其是醫療人員們，迴去後更加拚命地研究。李哥的死亡仿佛打開了開關，每天都會出現不好的消息，基地專門派人來處理這些患者的後事。站在宿舍的門口，就能看見基地外濃濃升起的黃煙，遮蓋住湛藍的天空，同樣遮蓋住人們的希望。張醫生快到該退休的年紀了，老年人總是覺少，張醫生惦記著患者更是睡不踏實，每天僅僅睡三四個小時。“每天早上過來都能看到你在這裏，昨天晚上又沒睡？”張醫生走到研究室，毫不意外在裏麵看見聞錚的身影。聞錚迴頭道：“睡了，我年輕身體好，少睡幾個小時沒什麽事。”張醫生走進來就見聞錚在翻看患者們的檢查報告，方醫生要的醫療器械在昨天抵達基地，對患者再次進行了檢查。兩人拿著這些報告討論起來，張醫生和喜歡和聞錚談話，年輕人的思想總是比較靈活，總是能夠給他靈感。“等等，小聞，你剛才說的什麽？”張醫生聽著聞錚說起剛才的內容，眼睛逐漸亮起微弱的光芒。他拿起旁邊的紙筆就快速書寫起來，之前他可能走到了誤區，應該換一種想法。在紙筆上寫的時候，張醫生覺得信心滿滿，可等寫完後卻又遲疑了，擔心會再次失敗，讓患者們再次失望。“張醫生？”聞錚的聲音驚醒了張醫生。張醫生拿著剛寫下來的藥方，從頭到尾再次看了一遍，內心又重新堅定起來，丟棄了剛才的那絲怯懦。就算這次的藥方失敗了，他也不會放棄，還有病人在等著呢。新藥方被護士拿走，配好後送往病房中。“這次又換了新藥啊？”護士剛端著藥進入病房，就被一位嗅覺敏感的病人發覺氣味和以往不同。“是張醫生新開的藥方，大家趕緊喝藥。”護士將藥分發給大家，然後一位位關心地詢問，“今天感覺怎麽樣？”病房裏的病人們都知道他們患上的這種病是一種新的病症，各地的醫療人員都在研究治療的方法，隻是到目前還沒有進展。如果在災難前，他們會擁有更好的醫療條件，藥物研發的可能性也會大大增高。可偏偏是在斷電的災難後，他們有人怨恨過，咒罵過，可隻要他們不想離開這個世界，就要接受基地的治療。住進病房的這些日子裏，他們經曆了各種檢查，喝了各種藥物，隻是這些治療的效果都不是那麽明顯。這次又換了種新藥，雖然對藥物的效果不敢抱太大希望，但這至少說明基地還沒有放棄他們，說說笑笑間就將藥喝了下去。味道有些難喝，不過他們已經習以為常了。第177章 這天清晨, 窗外響起清脆的鳥叫聲，沒多久後護士輕輕敲響了房門，和往常一樣開啟了新的一天。“大眼快點起床, 我過去領早飯了。”基地按照人數將早飯做好送到臨時住院部，由陪護人員前去領取後端迴來, 和病人們一起食用。對於這些病人來說，吃飯從以往的享受變成了痛苦，腸胃仿佛失去了消化的功能，吃下去的東西沒多久便會嘔吐出來，可沒有足夠的輸液設備，為了保證身體獲取足夠的營養，還要勉強自己吃下去。躺在病床上的大眼被室友叫醒，望向窗外蒙蒙的陽光。日子已經進入秋天, 太陽出現的時間變晚, 天氣逐漸變得涼爽。在沒有空調風扇的斷電期間，這樣的溫度讓他們的生活稍微舒適了一些。大眼感覺昨晚那一覺的睡眠質量極好, 好久沒有這麽安穩地睡著過來, 沒有做些亂七八糟的夢, 頭部悶疼的症狀也減輕了不少。“這些天可真是麻煩你們了。”大眼從床上坐起, 感激地望向室友, 生病的這些日子裏多虧他們一直陪在自己身邊，自己才有勇氣堅持下來。“都是兄弟，別這麽客氣，趕緊起床去洗漱，迴來後就能吃搭配飯了。”室友不在意地說道，轉而調侃道，“需要我陪著你去洗漱嗎？”“我還沒虛弱到讓人寸步不離跟著的地步。”大眼不滿地撇了他一眼, 嘟囔道。病房裏的病友們陸陸續續起床，作為輕症患者，他們還有力氣自己走往洗漱間隻是原本合體的衣物在這段時間裏迅速變得肥大，實際上是因為他們消瘦得太快。寬大的衣服在行動間發出嘩嘩的聲響，顯得病人們格外瘦弱。留下幾名陪護在這裏看著病人們，其餘人出去領取早飯。現如今，基地裏連刷牙洗臉的水都不敢用生水了。所有日常用水必定先經過淨水片和基地製作的簡易過濾器，然後再利用鍋爐房消毒殺菌後，才供大家夥使用。大眼獨自將自己收拾得幹幹淨淨，迴來後室友已經將飯菜擺放在簡易小桌子上。粘稠的花生大米粥顏色鮮亮，搭配著新鮮翠綠的炒青菜，光顏色就足夠賞心悅目。大眼看到飯菜的時候，就條件反射地迴想起這些天難受的遭遇，即使飯菜再香也沒了什麽胃口，而且連肚子饑餓都沒了感覺。“多少吃點東西。”室友把飯菜推到大眼的麵前。大眼拿起筷子端起碗，這段時間他們這些病人治病和日常生活的消費都是由基地提供的，就為了基地對他們的這份心，這些飯菜他們不能浪費。往嗓子裏塞了半碗後，原本有些麻木的味覺感受到花生粥的鮮甜和青菜的清爽，大眼覺得自己的胃口好像變好了些。另一邊，醫療人員們同樣在進食早餐，吃完後再次開會進行討論。聞錚坐在台下靜靜地聽著別人發言，將這些醫生在講解時說的知識和他學習的內容相互印證，再從中挑選可能有用的部分提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