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指的是誰,顧暖不需要多想可以猜到,隻是沒有想到,似乎陳家銘在說這話時口氣裏隱約流露出了一絲情緒。


    陳家銘是想,自己招進來的人,自己第一個看中的人,卻最終不是第一個用上人才的人。比起他,蕭鑒明與新人僅僅見過一次麵,但是極大妄為地利用上了顧暖。


    差距在哪裏,一清二楚。


    為什麽蕭鑒明可以如此輕易信任上一個新人,為什麽他陳家銘不可以呢?


    突然抬頭對上顧暖的眼神時,陳家銘眉頭一皺,意識到自己說漏嘴了,於是瞬間轉移了話題說:“我知道你好像能讀點唇語,不需要我寫字吧。”


    他後麵這句話,頓時讓唐老鴨一驚。


    顧暖微垂眼,隨之抬起臉,道:“隻是略微能猜一點人家說的話。”


    長達的人,是不容小窺。之前在學校裏,她都從來沒有被人發現的秘密,到了這裏以後,已經是第二個人察覺到了。


    聽見她的意外承認以後,陳家銘沒有表態。


    電梯到了五層。


    這裏,是公司總部給剛成立不久的金融部,特別設立的一個獨立辦公空間。寬敞的辦公地兒,占據了主樓南麵五層的全部,足以容納兩三百號員工同時工作。


    由於在初期階段,金融部明顯人手不足,遠遠不足以填充這麽大的空間。


    像顧暖和唐老鴨臨時被借調到金融部支援一樣,金融部除了需要的對外新招專業對口人員,更重要的人員補充,則是從內部調配其它部門的人。最關鍵的領導層。長達更是不能隨便招一個外麵來的陌生人,來掌握住集團內部的命脈。


    是的,命脈。


    金融部未來足以成為長達集團的事業的命脈,這一點都不屬於誇張的成分。


    是誰都知道,決定一個公司的命運在於錢在於資金。


    而金融究竟是什麽?在教科書裏,金融學的定義指的是貨幣的儲蓄與投資,狹義點來說,是指動態的貨幣經濟學。


    以此作為基礎,企業金融,做的正好是掌控企業資金脈向的事。


    晦澀的學科概念,是難以讓普通人所理解。同樣的,一個善於學習並且運用的金融學學生,如果不把書麵的概念化為對自己有用的東西,那麽,無疑,背誦這些名詞根本對個人的工作生活都無濟於事。


    如果讓顧暖來形容一句金融學的真諦的話,顧暖會直接拿老百姓通俗的一句話來說,叫做——有錢能使鬼推磨。


    很簡單的道理,有錢了,你想幹什麽事都能幹,沒錢的話,無論是個人或是公司,做任何事都是寸步難行。


    金融的目的隻有一個,把沒錢怎麽變為有錢。


    或許你會對此感到奇怪,沒錢不就是去賺錢嗎?賺錢不就是工作嗎?創造出有價值的商品賣出去,那就是有錢了。


    這個最基本的人類社會交易規律,隻能說是發生在金融未創立之前。


    有了金融以後,是否要等創造出有價值的商品才能賺錢這一理論,已經被金融完全給掀翻了,顛覆了。


    金融學因此,它不是一個公平的交易,它更像是一個賭桌,一個合法的賭桌,讓投資者和生產者,更直接地進行一次賭博。


    人們都知道,賭博這東西,哪怕你自己沒有錢,隻要借到錢,有超人的運氣或是有超越莊主的技術,分分鍾鍾,都可以賺錢。


    於是有了,企業金融更具體來說是做什麽的呢?


    一,在企業正式生產創造出商品價值之前,怎麽借到錢。


    二,借到的錢,怎麽在一邊生產之前,一邊拿生產的預期商品作抵押,再籌集到錢來。


    三,拿著借來的錢,你可以生產,也可以投資,繼續生錢。


    基本以上三點,看起來不是難懂,但是要轉化為可行的企業行為,涉及到的方方麵麵,各行各業專業知識的配合,是通常人難以去相信的。


    比如,合法的金融行為,是必須在政府允許的法律範圍,這樣一來,需要律師團體的參與。


    投資行為要產生預期的效益計算,這些則需要企業內部所有的現金流與資產名錄,自然而然要財務部時刻的配合。國際會計人才的補充,更有利於企業向海外投資拓展。


    同比類推,其它有關聯的學科人才,一樣可以融入金融部發揮最大的效應。


    這樣看來,金融是等於所有部門協調的中心,金融人才無疑成為了這一切行動的策劃者,領導者。可見隻有金融人,最知道怎樣錢生錢了。


    作為一個學金融的人,熟知這些金融內裏的顧暖,因此不奇怪不是學金融的唐慶中為什麽會和她一起被調過來,更不會奇怪在金融部看見其它部門的人在金融部一塊工作了。


    唐慶中和顧暖並肩走著,知道了顧暖原來會讀唇語以後,現在感覺和她進行交流方便了不少,因此和她說話說的更多了,幾乎有什麽話都可以問她。唐老鴨對此樂此不彼。


    “顧暖,你真會讀唇語?”


    “前輩,我隻是猜猜,大致猜到一些。”顧暖有所保留地迴答他。


    “難怪你表現的像正常人一樣,一般人如果不知道都看不出來你是聾子。”唐慶中欣歎的是,她這點小秘密,他和她日日相處都沒能看出來,陳家銘和她一共隻見過三次麵就看出來了。


    腦袋的智商風暴,作為基層員工和一個董事之間的區別是如此明顯,讓他唐老鴨不得不舉手投降。


    顧暖的眼睛,早靜默地打量在前麵那個男人身上的那身昂貴的純手工西裝。


    應該說,這個叫陳董的男人,穿著總是那樣的一絲不苟的,宛如一個歐洲上流圈子的貴族紳士。讓人甚至可以想象這個男人一天的生活裏,早上起床之後,對著鏡子肯定要比女人花更長的時間來梳理頭發。


    陳家銘的這種精於打扮,卻明顯與她家裏那廝是截然不同的性質。


    大白先生,一塊生活久了,她顧暖隱約有點摸透家裏那位先生無厘頭的脾性。


    蕭夜白在家裏,早上也要花半個鍾頭以上吹頭發。但是,他這種行為所基於的理由,絕對不是像陳家銘那樣因為注重自己的形象。


    大白先生,純粹個性使然,肆意妄為,想怎麽做就怎麽做。


    正因為如此,大白先生無法忍受沒有個性的原因。簡單來說,他有幹淨的強迫症,喜歡整潔的程度,到令他無比喜歡上純潔的白色。因此在衣裝方麵,他喜歡白的,純白的。即使偶爾搭配上,為了追求潮流,用點花樣做襯托的衣服,都是偏為花香鳥語的顏色,鮮豔繁複。


    在這樣的喜好襯托下,穿的花花綠綠,顏色偏為輕佻的大白先生,沒有理由會被人看成是一個正經工作的人,隻會被人當成是一個隻會玩玩不會工作的紈絝。


    一般認真做事認真,全心全力投入工作的人,屬於融入社會的人,是不應該特別強調自己的個性的。典型的人物代表,正屬於在她顧暖前麵走的這位陳董。


    在商業辦公圈中,沉重點的顏色,才能象征一個人性格穩重,成為做事可靠得以讓他人信賴的風向。


    陳家銘永遠不會像大白先生那樣,穿的像孔雀開屏吸人眼球,不會選擇輕佻的白色把自己打扮得像一個紈絝。他選擇的西裝顏色,要麽淡灰,要麽深灰,絕對是中規中矩。


    隻有這樣中肯的打扮,足以讓商業合作夥伴感到你的誠信,放心,使得商業談判更容易進行。


    換句話說,像陳家銘這樣的人,善於拉同盟,樹立信賴。


    像大白先生這樣到處獨樹一幟的人,隻能說叫做整個社會裏的異類,融都很難融入這個社會裏,怎麽能像陳家銘那樣拉攏人心。


    顧暖對家裏那位大白的這點顧慮是對的。


    其實在她進入公司以後,隱隱約約的,公司裏早就在彌漫的一些傳言,難免都會傳入新人耳朵裏。


    說是董事局裏,對於蕭鑒明於未來長達集團繼承人設立一事,具有很大的分歧。


    沒錯。蕭鑒明是個人掌控了長達集團的大部分股份,為長達當真無愧的王者。蕭鑒明想把長達交給誰,蕭鑒明自己都有這個權力決定。


    可是,蕭鑒明的獨生子蕭夜白,基本上沒有在公司裏怎麽出現過。


    董事局通過社會上主流媒體隱約暴露出來的蕭公子的信息來看,蕭夜白的個人形象似乎是大打折扣,大多數的主流媒體已經是把蕭夜白定義為了一個隻會花錢不會做事的富二代,一個紈絝,一個敗類。


    試想,一個關係到數以千計員工生計的大公司,怎麽可以讓一個隻會花錢不會賺錢的紈絝來領導。


    是底層員工都為此深感不安。至於那些握有長達相當股份的董事們股東們,當然是希望長達越來越好,越來越紅,越來越賺錢,更無法容忍,不會允許讓一個紈絝來領導長達的未來。這些公司裏內外的民情,蕭鑒明不可能不顧慮。


    畢竟,一個公司賴以生存下去,需要靠的還是公司內外的同心協力。


    或許基於這樣的理由,蕭夜白更沒有出現在長達公司裏的機會,看起來像是如此的。


    問題的糾結點,隻餘下一個,大白先生真是一個紈絝嗎?


    如果顧暖不是一開始因為邱三姑的項目接觸到大白先生,恐怕真也這麽有百分之五十的機率,跟隨大眾輿論走了。因為主流媒體上的那些報道,是很讓人容易信以為真的。


    另外百分之五十顧暖不太相信,是由於她從大白先生的微博裏看到了一些其他人看不出來的東西。


    其他人隻是看著大白的微博樂,她顧暖看的是一些金融學的門道。


    可像她顧暖這樣會想大白微博的人,必然是少數類的了。


    大部人,不說外部人,僅看現在長達內部大部分的輿論,對於大白是否勝任長達繼承人這一點,並不認可。


    既然大多數人都認為了蕭鑒明的獨生子不夠格繼承長達,那麽有什麽人比蕭夜白更合適呢?


    這樣的一個問題對應的答案,似乎不需要很多人進行思考。


    縱觀長達集團內部,年輕有為的男人屈指可數。


    陳家銘,最少是其中鐵板釘釘上的那一個。


    似乎連唐老鴨都這麽想呢。


    隻聽唐慶中和她一樣看著陳家銘的背影若有所思,告訴她:“陳董雖然在工作上曆來對下屬要求嚴格,貌似有點不近人情。其實我覺得他這點像我們組長。”


    拿陳家銘和方永興比?


    顧暖覺得吧,這兩者相比,根本沒有任何可比性。


    首先隻說為人,方永興絕對是不用說的,人品一流。這個陳家銘,僅她接觸的這幾次來看,人品問題,似乎還得先打個疑問號。


    能坐得上公司裏常務董事這把交椅的男人,怎麽可能像方永興那樣不惜一切代價的聲張正義?


    問題是連唐老鴨都一麵倒地支持陳家銘,顧暖一方麵內心裏略顯吃驚,另一方麵,不由為家裏那廝隱約感到了一些不安和憂慮。


    陳家銘在長達裏的人氣之高,無論像唐老鴨這樣有沒有親密接觸過的,都給予了支持票,可知其厲害程度。


    不說能力,隻說拉攏人心這方麵,競爭對手已經是人心所望。顧暖可以想象到自己家裏那位,本該是亞曆山大的。


    大白先生自己心裏麵對此是怎麽想的?


    她顧暖暫時沒有從他口裏聽說過關於此事的隻字片語,她隻能從他的日常行為推斷。


    大白似乎對此一點感覺都沒有呢,每天繼續“無所事事”,“娛樂無限”。


    是的,她顧暖從來不知道他在做什麽,他的工作具體是什麽,當然,這都是因為他們兩個結婚的日子才那麽幾天,並不長。


    自己老公身為長達的繼承人,在長達裏扮演了一個什麽樣的角色。貌似以蕭鑒明獨子的身份,隨便在公司裏掛個名譽閑職,領個工資都是很理所當然的事。這些,他從來沒有和她說過,讓她感覺是——沒有。


    貌似,公司裏的人,也都不知道老板的兒子在公司裏做什麽的,老板的兒子有沒有在公司裏領過一份工資,據說卻是沒有的。因為蕭鑒明曾經放過話,沒有為公司做過事做過貢獻的人,不能在長達裏拿一分錢。


    顧暖迴想了老半天,除了知道他底下的展大鵬是長達裏頭的人以外,基本上,好像他做的事和長達沒有直接關係。


    對了,他向邱三姑買的那塊地,冠名的不是長達。


    要是長達的話,她那會兒幫邱三姑看合同,早就記住了。


    邱三姑合同上寫的是什麽公司?顧暖想了想,可能需要迴頭找邱三姑問問。貌似不是什麽大公司的品牌,反正沒有給她留下任何的深刻印象。


    不知覺中,她出神了,放慢的腳步,最終引起了他人的注意。


    唐老鴨和陳家銘,都扭過了頭來看她。


    隻見兩人望著她的眸光裏均閃現過一抹吃驚。


    是想她這樣工作非常努力,在事業上全力以赴的員工,居然有在公司裏走出神的時候,很讓人感到不可思議。


    她在想什麽呢?


    陳家銘的腦海裏不禁閃過一個疑問的念頭。


    主要是因為公司裏的普通員工,誰敢跟他陳家銘在一起的時候想其他人身上去了。


    顧暖感覺到了自己的失神,趕緊拉迴思緒,跟上兩步說:“唐專員不知道把我們調遣的事告訴組長沒有?”


    原來她是在擔心住院的方永興。想她人好,所以關心上司。唐慶中沒有懷疑,笑著安撫她:“我和組長通過電話了,就在你到公司之前,已經給他打了電話。組長聽到消息很高興,說是要我們好好幹。”


    陳家銘隨之接上一句:“你們在公司裏努力,方組長看見了定然欣慰。方組長是長達裏的老員工,董事長都親自點名過方組長這個人。方組長,是兢兢業業為長達努力的人,你們可不能丟了他的臉。”


    真是非常會說漂亮話的男人呢。顧暖聽著陳家銘這話,不由眯了下眼睛。


    如果這個公司以後注定是這個男人的,這個男人這種說法,是不需要疑慮。問題是現在這家公司未來是誰的,都沒有定論。這個男人用這種以公司為己任的話說出去,是哪個員工聽著,都認為這樣的人作為公司領導,是再合適不過的了。


    因為聽起來非常的正直!


    隻是在顧暖看來,對方這點正直,真不如方永興來的直率。


    方永興對長達有忠程度,但是另一方麵,不會掩飾對公司內部一些不合適的地方感覺到不滿,牢騷會有,埋怨會有,反而顯得人真實不少。


    前麵是金融部的大門了,唐老鴨衝在前麵,為陳家銘推開剛裝修好的防火木門。


    門打開之後,顧暖他們可以看見裏頭一片巨大的辦公空間。剛刷過牆的味道彌漫在空氣中。


    幾間固有的獨立辦公室,門對門對立著,分設在辦公區兩邊。


    中間,和其它部門格局大同小異,是基層員工的辦公區間,隻用普通辦公桌劃分,形成一個開放式迴廊空間。


    可能大家都是把東西剛搬來不久的緣故,內部協調需要時間,連辦公桌的擺放都看起來稍顯淩亂。辦公桌上的物品,更是都堆積如草。


    顧暖有理由以為,這裏的人似乎都尚未準備好怎麽開始工作。


    聽見有人進來,見著陳家銘站在了門口,辦公區裏所有忙碌的人停下了手裏的工作。


    陳家銘身為領導的威懾力,在這一刻必顯無疑。


    他低頭,望了下手腕上的藍寶石名表顯示的時間以後,說:“現在馬上開個會,布置一下出差的事情。”


    開會的會議室,是在金融部內部的辦公區後麵,一個麵積比較狹窄的小廳,一般隻能容納大約十個人開會的小格局。


    據說,將來會有一個更大的會議廳裝修好了分給金融部。但是,前提是,金融部要在短時間內迅速壯大起來變成公司裏一個真正的獨立部門。


    不僅僅是部門而已,按照長達對企業內部金融部的構想,是希望其成為一個獨立的子公司,與長達集團現有的兩個子公司齊頭並進。


    子公司的話,意味初期在這裏工作的人,升值空間大,發展無限。


    顧暖想到自己當初,之所以選擇長達,同樣是因為看到長達在這方麵為剛成立,潛力大,新人很有機會在這裏大展宏圖。


    放眼現在的金融部,確實隻有二十幾個人左右的規模,以後的人,會越來越多的。


    不過,暫時這個狹窄的會議廳,很顯然擠不下這麽多人。


    顧暖和唐慶中剛來,最終隻能被擠兌到門口的位置站著。


    所有金融部裏的人,仿佛抱了一絲好奇,又好像早有聽聞那樣,用目光暗地裏打量他們兩個。


    顧暖聽唐慶中小聲說著,介紹起了在場坐著的金融部員工裏,有幾個是他認識的人。


    這些人,基本都是長達公司裏的老員工了。


    唐慶中能認出的幾張熟麵孔,顧暖一樣可以從中挑出兩張自己認得的,這點可能唐老鴨都沒有想到。


    一張,是她在縣城裏就見過麵的李斯同。


    另一張,她沒有見過其真人,但是在學校的網站上看見過對方的照片。是她的母校e大赫赫有名的明星畢業生之一,也是給她和蘇逸夏機會進長達麵試的師兄,叫傅玉博。


    可能男人的樣貌伴隨年齡變化不大的緣故,傅玉博此刻在公司裏的樣子,和在學校裏掛的畢業照來看,身材和五官上沒有什麽太大的變化。


    都是高高瘦瘦的,頭發中立分,鼻梁很高,臉顯得較為沉默嚴肅,不愛說話。


    顧暖再聽唐慶中解釋,知道了李斯同原來是在長達營銷部的,傅玉博則是屬於是財務部的。


    後者的來曆,與顧暖之前聽說到的消息稍有出入。顧暖一直以為傅玉博是在長達做推銷的,因為戴了個經理名號。


    唐慶中說:“長達的財務部,原先有些經理人。”


    顧暖這樣一聽,明白了。以前沒有金融部的時候,長達是把企業的融資業務交給了財務部去做。


    現在可能越來越認識到金融這塊的重要性,公司終於決定為此設立一個單獨的部門。據此傅玉博這樣的人才肯定要給調配到金融部了。


    坐在會議廳中的陳家銘開始說話了,第一句話,他對著傅玉博說的,指著顧暖:“你師妹,認得嗎?”


    傅玉博和顧暖對了下眼。


    顧暖從他眼神裏可以看出,他根本以前沒有見過她。


    “其實,我之前在學校裏沒有見過她。”傅玉博說。


    “不是你對人事部推薦的嗎?”對他的說法,陳家銘頗感意外。


    傅玉博實事求是地說著:“學校讓我幫忙給師妹師弟們介紹工作,我沒有辦法推卸,因此,設了個考題給他們。能打通到我電話的人,我就推薦給人事部了。她和她同學,正好是這幾個人其中之一。”


    顧暖直到聽見他這樣說,方才知道那時候參加麵試的人不止她、蘇逸夏以及秦思南。到場麵試的另一些同校同學,可能不像她們幾個無意中暴露出了自己是e大學生的身份引人注意。


    “一共幾個人?”當初有作為主考官之一的陳家銘,對於傅玉博這話感到了興趣追問了下去。肯定的說,他當時一樣是不知道這個情況和內幕的。


    傅玉博說:“我後來有和人事部溝通了下,真正來參加麵試的有六個師弟師妹。打通我電話的人,是九個。有三個不知道什麽原因中途放棄了來參加麵試。這六個人中,隻有她一個人通過了麵試。好像是陳董親自批的——”


    關於陳家銘親批錄取顧暖的傳聞,早有傳言。在場的員工,對於顧暖又多看了兩眼,不乏其中一些年輕的女員工。


    顧暖從她們的眼神裏,似乎可以讀到了一些像是曖昧的氣息。


    頭皮瞬間大了。


    無疑,這個陳家銘,作為男人,在女性當中人氣很高。


    隻要想想也是理所當然的,有錢有勢,大集團常務董事,如此年輕有為,對了,據聞是個單身狗。


    等級是黃金類別的!


    女人不傾心不愛慕才怪了。


    會議剛開到這兒,突然門板叩叩,有人在外麵敲打了兩聲。


    唐老鴨和顧暖連忙向門的兩側躲開,稍微讓點位置好讓外麵的人打開門。


    門一開,人事部那個小柳的臉,和顧暖對了個正麵。


    小柳見到她出現在這兒,猛的怔了一下,接著想到了什麽衝她一笑。


    顧暖沒覺得她這個笑意有多麽善意。


    其實,這個女孩,對她顧暖似乎抱有一絲敵對的意味兒,固然,對方自以為向來掩飾的很好。


    “陳董。”小柳抱著文件從門裏探進來個腦袋,對著陳家銘別說笑得有多開心了,說,“蔡總監讓我過來,說是協助陳董出差。”


    陳家銘聽她這樣一說,似乎有些意外,往後扭頭看了她一下。


    小柳提醒他:“陳董的秘書不是剛好病了嗎?不方便出差。”


    陳家銘想起了這迴事兒,或許,在他想法裏,根本沒有想到需要找個人來臨時頂替自己秘書的工作。


    出趟差而已,再說他不是一個人出門。


    不過,可能是想到這是蔡姐的安排,陳家銘如果此刻拒絕無疑是打自己人的臉。這樣一想,他讓小柳留下來了。


    小柳擠過了唐老鴨和顧暖的中間,非要擠到陳家銘身邊的位置。


    其餘人看著她這個動作,簡直是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


    “這個女的是誰?”


    顧暖聽身邊附近有兩個女的立馬就突然出現的小柳私下議論起來了。


    “人事部的,你不知道嗎?”


    “人事部的有這麽個狐狸眼的嗎?”


    說的是小柳像是對陳家銘一直拋媚眼?


    “別說了,人家有來路的,不然,也不會敢這麽明目張膽的。你說,你我敢嗎?”


    說的也是。陳家銘什麽人啊?你想追就能追?


    俗話說,女追男隔層紗,想倒追黃金狗,這女的,最少得和黃金狗有的一拚的家世。


    “柳董事的孫女,雖然柳董事現在退居二線了,都不在公司裏露麵。”


    顧暖和一塊聽見的唐慶中,仿佛大開眼界。


    大集團裏頭,都是人不可貌相。


    誰能想到人事部一個給人倒茶的茶水妹,竟然是董事千金!


    耳聽兩個八卦的女人,打開了話匣子沒有完,繼續說:


    “我告訴你,這次出差肯定有好戲看了。”


    “怎麽說?”


    “你不是不知道,在我們金融部裏,女的,不說女才子,最少,女富豪,絕對是比比有之。”


    “什麽叫比比有之?”


    “就是,每個比每個更有錢的。”


    唐慶中額頭流汗了。


    招商部,貌似都沒有看到過一個說家境特有錢的。當然,因為招商難做,一般有錢人家子女進大公司來,不會讓自己委屈來做難做的招商。


    企業金融部一樣了,涉及到給公司融資,關係到銀行,私募,債券等,這些都是屬於金融資本家們的天地。


    沒有一個是沒有錢的。


    而且,如果企業金融部招募到這類人家的子女的話,最少在人脈疏通方麵,可以得到最大通融的便利性。基於此,富家子弟在這方麵就業,無疑遠勝於寒門子弟。


    “你對麵坐的那個,長頭發的,說是香港某家銀行行長的孫女。”


    唐慶中錯愕的表情寫在了臉上。


    “再有,坐在後麵的那個短頭發的,別看她不出聲,好像平常不怎麽動作,可是人家據說是陳董最想招進來的人之一,是某基金會的主席的女兒。”


    顧暖再看唐慶中的表情,很顯然,唐慶中已經風中淩亂了。


    “陳董果然是人見人愛的男人——”某女嗤嗤地含在喉嚨裏低聲笑著。


    “看吧,很快,爭鬥要開始了,屬於女人之間的爭鬥。首先,看誰能真正當上陳董的秘書。”


    陳家銘或許覺得出一趟差是否真需要個秘書不需要多做顧慮。可是,到底,他作為領導者,出門在外,當然需要把更多的精力放在指揮布局上,文秘上的問題,肯定需要他人協助。


    至於小柳能不能勝任這個文秘工作,顧暖以為,不怪剛才那兩個女的尖牙利嘴地嘲諷,確實,文秘不是簡單的打打字而已。


    一個專業的文秘,如果沒有配對的專業知識,是沒法工作的。


    不知道這位柳家的千金小姐,是否知道自己已經成為一群專業女鱷魚眼中的目標了?


    像是沒有聽見他人的閑話,更沒有去留意小柳擠到自己身邊,陳家銘按照計劃,在會議上簡單布置了下所有人的任務。


    這次與他一塊出差的人,共有八人之多,占據了金融部裏三分之一的人數。可見得此次出行的任務有多艱巨。


    其餘沒有隨他出差的人員,在金融部裏一樣有工作需要忙碌。


    顧暖和唐老鴨因為之前已經聽陳家銘說要安排他們兩個出差,因此在陳家銘公布出差名單的時候並不驚奇。


    他人在聽到他們兩個剛轉來就要隨陳家銘出差,那肯定是有所疑惑的。


    小柳在顧暖臉上掃過好幾眼。


    顧暖其實很想對她說:我結婚了,家裏有個大白先生夠我折騰了,你根本不需要防備我。


    說到大白先生。


    對了,她要出差的事,最少需要告訴他一下。免得他今晚在家裏等著她做飯開始餓肚子了。


    會議散了以後。


    顧暖找了個隱秘的地方,打了大白的電話。


    “暖兒,你找我?”某小盆友開心死了,因為知道她在工作的時候基本是不會想著找他的,“是不是,昨晚之後,開始想我了?”


    無疑,昨晚讓某個男人的自信心爆棚了。


    顧暖不得已,給他的頭上潑了把冷水:“公司讓我出差,我下午就得上飛機。你今晚自己找點吃的。可能要過幾天我才能迴來。”


    當場,對麵的沉默宛如死海一樣。


    顧暖不由神經一個繃緊,舍不得,感覺他這個樣子像當年抓著她手不放手的小笙。


    “我過幾天就迴來,你千萬別給我不吃飯了。”顧大廚千叮囑萬叮囑。


    “去幾天?”他終於開口了,聲音聽起來蠻冷靜的。


    顧暖唿出口氣:“不清楚,公司初步預計是一周左右。”


    “誰決定的?”


    感覺他這個口吻有點像是要興師問罪。


    顧暖因此想起了他可能還不知道他爸好心把她調離了招商部,說:“我現在不在招商了,在金融部。”


    沒有想到,這個答案引起了他的反彈。


    “你說金融部?誰弄你去金融部了?”


    “我本就想去金融部的,我學金融的,你忘了嗎?”顧暖說。


    他貌似想起了這迴事兒。


    顧暖這時候心頭不禁打鼓,希望他不會突然來一句:我有的是錢,養得活你,你給我迴來,別出差了!


    小盆友明顯在鬧別扭。


    漫長的沉默,讓顧暖焦急地舔了下嘴巴,想開口安慰他,又不知道說什麽好。


    “暖兒,如果你走的話,是我們第一次分開這麽長時間吧。”


    小盆友突然打了張溫柔牌,讓顧暖幾乎有點兒猝不及防。


    “隻是一個星期,一個星期一晃而過,我們不是要過一輩子嗎?”


    聽見她最後那句話,他的雞血立馬被打起來了:“你說的沒有錯,一輩子!你和他出差一個星期,能和我一輩子比嗎?”


    顧暖想,自己猜的真沒錯。這個小盆友的想法,居然和小柳如出一轍。


    服得她五體投地了。


    “你妒忌他嗎?”顧暖突然試探地一問。


    蕭夜白鄙夷,不屑一顧地說:“從來是他妒忌我。”


    “你剛才滿是酸味的話兒是什麽意思?”


    大白先生無語,或許是自己都覺得不好意思了。


    “你這樣要出差,你的衣服都沒有收拾,怎麽辦?”小盆友思想扭轉過來了,開始支持她出差,全力當起後勤。


    “等會兒我迴去。如果時間趕不及——”


    “我幫你收拾好,找人給你送過去,怎樣?”


    顧暖似乎沒有時間考慮他這個突然的提議,因為有人走過來了,於是趕緊一口答應:“你幫我塞幾件衣服,和牙刷毛巾——”


    “放心,我經常去旅遊,知道袋子裏該放些什麽。”


    顧暖剛想叮囑小盆友說不是去旅遊,那邊電話掛了。


    走過來的人是傅玉博。


    看見了她打電話,傅玉博問:“打給你家裏人嗎?”


    “是,讓他們幫我收拾點出差要用的物品。”顧暖答。


    “這樣剛好。”傅玉博讚成她這個安排,“我這邊人手不夠,陳董說可以嚐試使用你。”


    顧暖知道他是此次出差的主要執行人員之一,有這個機會可以和學校的前輩學習實踐,太好不過,顧暖連忙點頭。


    傅玉博好像從陳家銘知道了她會讀唇語,於是,對她突然小聲打了個手勢,道:“你這個秘密,暫且,不要被人知道。”


    顧暖從他這話,立馬讀到了一種言外之意。


    看著他緘默的眼神,顧暖緩慢慎重地含了下巴:“我明白了,師兄。”


    跟隨傅玉博到了傅玉博的辦公區,顧暖開始了工作。


    唐老鴨是跟了李斯同,畢竟這兩人,之前一個招商,一個營銷的,差不多一個專業部門。


    公司給員工們購買的機票都訂好了,是在晚上七點。


    因此所有人要出差的人提前吃了晚飯,準備五點登上公司準備的麵包車,去機場。


    顧暖吃晚飯的時候,是有點擔心家裏的大白是不是鬧別扭今晚不吃飯。為此,她偷偷地給他發了條短信,再次警告他不準不吃飯。


    等了一陣,他並沒有迴她短信,似乎在忙著什麽。


    唐老鴨的媳婦,把唐老鴨要出差的行李袋整理好了送過來了。唐老鴨下樓去取。


    顧暖還在想,他能不能把她需要的東西都準備好。


    不會兒,唐慶中上樓,左右各拎了一個行李袋。


    他左邊拎的那個一看,很顯然是男士用的。


    右手的那個,讓辦公區裏的人有人看見之後發出呀的一聲。


    這類似看見櫥櫃裏好東西尖叫的聲音,明顯是女人發出來的。


    “這是阿迪達斯今夏剛發行的限量版三葉草戶外運動旅行包——”


    聲音傳到顧暖那兒,顧暖直覺的,全身像是被電了一下,跳了起來。


    隻見唐老鴨果然拎著那個國際名牌拉風的行李包,對著她這裏走過來了。


    唐老鴨滿身大汗,肯定是之前也沒有想到自己手中拎的這個包如此貴重。


    全場無數目光,落在唐老鴨拎的包上,接著,無數目光,再落到了這個包要送到的主人那裏——顧暖?


    顧暖的手指頭差點兒一用力折斷了手中的鉛筆。


    那個大白先生,在幹什麽!


    她這是為公司出差,給她一個拉風的包做什麽?!


    唐老鴨猶如扔燙手山芋,趕緊把阿迪達斯的包放到了她腳下,接著小聲對她說:“你先生,讓人把包送到我媳婦那裏,讓她順便送來的。”


    大白先生自認保密工作做的天衣無縫。顧暖隻覺得要岔氣。


    保密工作都做到這個份上了,幹嘛給一個拉風的國際包?!


    是怕沒人知道她嫁了個闊佬嗎?


    唐慶中頓時看著她發菜的臉色都隱約覺得她“可憐”。


    因為她這個老公,好像是一個不知道怎麽形容的男人,他唐老鴨都不知道怎麽定性的男人。


    安慰地拍一下她肩膀,唐老鴨表示對此無能為力。


    顧暖扭過臉,對腳邊的拉風包恨不得一腳踢進河裏。


    再看手機,倒好,他一句話都不敢吱聲,八成也是知道自己幹出來些什麽蠢事來了。


    剛進去辦公室和陳家銘說話的傅玉博,出來時似乎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兒,徑直對著她說:“都準備好了嗎?先上車。去機場的車在大門口停著了。”


    顧暖無奈的,此時此刻,隻能是拎著這個拉風包先頂一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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