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


    顧暖抬起頭。


    眼前男人的臉在她麵前放大起來,擠出兇神惡煞嚴厲家長的表情:“你敢不吃,我等會兒把你拎起來打屁股。”


    顧暖額頭上冒出數條黑線:這個小朋友唬誰呢?以為自己變成了幼兒園園長嗎?


    “給我吧。”她怎麽會嫌藥苦?再說,那藥片一口吞下去,什麽滋味都沒有。


    手摸到他掌心裏那幾片藥丸子,顧暖放進自己嘴巴裏,喝了一口水全吞下去了。


    見她如此爽快,剛才那個裝作幼兒園園長的男人,當場有些尷尬了:“你這不是不怕藥苦嗎,為什麽之前不吃?”


    “吃了會睡覺,怎麽上班,怎麽幹活?”顧暖心平氣和的。


    原來是這樣,這女人好像一天不幹活都渾身不舒服。


    “你和方永興他們組真是一拍即合。不知道誰安排的?”


    他最後那句話或許是無意之說,顧暖卻是聽者有心:“你認為是有人故意安排我到方組長那裏的嗎?”


    “不知道。”他坐到了她身邊,看起來是一點都不想和她談工作的問題,尤其在此時此刻。


    感覺到他望著自己的眼神有點奇怪,顧暖的心跳不由加快,問:“你吃飯了沒有?”


    “我買了隻老母雞,本想讓你燉湯給你喝的。”蕭夜白說。


    普通人,應該叫做我燉湯給你喝吧,而不是讓你燉湯給你喝。


    顧暖又想扶腦袋了:“你買老母雞,讓我吃老母雞?為什麽?”


    “滋補啊。老母雞不是很會生蛋嗎?”


    不知這小朋友從哪裏學來的這口吻這語句。顧暖差點想罵,以後你少點給我看這些少兒不宜的電視和小人書。


    氣氛在這時候越變越怪了。


    像是急速膨脹起來的空氣,帶著一點即燃的氣息。顧暖在身子悄悄往後挪了一寸時,他的掌心突然間握住她的後腦勺,緊接,一個親吻定在了她嘴唇上。


    顧暖明顯感覺到他今晚有些不同,他抓住她的手臂那樣用力,像是那晚上他看見他二姐時那樣,想把她折斷了的力度。


    “夜白!”情急之下,她在趁他換氣的一刻叫道。


    他猛然仿佛清醒了過來,然而,那雙剛才蒙著情意的氤氳的眸子,變得隻是更加深邃,顏色深到了像是無底的譚洞一樣,伸手不見五指。


    顧暖對上他這雙眼神的時候,心尖兒不禁一抖。


    接下來,她隻能是來得及抓住他衣服的一角,他瞬間把她腰間一抱,隨之將她抱起來之後往房間裏走。


    顧暖隻覺得頭頂上天花亂墜,天花板上的燈仿佛在旋轉一樣,然後,瞬間由白轉黑,進了房間以後,她頓時被他塞到了軟綿綿的被子裏麵。


    巨大的床,她剛迴來,並不知道,他已經按照之前說好的,把家裏那張三米的床搬來了。結果,像她想的那樣,三米的床,占滿了整個房間,從一邊牆靠到了另一邊牆。這導致她如果想從這張巨大的床上下去,隻能是往床尾走,可他像小山一樣的身體堵在了床尾。


    在他傾身仿佛要向她身上壓下來時,顧暖兩隻手伸上去扶住了他兩個肩頭。


    此時,她可以清楚地感覺到自己的唿吸都潮了。


    急促,像是脫韁的野馬。


    頭發的汗,混雜著如馬奔跑的唿吸。


    “蕭先生,你是不是弄錯了什麽?”


    “是說我們那個協議嗎?我們當時訂協議的時候,可沒有說,你可以不履行當太太的義務,我也沒有說,我不可以履行當先生的義務。”他一邊拉扯著自己衣服上的扣子說。


    顧暖聽完他這句話,腦子裏猛然想起自己昨晚想的:真是他一開始給她設好的套?


    “蕭先生,你什麽女人會沒有,何必呢?”


    “可我隻想要你,隻要你給我生——”


    生什麽生?顧暖杏眸瞪圓了看著他。


    沒想到他這時候,聲音突發冷靜,言辭近乎冷酷地說道:“我今天迴了趟蕭家,告訴他們,過幾天我奶奶生日會把你帶迴家去。我奶奶是個老古董,我爸都得聽我奶奶的意見,要我奶奶接受你,最簡單的方式,最直率的方式,不用什麽周折,隻需要一個——”


    接下來的話他不用說,她心裏瞬間都聽明白了。


    母憑子貴!


    隻要她懷上蕭家的孩子,他蕭夜白的孩子,蕭家那些長輩能說什麽?


    什麽都不用說。


    孩子先生下來再說。


    對於急於抱孫子,抱曾孫的蕭奶奶,以及蕭鑒明肯定都是這樣想的。


    但是,這確實是之前,她和他簽協定的時候沒有想到的,而這個男人從一開始已經想到了嗎?


    望到她那雙質疑的目光,他輕聲笑了。


    刻薄的唇角笑起來,帶了一絲肆意妄為的弧度,落下的陰影,是原形畢露的老貓。


    他的大掌心輕柔地摸著她的頭發。


    動作這樣的溫柔,溫柔細膩到觸著她發絲讓她幾乎周身上下發抖,激顫。


    這個男人的動作不知道為什麽,每一次都能輕而易舉把她身體內的那把火挑動起來。


    “暖兒。我不可以讓她們主宰我的婚姻,不可能——而你想做成什麽事,也需要我,不是嗎?我們從一開始是天作之合,這是天注定的,你是我的,我是你的——”


    說完,他伏低下來親吻住她瑟縮的嘴唇,輕輕地親吻著。


    天注定嗎?


    她確實是需要他的,需要他的錢,需要蕭太太的身份,這都有利於她有一天麵對那個女人。如果,這是和吳子聰一樣,想向上爬的代價,那麽,這一刻她確實該做出抉擇了。


    一旦她這時候推開這個男人,一切將是前功盡棄。


    想想,十幾年前發生的那事吧。如果說從一開始和他簽協議沒有這種覺悟的話,這是說不過去的。


    她不能在事情沒有成功之前,讓他們家人有借口把她趕出去。


    伸出手,她摟住了他的脖子。


    *


    林意珊打了幾次電話,都沒有通。


    有可能顧暖故意不接她的電話,畢竟她對顧暖幹的事兒,全部都東窗事發了。光是她衝自己同學幹的這些缺德事兒,顧暖有理由一輩子和她勢不兩立冷落她。


    問題是,據她知道的顧暖,顧暖那種理智的個性,會接她的電話比不會接她的電話機率大。


    貌似不是什麽憎惡她所以不接電話的原因,林意珊的心頭突然浮現出一種不太妙的預感。


    和吳子聰定了要結婚以後,由她爸出資,給他們買了一套三室兩廳的房子,離吳子聰上班的公司比較近,位於市中心附近。由於市中心的房子每平米的房價奇高,這套房子總價來說,並不比別墅花園便宜多少。


    唯一的獨生女要嫁人了,林家樂說什麽都不能虧了女兒,更何況這個女婿看著,基本滿意。


    現在的年輕人結婚,並不需要像古代人那樣,婚前男女雙方不能見麵。


    林意珊和吳子聰因此提前住在了婚房裏,決定在此期間磨合彼此的生活工作,防止婚後一起生活了反而不適應發生問題。


    按蕭奶奶的話說,她這個林氏集團千金,是提前學習做家庭主婦了。


    林意珊是從來沒有想過進入職場當職業女性的,她從一開始的念頭,隻有在家裏當闊太太。


    讀書什麽的,對她來說是無所謂的。


    正是她家裏有錢,根本不需要像窮人家女兒一樣去辛苦賺錢,她需要做的,隻是扶持自己的男人,讓錢生錢足夠了。


    有錢人賺錢都是這樣的,錢生錢。


    辛苦得像頭牛的事兒,隻有沒錢人才會去做。


    讀書因此是無用的,還不如她爸給她拉幾個厲害的操盤手,替她套取股市內幕消息,一本萬利地玩股票。像上次牛市的時候,她那時候還是個學生,已經用百萬的資本,炒到了千萬,並且在大多數股民都不知道災難來臨的情況下,全身而退,這都是得益於資本圈屬於資本家獨有的內幕消息。


    與她同校的同學中,能做到她這樣的,基本沒有。


    或許在她的同學中間,不乏有一些有錢人家的子女,但是,終究是不能和她有一個首富的蕭鑒明做親戚相比的。


    越富裕的人,手裏掌握到的消息,通常是一般人難以想象的,是超乎同類尋常的。


    用句形象的話來說,一個鱷魚池子裏,大鱷,小鱷,區別大著呢。


    接著得說起來,為什麽她會看中吳子聰這樣的男人呢?


    她有錢,家境好,林氏集團的千金大小姐,長相又不差,找個門當戶對的男人談何困難。


    一點艱難險阻都沒有,對她來說。


    想給她介紹親事的媒人多著呢。


    英俊多金的富家子弟,海歸派,她伸手一摸一大把。


    吳子聰和這些人比,差遠了。


    確實,如果不是顧暖的話,她是看都看不到吳子聰這個男人的。


    從小到大,她第一次遭受的挫折感,發生在顧暖身上。老師們那麽喜歡拿顧暖來說她,這幾乎是她以前想都沒有想過的事。


    一個聾子而已,憑什麽,憑什麽在其他人口裏都好像是站在她這個千金頭頂上的人。


    不對,是她林意珊站在顧暖頭頂上俯視顧暖。


    否則的話,她絕對無法接受。


    既然老師喜歡說顧暖人好,顧暖人聰明,顧暖有個青梅竹馬的貼心男朋友,金童玉女,才子才女,那好,她林意珊,要把顧暖身邊的,所有的一切都奪過來。看老師還有什麽話好說?


    什麽青梅竹馬?


    在錢字麵前根本不值一提!


    看這個男人是選她,還是選窮酸鹹菜樣的顧暖呢?


    不用想,有點腦袋的男人,都知道選擇她這個林氏千金,絕對比選顧暖好多少倍。


    顧暖是有啥沒啥,她林意珊是要啥就有啥。


    現在,吳子聰基本上完全屬於她的了。可這個顧暖為什麽沒有就此趴下,陰魂不散的,居然繼續和她處處作對?


    蕭淑菊和蕭淑蘭都走了。


    林意珊沒有打通顧暖的電話,心裏莫名地焦急上火,連廚房裏練習做家庭主婦親自烹調的菜,隻做了一半,擱下了。


    門鈴一響的時候,林意珊都沒有迴過神。


    吳子聰隻好自己開了門鎖進來,見著她坐在客廳沙發裏出神,都有些驚訝,因為這不像平常的她。


    緊接,他想起了蘇逸夏的事兒。隨之,他的眼神變深了。


    蘇逸夏說,她們兩個早就是朋友了,誌同道合的夥伴。蘇逸夏坑顧暖,林意珊絕對有份兒。


    如果是這樣說的話,這個女人從一開始接近他,不折手段,是因為什麽?愛他嗎?


    “飯煮好了沒有?”吳子聰丟下鑰匙,走進廚房一看,發現菜板上的菜切了一半。


    聽見聲音,林意珊終於魂兒迴到了身體裏,急匆匆跟著到廚房,看到了自己狼狽的一半活兒,歉意地說:“對不起,剛接了個電話——”


    “什麽電話?”吳子聰問。


    能是什麽電話讓她如此失魂落魄的,和平常都不一樣了。讓他看到了她從來沒有向他展示過的一麵。


    這一麵,似乎蘊含了些什麽不妙的東西。


    林意珊像是沒有注意到他變化的眼神,突然低著腦袋,露出一絲困窘的表情:“你有她的照片嗎?”


    吳子聰立馬就聽懂了她話裏指的人是誰,對此冷漠地反問她:“你不介意?”


    “介意。怎麽不介意?但是,終究是同班同學,總不能說一輩子不見麵吧。”


    “你這話什麽意思?”


    “我意思是說,我有個朋友,聽說裏她的事後挺感興趣的,因為那人以前的女朋友也是個聾子,後來他女朋友出了點事沒有在一起了。”


    “你意思是說想幫她介紹男人?”


    “對。你不覺得這樣挺好的嗎?你有了我,她也有了自己的幸福。我們該祝福她,不是嗎?畢竟是同學。”


    吳子聰驟然心頭一陣發冷,眼前的這個女人笑顏如花地對著他說出剛才那番話,像是聖母瑪利亞偉大無私的表情,怎麽隻讓他感到無比的惡心。


    和對蘇逸夏的感覺一樣,其實他吳子聰並不討厭有野心的女人,但是,非常難以接受如此虛偽的女人。


    這兩個女人太能裝了,裝成這樣,不辛苦嗎?


    “我沒有她的照片。分手了,當然都刪了,這才對得起你。”吳子聰說。


    林意珊的眼睛不由自主地一眯,很顯然壓根不相信他這話。


    吳子聰繼續說:“你別做這種替她做媒人的事兒。”


    “怎麽,你還在想著她嗎?不能接受她和其他男人在一起嗎?”


    吳子聰愣了一下,接著低聲道:“當然不是。”


    “她和其他男人在一起的話,你會祝福她的,對不對?”林意珊的眼睛,一直在他臉上沒有移開。


    對於她這種好像抓賊一樣的目光,吳子聰肯定是受不了,擦過她身邊迴到客廳:“分都分了,不要再談她了。既然晚上你都沒來得及做飯,叫外賣吧。”


    林意珊心頭冷冷地笑著:分就分了。如果真的心裏頭釋然了分手的事,何必刻意地迴避談到前任。分明是他心裏有鬼。


    沒想到,這個男人,居然在想著前任?想著那個聾子顧暖?


    為什麽?


    吳子聰撥了個電話,叫了份披薩。拉開冰箱,拿出一罐啤酒。


    看他貌似要喝酒仿佛要消愁的模樣,林意珊一刹那實在忍不住了,脫口而出:“我實話告訴你吧,她有男人了!”


    吳子聰扭過頭,一眼射到她宛若張牙舞爪的臉上。


    林意珊對上他的眼神,感覺到他的眼睛,和以往完全不一樣,冰冷和無情,底下微微的,還含了一股隱怒。


    她不知覺地打了個哆嗦。


    “都說了,不要再談她了。你這麽愛談她,不覺得你自己很愚蠢嗎?她和你有什麽可比性。”


    吳子聰拉開易拉蓋,喝了一口啤酒,接著把瓶子放到了桌上,說,“我給你叫了披薩,我還有事迴公司一趟,明天可能要出差。”


    “什麽?”林意珊抬頭。


    “不用這麽詫異。你要嫁的,是一個要賺錢的男人。不然,怎麽支付起你以後奢侈的生活成本。”


    林意珊對此沒有話說。


    吳子聰拿起剛才自己丟下的車鑰匙,走了出去。


    林意珊後來才發現,他並沒有拿他到公司的公務包。


    新買的車開在馬路上,吳子聰發現自己腦子裏一片混亂,閃過去的,都是以前在小縣城裏上中學時的一些場景。


    他和她一起騎著自行車上下學。


    她的頭發不長不短,總是垂到肩頭而已,因為太長的話她嫌棄麻煩,而顧媽喜歡女兒留長發。因為這樣,她總是紮了個小馬尾。


    清爽的樣子,在夏日的陽光下,散發出迷人的檸檬的香氣。


    那時候,他這麽的,對這樣一個在學校裏獨樹一幟的女同學吸引了。


    是的,因為她是個聾子,可一點都不能減弱她對他的吸引力。


    她是不是聽不見,對他來說是無所謂的。


    相反是她可愛的樣子,到了至今,一直留在他腦海裏。


    他在想她,實際上他很清楚,她的影像從來沒有一刻從他腦海裏離開過。要不然那天在長達見到她以後,他何必那樣急著和她說話。他是真想她離開長達到他工作的公司來的,這樣或許他可以天天重新看見她了。


    前麵一輛貨車迎麵急馳而來,吳子聰猛然一驚,急打方向盤,車子幾乎駛出了路麵,與路邊上一顆大樹距離僅有一個拳頭大小的地方停了下來。


    即便如此,貌似發動機冒出了一串青煙。他的腦袋撞到了車座上,頓時清醒了不少。


    夢,醒了。


    是他不要她的。因為他忍受不了孤兒寡母被人嘲笑的處境,當她是學生,他已經是社會人士進入職場之後,作為男人,經曆過的那種沒錢沒勢,沒有任何靠山必須到處舔人屁股的滋味,比奴才更奴才的低卑姿態,讓他不堪其辱。


    於是,他一個拳頭砸到方向盤上之後,大聲地笑了起來,說:“顧暖,你怨不得我。”


    隨之他打了電話叫拖車。


    *


    第二天早上,唐慶中到公司之後發現,向來提早到達公司的顧暖,這次到了快上班的時間並沒有出現在公司裏。


    擔心顧暖出事,唐慶中打電話給顧暖。


    手機幾聲震動以後,對麵出現了一個男人的聲音:“誰?”


    這聲音聽起來有點耳熟。唐慶中想了一下,想起那晚上他和顧暖在天台被困的時候,和展大鵬一塊來救他們的男人,好像就是那個男人的聲音。


    那個男人是誰?隻記得那男人自稱是顧暖的老公。


    由於展大鵬說這是高級秘密,嚇得他唐老鴨連對著顧暖都不敢問個究竟。


    “我是——她公司的同事——”唐老鴨忍不住吞了下口水迴答。


    總覺得這年輕的男人,年紀輕輕,但聲音裏富有一種天生的威懾力,讓人不禁感到敬畏。


    “哦——”對方似乎也想起來了他是誰,說,“你是唐專員吧?我太太平常受你照顧了。這樣,她今天不去上班,你給她請個假。”


    “知道了。”唐慶中說完這話,才發現自己莫名其妙的,自然而然把對方的話當成了命令去做。


    對方也察覺到了他這一點,低聲一笑,掛了電話。


    掛上唐老鴨的電話之後,蕭夜白在自己懷裏睡著的人額頭上輕輕吻了下,說:“我去做早餐,你再睡會兒。”


    懷裏明顯嗜睡的人沒有動。


    蕭夜白隻好自己從床上爬了起來。


    顧暖等他離開了,突然感覺到身體有點冷。哪怕是大熱天的,他身體像個大火爐,離開他以後,真有點那麽的不適應。


    這令她心裏頭小小的鬱悶,莫非一個晚上而已,她開始在習慣和他在一起了?


    疲憊,疼痛,昨晚的激情,顧暖像是迷茫的眼睛睜開來,望著四周的一切。


    感覺熟悉又陌生的場景,充斥自己的腦海。


    直到手心摸到床單上那片觸目驚心的紅時,她突然間醒了。


    蕭太太了,名副其實的蕭太太了。


    顧暖慢慢地坐了起來,手心抓著昨晚上的落紅。那一刻她凝視著自己手心抓著的東西,有些出神。


    那個男人,去完洗手間之後,和對她說的一樣,朝廚房去了。直至她驟然聽見廚房那邊傳來哇的一聲驚嚇,顧暖猛然大醒:老天,那個火星來的小朋友真的去做飯了嗎?


    其實想都知道他是不會做飯的,哪怕是最簡單的早餐拿烤麵包機烤兩片麵包片。


    顧暖急匆匆地下床套上拖鞋,由於身上沒有穿衣服,隻好隨地撿起兩件散落的衣物隨便套上,趕緊衝了出去救火。


    廚房的事兒可大可小,要是一不小心,給搞到失火了,出人命了,顧暖想都不敢想。


    衝到廚房裏一看,他高大的身體明顯在火爐麵前變成了劣勢,節節後退,手裏拿著個鍋蓋好像古代士兵舉著個盾,抵擋著火爐上那口奶鍋飛濺出來的液體。


    顧暖隻得越過他身邊上前,沉著淡定地把煤氣爐熄了。


    蕭夜白恍然她衝了出來,趕緊拉住她一條手臂,叫:“小心!”


    “小心什麽?”顧暖不得說起他這個一米八的大男人,“不就是鍋溢水了,把火關小或是關了就沒事了。”


    “我看它噴——”


    小朋友無比委屈的口吻。


    顧暖迴頭,安撫地撫摸他受驚的手臂:“沒事,你看,都沒事了。”說著,她想了起來,迴頭看鍋裏:“你煮了什麽,牛奶嗎?”


    不是牛奶。這鍋裏,散發出一種特別熟悉的味道。


    見沒有危險了,他得意地開始向她介紹,炫耀:“方便麵!”


    顧暖感覺頭頂一排烏鴉飛了過去:


    天,她以後,注定要和一個連方便麵都不會泡的男人過一輩子了嗎?


    “我怎麽會覺得,你遲早一天會餓死。”顧大廚嘴裏叨了一句。這話是顧媽常說的,不會做飯的人,到時候肯定餓死自己。


    “不會,你以後天天給我做飯吃,我怎麽會餓死?”


    和她爸如出一轍的神迴複。顧暖心裏打定了個主意,或許永遠不該讓這個男人和她爸見麵,否則*一燒,以後絕對有的好戲看了。


    由於他堅持要她品嚐他做的愛心早餐,顧暖進洗手間洗漱完之後,坐在餐台邊上,等著他舀了碗煮糊了的方便麵給她吃。


    事實上,顧暖覺得,麵糊了還不緊要,緊要的是這個味道。


    火星來的小朋友,顯然把方便麵的調料包當成了無敵武器,拚命地往湯裏麵放,整碗湯又鹹又苦,基本上難以下咽。


    可是,望著眼前這張期盼的臉,顧暖突然想起了自己的弟弟小笙。很久以前,小笙第一次給她泡麵時,也是這樣充滿期許的一張小臉。


    “挺好吃的。”顧暖舌頭沒有味道的,一口喝完碗裏的一口湯。


    聽她說是好吃,蕭夜白的整張臉瞬間興奮了起來,宛如打了雞血似的說:“你喜歡?我以後天天給你泡麵。”說完他興致勃勃撈起自己做的麵,湯和麵一入口,頓時表情全變了。


    自然是一口吐了出來之後,立馬把她麵前的碗推開,生氣地說:“不好吃你就說不好吃,我會說你嗎?”


    “衝你給我泡麵的這份心,怎麽會不好吃呢?”


    顧暖說的不是甜言蜜語,是想這個明顯自小養尊處優慣了的男人,肯定是生平第一次給人做早餐,為了她做的早餐。光是這份心思,她能說不?


    蕭夜白的眼睛拚命眨著,仿佛在收斂住什麽東西一樣。他握著她的手沒有放,輕聲說:“你教我。”


    客廳裏的座機這時候突然又響了。


    兩個人同時望向座機。接著,顧暖迴過頭,看著坐在對麵的他眯起的一雙眼睛充滿了危險的氣息。


    “沒關係。”他對她笑著,伸手扶起她下巴,憐惜的味道,“有我在。”


    她自然是不怎麽擔心的。這個男人,或許有時候顯得很幼稚,但是,到底是個危險的男人,具有那個坐在王座上男人的遺傳基因。


    林意珊約不到顧暖出來,想到顧暖在長達上班,因此帶著蕭淑蘭蕭淑菊偷偷到長達,打算到招商部指出顧暖是誰。


    結果她們三個人在招商部外圈兜了十幾分鍾,不見顧暖的半點蹤影。找個人問了下,才知道顧暖今天請假了沒有上班。


    三個人不約而同想到了什麽,心頭被嚇了一條。


    蕭淑蘭立馬再撥了一次昨晚上打過一次的那個電話。這次,響了很久都沒有人接聽。


    “沒人聽嗎?”蕭淑菊問。


    “是。”蕭淑蘭掛上電話的時候不禁咬著牙齒。


    “不要急。”林意珊說。


    根據她們最新得到的消息,顧暖似乎從昨天已經在躲著公司裏某些人了,貌似她在公司裏得罪了人,說不定是這個緣故,今早上顧暖又找借口躲著。


    招商一組的人與孟部長,是在等顧暖上班的時候下手。


    可等來等去,顧暖始終不在,不好動手。


    孟部長找來唐慶中生氣,說新人怎麽可以無緣無故請假,請了假怎麽不到他這兒申請,自己批準了。


    唐慶中說:“部長,她那天和我一塊兒出事以後,公司本就給了她兩天休息的假期。她當時沒有用,現在用不行嗎?況且,組長不在的時候,組長說了讓我先頂著他的缺位,請假這種小事,向來自己組裏就能批的了,根本不用麻煩到部長這兒。”


    孟部長用第一次發現唐老鴨口才也不差的眼光看著唐慶中。


    唐慶中頂住他的壓力,不知道為什麽,或許是今天接到那個男人的電話之後,他意識到顧暖有了靠山,不需要害怕,直接頂迴了孟部長一句:“部長,你著急找顧暖做什麽?不是說她是個聾子什麽都辦不好嗎?”


    孟部長壓根沒有想到他會反問,隻得狼狽地咳嗽一聲嗓子說:“她都來我們招商部多少天了,我問候下新人,關心一下,不行嗎?”


    這個明顯是借口。唐慶中心裏冷笑著。


    孟部長想著,顧暖這樣躲著,肯定躲不了多久的,不怕她躲,於是揮下手剛要唐慶中出去。沒有想到,這時一通人事部的電話打了過來。


    唐慶中剛轉身要離開他辦公室的時候,突然看見他的神色一變。


    “什麽?你說這是誰的指示?”孟部長對著電話裏的聲音明顯顯得急促又緊張。


    電話對麵的人說了兩句。


    “可她是新人不是嗎?新人沒有過試用期,怎麽可以隨便調離崗位?什麽?!不叫調職,叫做借調——”孟部長根本沒有想到對方尚有這一招,傻住了。


    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顧暖下午來到公司上班時,看到了唐慶中很是高興的臉。


    應該說,自從方永興受傷住院以後,唐老鴨的臉多是陰雨天氣,有些愁眉苦臉的一直散不開陰雲,主要是對他們幾個的前途感到茫然未卜。畢竟方永興暫時不再以後,他和顧暖在公司裏的資曆輩分都低,隨時可以被某些人拿來揉捏。


    唐慶中見到她來了,先是一驚,問:“你先生不是說你請一天假嗎?”


    請到一天假做什麽?她又不是病了。


    說起來都特麽的不好意思,因為那種床事搞到今早上不能來上班。


    顧暖咳了一聲嗓子,說:“他說錯了。”


    說錯了?


    唐老鴨沒有能體會到她話裏的言外之意,想著電話裏那個連聲音都極具王威的男人怎麽可能說錯話。當然,唐老鴨是沒有想到,這個男人在家裏是典型的妻管嚴。


    老婆說什麽,大白先生是不敢說個二的。因為說了個二,等待的就是迴家沒飯吃,要餓死。


    “前輩,我聽人說今早上有人來找我?”顧暖轉移唐老鴨對於她老公的注意力,在公司裏談她老公明顯非常不合適。


    唐慶中想了起來這迴事兒,遲疑疑問道:“其實我也沒有見到那些人,隻是有個同事說看見有幾個女的,一直在我們招商部外麵轉悠,他走過去一問,人家說是想找你。當然,因為你都沒有來上班,說今天請一天假,她們隻好迴去了。”


    “沒有說她們是誰嗎?”


    “沒有。”唐慶中想來疑惑的就是,像長達這樣的大集團公司,上班區域有來訪人員,都有出入門口登記的,不是什麽人想來就來想走就走,這樣沒有保障的安保措施的話那還得了。


    顧暖於是可以想象到有可能是哪幾個女人了。


    唐慶中接著,終於向她提起一個令人振奮人心的爆炸性消息:“我們暫時,不用呆在這個招商部了。”


    咦?顧暖都不禁感覺到驚奇。


    唐慶中的嘴巴明顯笑不合攏:“人事部發的通知,說是鑒於金融部那邊缺人手,上麵決定,把兩個暫時調到金融部支援,等我們組長出院後再決定是不是迴來招商。”


    顧暖一聽,立馬明白了。那個人,知道她為他的計劃付出了代價,於是開始保護她了。


    唐慶中對此的心情是難以言喻的,說:“我感覺,突然感覺,之前在長達受的苦全部都是值得的了。難怪組長為什麽一直受了委屈都要留在長達。”


    因為長達有這樣一個人,絕對不讓不該受委屈的人繼續受委屈。


    顧暖的心頭也是突然感到一片溫暖,尤其想到那個人,還是她老公的親爸。


    公公的為人品德,響當當的,鐵錚錚的。


    接到了調令以後,兩個人簡單收拾了一下自己辦公桌上的東西,由於他們現在手頭在做的項目隻有明悅,明悅這個項目暫時先停了,不需要移交工作。因此,不需要打什麽招唿,兩個人抱著自己的私人物品,準備離開招商部。


    即使如此,在要走的時候,部長辦公室的門一開,江組長從裏麵走出來,對邱文得說:“檢查一下他們要帶走的東西。”


    唐慶中和顧暖於是把物品箱放到桌上給他們檢查。


    邱文得仔細地翻了一遍兩個箱子,箱子裏頭隻有文具,什麽文件都沒有。


    江組長叉著腰,有些無奈,莫非這樣放他們走。因此,暗地裏給了邱文得一個眼神。


    邱文得的手因此摸進了自己一邊西裝口袋裏。說時遲那時快,他剛要把某樣東西往唐慶中的箱子裏放時,一雙眼睛突然鎖住了他的手,伴隨一道冷冰冰的女聲對著他說:“前輩做這種事情,不覺得很對不起前輩這個稱唿嗎?”


    愣了一下,邱文得抬起的眼睛,對上了顧暖的眼睛。


    他從不知道,原來一個聾子的眼睛,能有這樣驚人的顏色以及無形的威懾力。


    在這個時候,一個突然而至的人,讓所有人感到大吃一驚。


    “陳董——”不知是誰先喊了一聲。


    聽說陳家銘突然大駕光臨,孟部長急忙從自己躲著的辦公室裏出來迎接。


    “陳董,您怎麽來了?”


    麵對孟部長殷切的討好式的疑問,陳家銘隻是眼睛淡淡地環顧一圈,目光落到邱文得那隻意圖作案的手。


    邱文得立馬仿佛被電擊到一樣,猛縮迴自己的手,這會兒他真恨不得把自己的手給剁了。


    陳家銘指著唐老鴨和顧暖:“你們兩個,跟我走。”


    說完這話,明顯也不想和其他人廢話,陳家銘轉身就走了。


    孟部長臉上難看至極的神色可想而知。


    唐慶中和顧暖趕緊借著陳家銘這句話,抱起紙箱子尾隨陳家銘。後麵招商部的人再怎樣,都不關他們事了。


    不過隻要想到孟部長那個表情,唐老鴨不禁偷著樂。


    顧暖可沒有唐慶中那麽好心情,因為前麵帶路的陳家銘看起來心情並不是太好。


    想必,某人突然把他們這兩個人撥到這人那兒,這人的心情一下子應該是不怎麽好的。因為他們兩個明顯是燙手山芋。


    走進了電梯裏,陳家銘見沒人的時候,終於對他們兩個人說了:“今晚要出差。你們收拾一下,和家裏打個電話。公司下午的車,送我們到機場。”


    完全始料未及的消息,讓唐慶中傻了眼。


    “怎麽,你以前不是常和方組長出差嗎?”陳家銘淡淡地掃過唐老鴨臉上的表情。


    唐慶中連忙肅起臉色,答:“是。”


    陳家銘的目光接下來落到顧暖那裏:“你讀金融的,那人是這麽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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