絲竹聲裏頓時混入了皮肉烤熟的“滋滋”聲。  她“噗嗤”一聲笑了。  在這越來越寒涼的天氣裏,開出了一朵盛夏的花。  “嘀——隨機任務生成,殺死王。”  “嘀——若任務失敗,係統判定玩家死亡。”  沈憐收到了他的任務。  他樂了。  自己這是為了醫生有心栽花,結果花發了,他自己也得了個柳成蔭?  他收拾了包袱,也奔著京城去了。  等他到了京城時,穿的起冬衣的人都穿上了冬衣。  他蓬頭垢麵地走在街上,想打聽一下王宮在哪個方向,卻看到沿街的枯樹上貼著告示。  那上麵說王為他心愛的妃子尋親,尋兩個失蹤的兄長。  他揭了告示,準備找鄭清他們會合。  畫皮鬼挑著另一個女人的下巴。  那女人麵容清麗,我見猶憐。  她用尖利的指甲劃著她的臉:“這是一張不錯的皮囊呢。”  那女人竟然還笑得出來。  畫皮鬼便撕開了自己的皮。  妃子看著麵前青麵獠牙一看就不是人的東西,愣了一下,緊了緊自己雪白的大氅。  “為什麽要找上我呢?”她問。  畫皮鬼有些驚訝地問:“你怎麽不怕呢?”  妃子又露出一個傾國傾城的笑:“淩遲,炮烙,車裂,我什麽沒見過?你隻不過是撕開了自己的皮。”  畫皮鬼披上人皮,也露出一個笑,似乎是暗暗與這個妃子較勁,看看誰笑得更美。  她迴答了她的問題。  “一個英俊漂亮的小相公托我殺你哩。”  那妃子低眉思索道:“唔,我早年進宮,也沒惹什麽桃花債啊。”  畫皮鬼道:“誰知道呢?”  妃子撐著腦袋,漫不經心地道:“那我是不是要死了。”  “怎麽會,”畫皮鬼道,“小相公本來說好要把心給妾的,可惜一個姓鄭的家夥給了我一張符跟我換。”  “我雖然答應他了,但我還是氣不過啊,我想要小相公的心。”  妃子感興趣道:“哪個心?”  “你管不著,”畫皮鬼瞪了她一眼,“你不能出現在宮裏了,我給你另尋個地方過活吧。”  妃子不以為意地點了點頭。  畫皮鬼想著那兩個家夥都曾經對她說過“人比鬼可怕”這句話,又笑了出來。  嗬,還是天真呐,人比鬼可怕?  鬼也是人變的啊。第34章 蒲鬆齡與幹寶(十七)  沈憐跪在地上吹一支竹笛。  這是他第一次下跪,跪一個將死的人和一隻已死的鬼。  那隻鬼柔弱無骨地倚在人身上,有些不可置信地望著沈憐。  “小相公的笛曲從何而來?”  沈憐低眉順眼:“幼時父親教的。”  鬼急切地站起,語氣顫抖道:“小相公可還有幼時記憶?”  “隻記得小妹酷愛丹青,尤善人像。”  那隻鬼再也忍不住,提著裙角飛撲過去,珠淚盈盈。  她摟著失而複得的兄長,不顧形象地崩潰大哭。  沈憐也忍不住,流下了眼淚。  兄妹倆哭作一團,相看淚眼,無語凝噎。  王看著這一幕,舒了一口氣。  他終究沒有失信於他的姑娘。  待一人一鬼平靜了些,沈憐顫抖著問:“大兄呢?”  語氣裏有一絲擔憂,一絲期待。  畫皮鬼破涕而笑:“前些日子尋到了,現在約摸在茶館喝茶呢。”  沈憐拍了拍胸口,也露出一個笑:“我們兄妹三人,終於見麵了。”  王識趣地走出去,給剛剛相認的兄妹留出一些空間。  於是“兄妹倆”迅速收起了臉上的笑與淚,收迴了拉著的手。  沈憐坐在華麗的地磚上,問道:“那個妃子死了嗎?”  畫皮鬼也坐在地磚上,把玩著頭飾上的流蘇:“死了。”  於是畫皮鬼湊近沈憐,眼神危險曖昧:“那麽小相公什麽時候兌現承諾,把這顆心送給妾呢?”  沈憐解開了外衣,把裏衣拉下來。  他的動作很慢,讓這裏的氣氛更加旖旎。  他拉著畫皮鬼冰冷的手,放在了自己的心口上。  畫皮鬼傾國傾城地笑。  “人的心,還是這麽暖啊。”她眼神迷離。  沈憐看著畫皮鬼放在心口的手,隻要輕輕用力就能取他性命的手,也笑。  “你終於笑得好看點了。”  “怎麽說?”  “你以前也笑得漂亮,隻是沒有溫度,和那個姓鄭的家夥一樣,看著就虛偽。現在,多燦爛啊。”  “那是因為我現在很歡喜,發自內心的歡喜。”  他現在衣物散開,頭發淩亂,卻笑得像個孩子。  渾身上下都透著一種奇異的、矛盾的魅力。  畫皮鬼忍不住,在他鎖骨上啄了一口,留下了一個帶血的痕跡。  沈憐捂住臉笑:“你不光要我的心,還要我的身?我整條命都是你的了。這身皮囊也不錯,挖完心還可以把皮扒下來。”  畫皮鬼扯住沈憐,卻給他係上了外衣。  沈憐躺在地上,疑惑地看著她。  “不要你的心了,給我立個牌位就行了,上麵寫張氏婉娘。”  “你這種奇怪的家夥啊,活著比死了有趣。”  說罷,她施施然出了屋。  沈憐躺在地磚上,手墊在腦袋下,看著雕的梁畫的棟。  衣服亂著,頭發也亂著。  直接把進來的小宮女嚇了一跳。  “公子……你怎麽了……”  沈憐扭過頭看著她:“姑娘能幫我找一根桃木嗎?謝謝你。”  小宮女“噗通”一聲跪在了地上。  沈憐隻好換了一個說辭:“找根桃木給我,快點。”  小宮女磕了個頭,誠惶誠恐地跑出去。第35章 蒲鬆齡與幹寶(十八)  沈憐仍然披頭散發地坐在空空蕩蕩的宮殿裏,拿著刨子刨木屑。  他做得很認真,手指還不小心被刮了個傷口。  那塊木板漸漸平滑。  然後他發現了一個大問題。  畫皮鬼那廝隻告訴了他名字,連生卒年月也沒告訴。  他想了想,就隻從上往下寫了“張氏婉娘之位”這幾個字。  然後在右下角寫了供奉人——也就是他的名字。  格式慘不忍睹。  他看著這個簡易的牌位,歪了歪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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