運把行李放在月台上,從新整理了一下,又背了起來,隨著人流往外走。月台上相聚的男男女女相互擁抱在了一起,寒暄著,可愛的眼淚四處橫流。 隨著人流不斷的從火車站湧出,車站外麵的廣場上也沸騰了,出租車、大巴車紮堆一樣的堵在車站門口。司機舉著牌子,招攬顧客。運剛一出火車站,一個約莫二十歲的年輕小夥子就走了過來,臉色凍得發紅,頭上戴著一頂解放軍式樣的綠色暖冒,兩隻手捅在衣袖裏麵,笑盈盈的堵住了他,殷勤的說:“哥,去那?”

    運沒有看他,用無聲拒絕了他的殷勤,一個人拿著行李往前走。

    “是去通渭的吧?”他又說,說著走了過來,“我幫你拿行李吧?去通渭的車就這輛最早了,馬上開。”

    運沒有理他,提著行李又往前走了一段距離,在停車場的欄杆旁邊,他放下行李,點了一支煙,輕輕鬆鬆的抽了幾口,煙絲瘙癢者內心的疲憊,他覺的很舒服,畢業以來少有的舒服,廣場上,人流和車流交錯縱橫,不像北京那麽的有規矩,但有一種身在家鄉的踏實感,淩亂的踏實。

    運扔掉手中的煙頭,衝著廣場大喊了一聲:“我迴家了。”眼淚從他委屈的眼角奔湧而出。他擦幹眼淚,拿起行李,朝著一輛藍色的大巴車走了過去,商量好了價錢,就上了車。他剛把行李放到車頂的行李架上,就聽見身後一個人喊:“哥,我說了這輛車開的最早了,沒騙你吧?”

    運迴頭一看,是剛才在火車站出口處叫他上車的那個男孩。拒絕人家,又上了人家的車,運有些不好意思的辯解說:“你剛才說的就是這輛車啊?”

    “是啊?都是鄉裏鄉親的,我總不能騙你吧?”男孩笑著說,兩隻小眼睛眯成一條線。

    “是我多心了,總覺得車站上。。。”運說到一半就沒有說下去。

    小夥在看著運笑著說:“咱們這兒的人不能那樣,都是老實巴交的人。就是不像你們大城市的人那麽懂禮貌,但是心底都是好的,再說世界上那有那麽多壞蛋。”小男孩說完,就招唿下一位旅客去了。

    運坐在座位上,迴想著小男孩的話。看他的樣子也沒怎麽上學,但全身透著一種對人生的樂觀,而相反他也算是讀了幾年書,卻變得那麽多疑,那麽不自信。因為世界上有壞人而不再相信好人,這是多麽的可笑的邏輯,以懷疑的心看待小男孩的熱情,運覺得很是羞愧。

    大巴慢慢的往車站外麵移動。車站前麵的大街上,一排排各式各樣的店鋪排列在道路的兩邊,店鋪的前麵擺滿了各種年貨,花花綠綠的,春節的氣息已經很濃了。牛肉麵館清新的味道撲麵而來,勾起了胃部一陣痙攣,他很想下車去飽餐一頓。

    大巴很快的駛上了奔向小縣城的國道。國道兩邊的樹木已經被寒冬剝去了綠,隻剩下枯枝在風中搖晃著,‘哢嚓哢嚓’的作響。黃土高原的山上到了冬天沒有任何生命的跡象,光禿禿的,黃土隨風飛揚,纏繞著從遠處而來的輸油管道,石油從管道裏滲了出來,把黃土染成了一條黑帶,於是文明在遠方產生了。道路的邊上,山上雪水化成了水,流了下來,在水泥地上結成了一層薄冰,陽光折射在上麵,看上去就像曝光過的膠片一樣,泛著刺眼的白。一個白色的塑料袋粘在冰麵上,汽車從上麵壓過,發出啪啪的響聲。大巴的裏麵,汽油很快從周圍的縫隙裏散了進來,鑽進了胃裏,引起一陣難忍的惡心。

    運拉上窗簾,擋住了那慘白的陽光,倦縮在車窗的邊上,閉上了眼睛。火車上一夜沒有睡覺的困倦迅速的占據了整個身體,他很快就睡著了。

    在夢中,那杆飄在空中的寫著清真牛肉麵的綠色的大旗又一次出現在了麵前,運夢見自己要了一大碗牛肉麵,大口的吃著。後來他又夢到了小時候家裏養的那頭老黃牛,他牽著它在村口的小河裏喝水,那裏的水很清,草很綠,還是春天。

    大巴在國道上急速的奔跑著,車裏麵空氣汙濁而又溫暖,旅客大多都睡著了。突然,大巴像是撞到了什麽一樣,哐當的一聲,被墊在了空中,然後又重重地墜在了地上。旅客全被驚醒了,驚慌失措看了看,發現沒什麽事後,埋怨了一下司機,接著又睡著了。剛剛修好的道路,因為偷工減料到處都是坑窪,司機埋怨幾句可惡的包工頭,又繼續的開車。運喝了一口礦泉水,胃部由於劇烈震動,更加的難受了,想要嘔吐的感覺,他拿了個塑料袋,靠著窗戶,努力的睡著,嘔吐感又隨著夢境的到來消失了。

    快到通渭縣的時候,司機的助手叫醒了車上所有的人。運起身一看,一大半的人是要到通渭下車。他揉了揉眼睛,拉開了窗簾,陽光變得格外的刺人,閃爍著的光粒子迎著冬日的天空仿佛要鑽進人的眼睛裏似的。在他的眼前,那個熟悉的,充滿了甜蜜記憶的地方出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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