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殘陽欺酒將自己的注意力放在穿著月白色的男人身上時,他身後一身蟹殼青的男子幾乎是立刻就警惕得看向了殘陽欺酒,掃了一眼後也不知發現了什麽,他原本眼裏不著痕跡的警覺頓時就褪去了一大半。


    將這一切盡收眼底的殘陽欺酒不動聲色,甚至連表情都沒變一下。


    站在前邊的男人並沒有發現身後的人眼神的變化,他似乎對元夏很感興趣,眼裏透著點和藹,隱約透露的感覺就像是自家也有這般年紀的小鬼:“你就是君家的小少爺吧?”


    元夏沒迴答他的問題,隻瞥了眼他手上依舊好好在原地呆著的玉扳指,擺出了個天真的表情:“你是想要把玉扳指送給我了嘛?”


    不知道這到底是個什麽梗的殘陽欺酒垂頭看了他一眼。


    大丫鬟秀蔓抽了抽嘴角,簡直要給元夏的執著跪下了。


    男人略微一愣,似乎沒想到這小孩居然還沒放棄對他扳指的覬覦之心,被那雙圓溜溜的眼睛注視著,騰然迴憶起了某個人的男人多少生出了點複雜的喜愛之心,他低低笑了笑,上前兩步在元夏麵前蹲下,沒有注意到一旁被他無視的秀蔓幾乎要僵硬了的姿態,隻好笑地詢問道:“為什麽你會這麽喜歡我手上的扳指呢?”


    ……其實也不是很喜歡啊,玉扳指看起來太財大氣粗了根本就不符合他的審美。


    元夏在心裏默默嘀咕,但臉上表情卻閃閃發光:“因為漂亮!家裏就沒有比這個還漂亮的玉扳指!我想買來送給爹爹!”


    君府裏與飲石泉、聞潮還有深亂等人正談論著什麽的洛永塵突然輕輕打了個噴嚏,在屬下真心實意或順口一提的關懷中,隻擺了擺手示意自己沒事。


    而距離君府兩條街遠的地方,元夏依舊在為自己的行為瞎扯理由,隻覺得自己越演越上癮:“爹爹可白了,手指又長又漂亮,戴上這個玉扳指一定很好看。”


    麵上將對君雲際的孺慕演繹的淋漓盡致。


    不知道的還以為君府那兩位主子真的父慈子孝,殘陽欺酒在一旁看著突然覺得有點好笑,而元夏身後跟著的五殿一行人,突然就對這個驚鴻殿小鬼產生了某種程度上的忌憚。


    小小年紀就演技一流,誰能知道他平常在眾人麵前說的那句話是真的呢?雖說他是總殿主帶迴來的這件事讓他們鬆了一口氣,但如果連總殿主都因為他年紀尚小而被蒙蔽了雙眼……就這麽信任了他呢?


    但轉念一想,這個小鬼是從救了主子的那個村子出來的,不太可能接觸到其他勢力的人,就算是他身邊這個四樓的人也是在京裏碰到因為主子的授意才答應好好相處的,不太可能做出對五殿不利的事。


    其他的也就算了,他們這群下屬隻要按照上邊的吩咐做事就行,無需操心那麽多。


    這麽想著的五殿眾人在真相的大門前繞了一圈就繼續安心地裝作合格的護衛和丫鬟,甚至垂著眼睛連看都不看麵前的那兩個男人,隻一心一意做個合格的下人。


    因為元夏的理由失笑的男人伸出手摸了摸他的頭,溫和但堅定地拒絕了他的要求:“抱歉啊,這枚玉扳指可不能轉讓給君公子。這是他人送給在下的禮物,已經跟了我很多年,也隻能靠這樣東西來懷念他了。”


    男人說這話時語氣裏隱約帶上了一絲和柔和的表情不太相符的決絕,就算對方隻是個npc,元夏還是被他話裏的冷清撼動,對這種感情有些過敏的元夏皺了皺鼻子,臉上帶著些困惑:“為什麽懷念呢?想見他的話就去見不就好啦?”


    男人笑了笑:“他大概已經死了。”


    元夏身後的大丫鬟秀蔓聽到這句話,一直僵硬著的身體突然就顫抖了一下。


    在場的男人和元夏正專注著和對方對話,並沒有太過注意旁邊的情況,殘陽欺酒和男人身後佩劍的男子將大多數注意力放在了對方的身上,他們和在場的其他人一樣,以為大丫鬟隻是因為話題中的人已經死了這件事而有些觸動,完全沒有察覺她某瞬間異常蒼白但飛快恢複了的臉色。


    沒人知道她現在多想離開這裏。


    心思細膩的秀蔓隻想立刻迴到君府,找到洛永塵告知他元夏遇到的人到底是誰,說了什麽話,做了什麽。


    但一想到如果做出異常的舉動會被對方身後的那個護衛察覺,她隻能掐了掐自己藏在寬大衣袖裏的手,努力克製住那幾乎要蠢蠢欲動的激動。


    那邊元夏還在鍥而不舍地裝作天真小鬼沒話找話:“既然都說是大概了,可能還活著呢?”


    男人根本不想告訴一個陌生人特別是一個小鬼,自己內心深處是最希望那人已經死了這件事,所以他隻是笑著並沒說什麽,他似乎是準備迴去了,站起身垂著頭道:“這玉材我倒還有,到時候派人給你送去吧,無論是準備雕個玉扳指還是玉佩,都隨你。”


    說完轉身就走,邁出兩步卻又停了下來,添上一句:“再會。”


    目送那兩人離開直到身影消失在街尾,元夏才收迴自己的視線,撇撇嘴用那雙大眼睛瞪向微妙地看著自己的殘陽欺酒:“……怎麽?”


    殘陽欺酒挑挑眉,礙著身後那群npc都還在,什麽都沒說就自顧自往前走。


    迴了君府之後,元夏去了一趟私塾先生那邊,照例表達了一個時辰自己不情不願的任性後被惱怒的老先生趕迴了自己的院子,秀蔓全程都跟在他的身邊,低眉垂眼一副三好丫鬟的模樣,該做什麽就做什麽。


    元夏一迴到院子就看到了院子裏石桌邊手上正抓著一隻信鴿的殘陽欺酒,他手邊擱著一副筆墨,元夏瞥了一眼後隨口找了個理由打發了秀蔓,就看著殘陽欺酒將鴿腿上綁著的信拆下來,隨手將那信鴿往邊上一丟。


    就這麽眼睜睜看著那隻鴿子被這麽一甩暈過去的元夏抽了抽嘴角,也沒打擾他,就坐在一邊默默看著殘陽欺酒讀完別人寄來的信後提起筆似乎準備寫迴信。


    等他一連打了三個哈欠後,殘陽欺酒才將那不知要寄給誰的信完成,從係統包裹裏掏出一隻信鴿,他綁上信後就放飛了出去。


    元夏看一眼那鴿子飛走的方向,又垂眸瞥了眼地上歪著腦袋不知道是生是死的另一隻信鴿,完全不知道這人什麽毛病:“為什麽不直接用這隻鴿子寄?你知道一隻信鴿多貴嗎?”


    殘陽欺酒瞥他一眼:“寄迴遺失信件的幾率太高,我不準備冒這個險。”


    元夏無話可說,行行行你有錢你說了算。


    將石桌上的筆墨紙硯收起來,殘陽欺酒看了眼上邊殘留著的幾片墨跡,仗著有小丫鬟也沒準備自己收拾,瞥了眼撐著下巴一臉興致缺缺的元夏,眉頭一挑:“你和剛剛在街上遇到的男人怎麽認識的?”


    元夏似乎不明白為什麽他突然提起那人,迴憶了一下覺著兩人相遇的經過也沒什麽特別的,就更沒興趣地哦了一聲:“之前奉命演個任性小鬼,在街上遇到過一次,要那個玉扳指被秀蔓阻止了,似乎那個npc位高權重來著,這次就是為了看起來更自然,順手那麽一折騰。”


    殘陽欺酒沒搭腔,表情十分玄妙。


    元夏察覺到有什麽不太對,莫名地看了男人一眼:“怎麽?”


    殘陽欺酒眯著眼睛看著麵前瞪大眼睛用疑惑的眼神看來的小鬼,對方淺棕色的眸子盛滿了某種幾乎要這麽湧出來的好奇,欣賞了一會兒這雙眼睛後,男人食指抵上小鬼的眉心,端詳了他這張還算得上和現實中有那麽兩三分相似的漂亮小臉片刻,用一種近乎誘哄的神秘兮兮口氣說:“想不想知道那個npc是誰?”


    殘陽欺酒的語氣很平淡,但聲音低沉透著股說不出的磁性。


    被人用食指抵著額頭的元夏被這把聲音弄的肝兒都顫了一下,但最過分的不是男人的聲音,而是他一瞬不瞬地盯著自己的眼睛。


    殘陽欺酒的瞳孔顏色相對於元夏的淺棕色來說要深得多,與現實中一樣接近墨黑色的瞳仁搭配著那算不得多大卻恰到好處且形狀並不柔和的眼睛形狀,顯得他的眸子越是深邃,就這麽直直地映出元夏現在小小的身影。


    而男人原本就足夠英俊淩人的臉湊的有點近,帶來的壓迫感簡直讓元夏的心髒每秒都多跳了那麽一小拍。


    ……這人怎麽就能長的這麽違規呢?


    眼神恍惚的元夏因為眉間加重的力道而猛然迴神,在殘陽欺酒的注視中他忍不住唾棄了自己,都這個時候了還胡思亂想什麽呢,趕緊想想要不要接這個茬才是最重要的吧!


    要他說,他真是不想搭理這男人,可被殘陽欺酒這麽一問,元夏的好奇心倒是真的被挑了起來,於是猶豫了一會兒後,他還是屈服了:“……想。”


    殘陽欺酒:“拿什麽來換?”


    元夏:“……少俠你再這麽調戲我我要生氣了啊。”


    看了眼元夏臉上堪稱認真的神色,殘陽欺酒嘖了一聲,將自己的手指從他的眉心收了迴來:“雖然不是很明顯,但跟你說話的那男人被遮住的衣擺上繡著龍爪。”


    “雖然有可能隻是皇親國戚,但新帝登基前皇子和王爺都死的差不多了,符合那個年紀的隻有孜羅國現在的皇帝——洛永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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