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已晚,街上每隔百步就放置著一張施孤台,上麵擺放著各式各樣的祭品,燭火在風中晃動,火舌泛著詭異的幽藍色。每家每戶門口掛著紅燈籠,廣場上張燈結彩,戲台下麵以中間的白線為界,左右兩邊各擺放著紅白兩色的椅子。紅椅子上坐滿了人,正在熱熱鬧鬧地討論著接下來的戲。有人看到雲敘白和嬌淮,紛紛邀請他們留下來看戲,雲敘白一一婉拒。“起陰風了,走快點。”雲敘白讓嬌淮抱著卷起來的門神,加快了腳步。“錚——”不知何處響起一聲響亮的鑼聲,有人高聲吆喝一句:“開獄囉!”在雲敘白身後,戲台緩慢拉開帷幕,霎時間樂器齊奏,台上有一人亮嗓:“上天、天無路……”“入地、地無門……”戲腔細如遊絲,如泣如訴,在這種環境下格外詭異,雲敘白聽得頭皮發麻,迴頭一看,原本空無一人的白椅子上坐滿了“人”,人頭攢動,紛紛拍手叫好。這些“人”的皮膚泛著青白色,有的缺胳膊斷腿,有的披頭散發,有的渾身是水,仿佛剛從水裏爬出來。紅椅子上的觀眾毫無察覺,嗑瓜子的依舊在嗑瓜子,站起來喝彩的聲音也沒有降低。鼓點每一下都敲在雲敘白的心頭上,心跳趕著鼓點和黃板聲,越來越快。嬌淮看著戲台上身段曼妙的花旦,目光幾乎挪不開,不由自主地讚歎一聲:“好美。”“當什麽都沒看見,走吧。”雲敘白讓嬌淮牽著他衣角,免得走散。“慢說我心碎……行人也斷魂……”身後又傳來幽咽婉轉的一聲戲,路上行“人”越來越多。……玩家“計永昌”和他的隊友“四萬深淵”剛剛離開紙紮鋪,他們在那裏查到了一條重要線索,心情很激動,眼見天快黑了,不由得加快腳步趕迴住處。“原來紙紮鋪的夫妻就是這一切的罪魁禍首,我們現在就去找其他玩家,光憑我們兩個還不夠大boss塞牙縫。”計永昌說著拍了拍手掌:“還好我們冒險進了紙紮鋪,不然怎麽能查到這麽重要的線索。”“想到剛剛看到的東西,我有點想吐。”四萬深淵麵有菜色,他疑神疑鬼地看向身後:“紙紮鋪真的太恐怖了!昌哥,你有沒有覺得有東西在跟著我們?難道是老板娘……”“沒有啊,哪有什麽東西,你別那麽敏感。”計永昌完全沒感覺,他摸了摸肚子:“忙了一天,好餓,快去找點吃的。”“上天……天無路……”不知從哪傳來一聲哀怨的戲腔,計永昌心頭一跳,緊張地張望著前路:“嚇死我了,誰在唱戲?!”他身後的紅燈籠悄無聲息地變成白燈籠,火苗瞬間變成幽藍色。計永昌感覺背後冷嗖嗖的,他不敢迴頭,一把拉著隊友的手腕,走得更快了:“得趕緊離開這裏。”耳邊響起輕輕慢慢的聲音,和剛才唱戲的聲音有些像:“離開這裏,你要帶我去哪?”這不是四萬深淵的聲音!計永昌腦袋“嗡”的一聲,心跳如雷,這時才發現,掌心的觸感很奇怪,很毛糙,不像人的皮膚!自己到底牽著個什麽東西?計永昌背後瞬間被冷汗打濕,想拔腿就跑,卻發現自己的腳沉重得像灌了水銀似的,抬都抬不起來。“你怎麽不說話?”那個聲音像毒蛇一樣纏著他,腥臭的冷氣噴在耳邊:“郎君,你說話呀……”第97章 迷霧之島(7)“良善家為什麽反遭天譴……作惡的為什麽反增永年……”幽暗的街道裏, 傳出一聲哀怨的唱腔,餘音在屋簷上環繞,久久不散。穿著戲服的紙人緩緩站起來, 拂了拂濺上鮮血的水袖, 線描的眼珠子幽幽滑向眼角,麵無表情地看向倒在它腳下的兩個男人。它享受著這兩個獵物眼裏的恐懼,得意地翹起鮮紅的唇角。片刻,繡花鞋輕而慢地轉了個方向, 踏著地上的血泊, 朝另一個街道去了。紙人沒有發出一點兒腳步聲, 手裏的竹籃子一晃一晃,冒著熱氣的腎髒和齊根割下的人耳朵碰撞到一起,鮮血沿著縫隙滴落在地。直到這抹身影徹底消失, 躺在地麵上的兩個男人才敢動彈。“昌哥!你怎麽樣了?”四萬深淵左耳被割掉, 猙獰的傷口還在流血,染紅了他的脖子和衣服。“我快不行了……救我……救我……”計永昌比四萬深淵更慘, 他的後腰處豁開一個三十公分長的裂口, 裏麵的腎髒已經不見了, 骨頭斷裂,裸露在外的組織正嘩啦啦地流血。劇烈的疼痛讓他的臉白得像紙, 他連眼睛都睜不開,仿佛隨時都會暈過去。“昌哥, 你不會有事的,隻有一個腎也能活!我這就用道具給你療傷!”四萬深淵也疼得要命, 強撐著精神取出急救道具, 用在兩人身上。計永昌臉上布滿冷汗, 虛弱地說:“能活, 但是會很痛苦。”“你撐住!”四萬深淵眼圈一紅,哽咽著說:“這點傷,出了副本就可以被係統修複了。”療傷道具很快生效,兩人的傷口迅速止血,計永昌的臉色緩和了些。“昌哥,能站起來了嗎?天黑了,我們身上的血腥味太容易招惹髒東西了,必須趕緊迴去,免生變故。”“走吧。”計永昌在四萬深淵的攙扶下勉強站了起來,自嘲地扯了車嘴角:“隻要能活著,一個腎算什麽。”四萬深淵吸了吸鼻子,安慰道:“對呀,我們好歹算逃過一劫了,等明天就好了,明天……”“落花滿天蔽月光~借一杯附薦鳳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