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董承辭受獻帝衣帶密詔之後,與長水校尉種輯、將軍吳子蘭、王子服等謀誅曹操。董承想到了劉備,他是獻帝的皇叔,是漢室宗親,應該可以同謀之。於是董承借幼子滿月之便,設家宴邀請劉備到家中做客,在書閣內將血詔之事與劉備細說,劉備也當場表明奉詔誅賊之心。然而曹操生性狡猾,又甚多疑,一時間想不到對策,大家也隻好沉著氣等待時機。

    自董承接詔之後,獻帝日夜等候消息,卻始終不見動靜。心想:“難道是朕所托非人?不會!當年皇妹把朕托付於他,那他定是可信之人。哎!想必是曹操那賊狡猾奸詐,不易動手罷了。”

    董貴妃見皇帝半夜起身,來迴走動,似有心事,於是也起身,拿起錦袍,為他披上。

    “是朕把愛妃吵醒了?”獻帝溫柔地問道。

    “臣妾早已醒來,怕陛下凍著,方才起身為陛下披上外衣。”董貴妃輕聲迴道。

    “朕睡不著,起來走走,愛妃不必陪朕。”獻帝說道。

    “陛下有何心事,能否讓臣妾分憂?”董貴妃問道。

    “愛妃覺得朕如何?”獻帝問道。

    “陛下何故此問?”董貴妃不答反問。

    “朕隻是覺得自己很沒用,處處受人牽製,每天過得如履薄冰,這大漢四百年江山,遲早會斷送在朕的手上。”獻帝沮喪地說道。

    “陛下切莫自我菲薄,陛下,慈悲心腸,才情橫溢,有勇有謀,不畏艱難,雖處逆境而不氣餒,此乃人君之典範。”董貴妃說道。

    “愛妃何以見得?”獻帝問道。

    “想當年臣妾初見陛下時,陛下正與蒙都尉在練習騎射,英姿勃發,豪情萬丈。別人道是陛下貪玩,但臣妾知道陛下不是。”董貴妃迴想著說道。

    “愛妃繼續說。”獻帝心知她所說之人並非自己,但是他很想知道皇妹當時是如何麵對這些困境的。

    “諾!”董貴妃接著說道:“陛下即位之後便恢複了科考製度,初平四年九月甲午,試儒生四十餘人,上第賜位郎中,次太子舍人,下第者罷之。陛下聽說落榜人中有年過六十的老翁,乃下詔曰:“‘孔子歎‘學之不講’,不講則所識日忘。今耆儒年逾六十,去離本土,營求糧資,不得專業。結童入學,白首空歸,長委農野,永絕榮望,朕甚湣焉。其依科罷者,聽為太子舍人。”由此可見陛下慈悲之心。”

    “興平元年(194年),三輔大旱,穀價騰貴劉協命令侍禦史侯汶出太倉米豆煮粥救濟百姓,陛下見餓死人數不見下降,便親自煮粥,乃知侯汶作弊,陛下卻不願意見他因此入獄,隻命人責打五十廷杖便放了他。由此可見陛下之聰慧及寬宏之心。”

    “當年李傕與郭汜相攻,李傕欲使陛下移幸北塢,陛下不肯,傕乃以刃相逼,陛下卻依然不為所動,於是傕隻好令人挾持陛下移駕。由此可見陛下之勇敢。”

    ……

    董貴妃一一細說了她對獻帝的看法。

    獻帝聽她說罷,不禁感歎道:“朕不如她!”

    “他?”董貴妃不解的問道。

    “朕有點累,想睡了。”獻帝說罷,便卸了外衣,逕自上了床睡下。

    董貴妃不敢多問,也迴到床上躺下。這不能怪董貴妃,之前因陳淩年紀小,又與各位妃嬪“相敬如賓”,她自然跟其他妃嬪一樣看不出皇帝的變化。當獻帝開始寵幸各位嬪妃時,她們隻當做皇帝長大了,哪裏曉得個中的乾坤。

    經過一夜的反覆思量,獻帝覺得自己無兵無權,空有天子之名,即使能成功誅殺曹操,也不見得能挽救岌岌可危的漢室江山。獻帝心想:“不知皇妹那邊情況如何?她曾說要與劉皇叔聯手,共同匡扶漢室,我何不召見劉備,一問便知!”

    次日晚上,宮殿燈火明亮,劉備應召麵聖。在宮人的帶引下,劉備來到獻帝的寢宮。

    “臣叩見陛下,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劉備行禮道。他並不清楚皇帝找他有何要事,一路上都忐忑不安。

    “皇叔不必多禮,快快請起!”獻帝說道。

    劉備起身,問道:“不知陛下深夜召見微臣有何要事?”

    “無何要事,朕隻是想與皇叔閑聊家常,皇叔請上坐。”獻帝說道。

    這時,董貴妃命人給獻帝和劉備上了茶和糕點。

    “這是朕令人到洛陽辦的上等茶心,皇叔請細嚐。”獻帝說道。

    劉備奉起“茶”,隻見杯中清澈,不過是清水而已,眉頭微皺。他喝了一小口,這水淡而無味,心中納悶,不知天子用意。

    “皇叔認為這‘茶’如何?”獻帝問道。

    “迴陛下,這‘茶’淡而無味。”劉備迴道。

    “哦?其實朕也覺得這‘茶’淡而無味,但卻是人世間最好的‘茶’。”獻帝略有感慨地說道。他放下杯子,揮手示意宮人退避。

    董貴妃引宮人退出寢宮,並候在門外守著,以免曹操耳目靠近。

    獻帝見屋內無人,乃敢令劉備靠近議事。

    “不瞞皇叔,朕此次夜召皇叔,是想向皇叔打聽一人。”獻帝說道。

    “不知陛下欲打聽何人?臣知無不言。”劉備說道。

    “皇妹劉晨,不知皇叔是否有她的消息?”

    “恕臣愚昧,臣未曾聽說劉晨公主,也未曾與公主謀麵。”劉備皺著眉頭說道。

    “皇叔不必疑惑,皇妹與我同為董太皇太後所撫養,皇叔不知也不足為奇。我與皇妹在洛陽失散,之後一直失去聯絡,朕甚是掛念。皇叔人緣甚廣,朕想拜托皇叔代為打聽,若能尋得皇妹,還望皇叔代朕好好照顧她。”獻帝略帶失望地說道。

    “臣遵命!”劉備拱手說道。

    獻帝歎了口氣,問道:“朕聽說皇叔平日無事,在府上種菜,是否有此事?”

    “迴陛下,確有此事,請陛下降罪!”劉備跪下說道。

    “是朕無能,皇叔何罪之有?”獻帝略帶悲傷地說道。

    “陛下…”劉備一時不知如何說好。

    “離開朝廷,隻有離開曹操勢力範圍,皇叔才能有所作為。”獻帝突然說道。

    “不妥,臣怎能不顧陛下安危,此時離開朝廷?”劉備說道。

    “朕是天子,不能離開朝廷,隻能屈身在這表麵輝煌的鳥籠之中,恐怕此生都難得自由。而皇叔不同,皇叔是英雄,隻要能逃出許都,將來定能擁百萬雄師,捍衛我們劉氏江山,振興漢室。這樣也不枉朕的一番苦心。”獻帝說罷,不禁黯然落淚。

    “陛下,是臣等無能,讓陛下蒙塵,臣罪該萬死!”劉備跪下說道,早已淚流滿麵。

    “皇叔請起!”獻帝上前扶起劉備,接著說道:“朕別無他求,隻求能保住漢室四百年基業。望皇叔務時機速速離去,開創一片天地。倘若朕有何不測,皇叔可自當謀立,莫讓賊人得逞!”獻帝揮淚道。

    “臣斷無謀立之心,請陛下明察!”劉備下跪道。

    “皇叔莫驚,皇叔赤子之心,朕了然。”獻帝說道。

    “臣懇請陛下切勿灰心,臣定當竭盡全力,協助陛下匡扶漢室!”劉備信誓旦旦地說道。

    “好!有臣如此,夫複何求?”獻帝感動地說道。

    獻帝與劉備交談良久後方退出宮殿。在宮門外,劉備被守衛攔住,搜身確定無可疑之物後才放行離開。他心中不禁悲憤不已,但更多是為獻帝的處境擔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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