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伺機而動的奶貓,乖巧溫順,但也隻對裴轍。裴轍處理事情從不拖泥帶水,點到即止,言語間的威勢不露聲色,根本不可能有人敢在他麵前嘻嘻哈哈。比起薑昀祺一開始就是大半天、一整天的會,偶爾還要聽隊員們三番五次插科打諢的會議效率,不知高到哪裏去。好幾次裴轍望見薑昀祺麵無表情注視屏幕那端隊員來迴胡鬧,會忍不住垂眸笑,然後低頭繼續查看自己帶迴來的數據文件。每當這個時候,薑昀祺會準確無誤感覺到,然後轉頭瞧著裴轍彎起的嘴角弧度發愣,表情也漸漸豐富,有點拿裴轍沒辦法的意思。這段時間藥慢慢減了,身邊的人都能看出來薑昀祺狀態在往好的方向發展。其實在薑昀祺情況逐漸好轉之前,裴轍極少將工作上的事帶迴遂滸處理——薑昀祺分不清裴轍是有事要做還是在忽視他,後者會讓薑昀祺情緒失控,甚至崩潰。就像那條被裴轍拒絕的圍巾,薑昀祺意識不到裴轍替他考慮的,在他的理解中,裴轍就是不想要他。那時候的薑昀祺一整天都對除裴轍以外的人視若無睹,他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偶爾探出觸角感知裴轍的存在,感受不到就縮迴去一個人待著,自我屏蔽,感受到了就主動往裴轍身邊靠,極度依賴。甚至連喜怒都歸裴轍所有。一旦遇上較長時間的出差,裴轍會和薑昀祺再三確認迴來的日期和時間,但凡有延誤,也會提前電話和薑昀祺說上幾遍。薑昀祺一遍遍重複裴轍的話,跟魔怔似的。在那段不長的日子裏,裴轍每次出差都是宋姨的心病,因為薑昀祺狀態會變得極差,三餐不定、睡眠驟減,更會突然無緣無故出門怎麽都找不到人。宋姨每次都要急哭。即使宋雪瀅無比肯定薑昀祺自己會迴來,宋姨還是會揪心好幾個小時。薑昀祺確實會迴來。一個人出門,一個人迴來。沒人知道那幾個小時他去了哪裏,也沒人知道他心裏在想什麽。裴轍不在身邊的薑昀祺沉默陰鬱,渾身上下都不允許人靠近。後來宋姨實在放心不下,就讓宋岐歸偷偷跟著,看薑昀祺到底去哪裏。結果沒半小時,宋岐歸直接把人跟丟,迴來說:“薑正河教的東西都到他骨子裏了!他一發現我跟著,眨眼就把我拐沒。”宋姨追著人一頓罵:“那你學的呢!軍隊那幾年都學到哪裏去了!昀祺一教就會,你怎麽學了就丟!?”宋岐歸搞不懂自家老娘奇怪思維,嘟囔:“還能這麽偏心?!”宋雪瀅笑個不停,末了歎氣:“昀祺不會不迴來的。裴先生迴這裏,他能去哪?”薑昀祺那陣到底去了哪裏,還是錢雲來老宅見裴轍時無意中說出的。老營房建造文件經手人眾多,加上年隔久遠,查起來廢了不少時力,可順著線索摸下去,雲裏霧裏模糊不清的授權依舊不在少數,錢雲在江州奔波近一個多月,還是毫無頭緒,沒辦法,隻能折迴來找裴轍幫忙。隻是裴轍如今在外事部,身份上隔著幾層,名不正言不順。錢雲隻能去找錢老,錢老聯係孫部,來迴又是半月文件周轉,不過好歹敲定了裴轍介入的身份。正式授權下來的時候,裴轍不在江州,那段時間裴轍在江州的日子,一隻手都能數出來,錢雲就親自去了遂滸宋家老宅將授權文件交予裴轍。薑昀祺生病的事自然也就知道了。那會宋岐歸在二樓招待錢長官喝茶,錢雲說起裴轍怎麽總不在江州,宋岐歸就把那天運輸爆炸之後的事說了。錢雲是目睹裴轍追薑昀祺的,但怎麽也沒想到薑昀祺最後患了精神分裂,對宋岐歸驚訝道:“不對啊……我上上周迴老營房檢查還在小渠河道遇上昀祺了,看上去一點事沒有——”“小渠河道?”身後傳來裴轍微凜的嗓音:“他在那裏做什麽?”錢雲扭頭,對上裴轍漆黑視線,開口不由慎重:“也沒做什麽。其實隔得距離也遠,我就遠遠瞧見了。”“後來聽巡崗的兵士說,他有幾天常來,行為一點不鬼祟,就一個人坐在一個地方,盯著一個地方瞧,時間不長不短,整個人挺安靜的。”“你們這麽緊張幹什麽……”見宋岐歸頻頻盯裴轍瞧,錢雲想了想安慰:“我看昀祺真沒你們想得那麽嚴重,他可能就想散散心,過去的事對他影響那麽大……獨處獨處也好。”裴轍沒繼續問。三人說了會事,裴轍接過文件就上了三樓。那天一直到晚飯兩人都沒下樓。宋姨飯前去敲門,裴轍說不用管他們,宋姨也就不管了。畢竟裴轍不會真把薑昀祺怎麽樣。第二天過了午,兩點多的時候,大家才在二樓飯廳看見薑昀祺坐裴轍對麵溫吞喝湯,神情如常,裴轍給他夾菜,他也全部吃了。吃完瞧見宋姨望他,叫了聲“宋姨”,直接把宋姨眼淚叫出來。自此之後,薑昀祺狀態慢慢好轉。沒人知道那一天一夜發生了什麽。薑昀祺像是得了什麽足以安心的萬鈞承諾,他不再同往常一樣盲目黏裴轍,裴轍不在的時候,他會找自己的事做,也漸漸開始和博宇他們聯係。網上輿論風風火火的時候,first全員跟歸隱似的,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隻在夏賽複盤。正式聯係first之前,薑昀祺花了整整一周時間快速複盤了遍夏賽全程,後來對著全員直言:“夏賽的確打得不好。”大家齊齊不語,其實這一點彼此心裏多少有數,隻是眼下被隊長當麵摘出,說不心愧是假的。接著,薑昀祺毫無遮掩,擲地有聲道:“責任在我。”“我狀態不好,沒能與大家共同麵對,是我這個做隊長的嚴重失職,這裏和大家道個歉。”“對不起。”薑昀祺起身,麵朝屏幕,向first全員深深鞠了一躬。博宇震驚不已:“不——不是、雲神——隊長——艸!薛鳴淮!你拉我幹嘛!?”薛鳴淮注視屏幕裏的薑昀祺,嘴角含笑,沒說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