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鳴淮走到與賽訓室連通的露天陽台,外麵日光稀薄,熱度平平。六月初梅雨泛濫,上升的氣溫沒幾個小時就被雨氣衝散。林西瑤走過來:“我也覺得。那天是博宇叫的祈醫生吧?他怎麽想起去找祈醫生?”薛鳴淮笑:“他要體檢。偶然遇上就說了隊長最近情況,誰知祈醫生想都沒想,直接跟他迴基地了——這個也讓我很疑惑,好像祈醫生一早就在關注隊長精神狀況。”“你說要不要聯係薑昀祺家裏?”林西瑤停頓片刻問道。薛鳴淮看林西瑤的眼神像看班主任:“雲神說不要聯係,他自己會調整——這事還專門和我們開會說了。”林西瑤驚訝:“專門和你們開會說這個?”薛鳴淮:“當然還說了別的。夏季熱身賽馬上開始,說了安排上場的事,我估摸他這次是不打算上場了。待會路星嵐填好報名表,晚上會拿給他看……”幾句話的功夫,天色果然再度陰沉,鉛雲滾滾,雨勢積蓄,很快又飄起了小雨。薑昀祺一覺睡到六點多。起來的時候外麵天已經完全黑了,窗戶模糊一片,聽得到淅淅瀝瀝的雨聲。屋子裏沒開燈,薑昀祺睜開眼睛望著黑黢黢的天花板。一場覺下來,眼裏全是血絲,身體疲憊不堪,睡比不睡更吃力。藥物使得思維短時間發生混亂,薑昀祺花了點時間才搞清楚自己在哪裏,又花了點時間搞明白自己怎麽了。就這麽過了很久。門突然被敲兩下,薑昀祺抱著被子坐起,等了等。博宇見沒人開門,便拿鑰匙開了門,但進來沒開燈,站門口輕聲問薑昀祺餓不餓。門外光線直挺挺照進來,酸澀眼睛好一會才適應。薑昀祺看著他:“嗯。”博宇走近幾步,視線不由自主去看房間角落某個地方,雖然知道下麵這句話旁人聽來怎麽聽怎麽奇怪,但還是忍不住問薑昀祺:“他……還在嗎?”博宇話音未落,薑昀祺身體下意識顫抖,套進隊服的一隻手微微僵硬——其實比剛開始好多了,算是某種程度的適應。起初,博宇完全嚇傻。要不是遇上祈醫生特意向他解釋薑昀祺病因,博宇差一步就要在薑昀祺屋子裏掛桃符。薑昀祺垂下頭,唿吸有些加重:“在。”博宇趕緊走過去拍薑昀祺肩:“不怕不怕。我們出去吃飯。”薑昀祺恍若未聞,臨走關門前還迴頭望了眼房間角落。短短幾周,薑昀祺瘦得架不住原先正好的隊服,好像衣服裏裝得不是一個人,而是一縷魂魄,薄得如同一張紙,蒼白冷銳。表情比平常更少。暴瘦之下,身形更顯纖長,五官透出一種易碎感,近乎病態的好看。藍眸濕潤沉靜,在漆黑睫毛下流露些許光澤,眼眶下是淡淡的紅血絲,加上長時間悶在屋子裏喝水吃藥,雙唇一點都不幹燥,粉潤晶瑩,無端給整具身軀染上一抹極致脆弱下的綺麗冶豔。室外燈光大亮,薑昀祺走得很慢。博宇悄悄觀察薑昀祺狀況,覺得薑昀祺像是數九寒天裏正在結冰的湖麵,冰一點點凝固,湖水靜止,冬季漫長沒有盡頭。眼下卻是六月初。下樓的時候青訓生已經在一層賽訓室試機子訓練了,劉至挨個看過去,給他們做一些小調試。餐廳阿姨見他們下來,便問想吃什麽。薑昀祺沒說話,獨自一人坐到最裏麵的餐桌,然後望著一個地方出神。博宇說一碗清湯麵就好,過來坐到薑昀祺對麵。順著薑昀祺目光扭頭看了會,博宇知道,“那個人”跟出來了。博宇歪了歪身體,擋住薑昀祺視線,笑:“要不要和青訓生見個麵?都一點點大,鬧起來可好玩了。”薑昀祺眨了眨眼,想起什麽:“報名表填好了嗎?”這會換博宇愣住。藥物雖然會帶來昏沉,但都是暫時性的,薑昀祺思路清晰:“熱身賽我上不了場,你讓路星嵐把我換進替補。”博宇歎口氣:“好。”“二隊讓教練負責,估計不會太快訓出來,後麵參賽就一切聽教練的吧。”“嗯。”一碗熱氣騰騰的清湯掛麵端上來,薑昀祺握著筷子沒動,抬眼的時候,見博宇眼眶忽然紅了。薑昀祺忍不住笑:“我沒事。就是嚇到你了,你沒事吧?”博宇搖搖頭,不知道說什麽。剛開始的時候,薑昀祺確實把他嚇得不輕。從梁海路迴來的那個晚上,薑昀祺出現幻覺。淩晨兩點,要不是博宇實在餓得慌,去冰箱找吃的,估計沒人會即時發現薑昀祺的異常。薑昀祺抱膝坐沙發上,和博宇說自己屋子裏有個人,現在,那個人跟自己出來了,就在博宇身後。還拿著槍。博宇差點尿了。後來,博宇發現說話的薑昀祺非常不對勁。說夢遊不像,說清醒也差點意思,就是介於清醒與夢魘之間,整個人恍惚無措。好不容易哄薑昀祺迴去睡,第二天,薑昀祺就發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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