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家人轉危為安、舉家團聚之時,身為主心骨之一的白九辭卻悄悄離了白府,獨自一人來到白家的一處私宅。


    在那裏,被人救下的顏慕晚已然換上了一身素淨的衣裳,靜靜地坐在屋裏發呆。


    被送迴到這兒後,她就一直有一種預感,她心心念念的男人,很快就會來找她。


    果不其然,她隻等了一天一夜,白九辭就換下了戎裝,出現在了她的麵前。顏慕晚定定地與來人對視,片刻後,隻衝他莞爾一笑,難得沒請他坐下。


    “九辭哥哥都知道了嗎?”


    “你指什麽?”


    不答反問的做法,令女子露出了淒涼的笑容。


    “你真的是變了呢。以前,你從來不會這樣問我。”這樣……逼著我將自己所做的一切,赤|裸|裸地呈現在你的眼前。


    罷,罷……事到如今,她還有什麽好瞞的呢?既已心死,便將所有的真相都說個明白吧。


    可是,她又該從何說起呢?是從她主動求見二皇子,聯合謀逆之人欲掌控白家,還是從她本來想在白九辭身上重新種上情毒,讓他一輩子離不開自己,卻被迫改變了主意,幾次對慈青花下藥,意圖害她流產、害她失貞、害她性命?是從她早早地就將那串藏了麝香的佛珠贈與那天真無知的小丫頭,還是從她早在八年前,便想方設法製造騙局,為的,僅僅是能成為他白九辭唯一的妻?


    最終,顏慕晚流著眼淚、噙著笑,將兩人相識以來的種種悉數吐露。


    “所以,九辭哥哥,我從來就不是你的救命恩人,困擾你多年的情毒,以及我這病怏怏的身子,皆是我自己一手造成。”她頓了頓,一動不動地凝視著那雙難得透出錯愕的鳳眼,“如何?你是不是……開始恨我了?”


    她看著男子眸中的光一點一點暗淡下去,卻遲遲未有等來他的迴答。


    恨嗎?白九辭捫心自問,卻無法自答。


    在獲悉顏慕晚不光意圖致使慈青花不孕,還在她懷孕後暗下情毒,差點就害得他的小丫頭一屍兩命,他的心裏是生了怒意的。然不知何故,他卻沒法恨她入骨。


    站在距離女子二丈開外之處,白九辭斂眉沉默了許久。


    “過兩天,放妾書會給你送來。你若想在這兒住著,便繼續住著,若是不願,賬房會給你一筆銀子,你想去哪兒,便去哪兒吧。”


    然後,他避重就輕地說著,隻叫顏慕晚似笑非笑地勾了唇角。


    “九辭哥哥總是這樣,對人緊閉著心門,不讓別人知道你在想些什麽。嗬……大概,這世上也唯有青花妹妹,才能不知不覺地走進那扇門吧。”


    白九辭默默無語地聽著,目視女子眸光一轉,與之四目相接。


    “你知道嗎?我是真的真的很喜歡你,喜歡到……可以不擇手段,不顧一切,變成我小時候最討厭的那種人。可是為什麽?為什麽我都做到這種地步了,你還是不願意分一點點……哪怕是一點點的愛給我?”


    眼見女子隱含淚光,與她相處了整整八年的男人終是心生不忍。


    “抱歉……”


    “嗬嗬……我不要你道歉,不要你道歉……”我隻要記住我,永遠地記得我……


    顏慕晚低聲說著,像是在喃喃自語。須臾,她忽而動了動身子,緊接著,竟猝不及防地嘔出一口血來。


    “晚兒!”


    白九辭見狀大驚失色,來不及多想便衝了過去,扶住了她搖搖欲墜的身子。待他定睛一看,才真是心下一沉。


    那滴落在桌上的血,那流淌在女子嘴角的血,都是紅黑色的。換言之……


    “你吃了什麽?!”


    話音落下,顏慕晚就眯起眼睛,順勢靠進了男人的懷裏。


    “九辭哥哥,晚兒生不能做你的人,死也要做你的鬼。”


    聽了這種話,再結合女子吐黑血的症狀,傻子都該明白是怎麽迴事了。


    “來人!”


    “沒用的。此毒無解,就是神仙來了……也救不了我。”


    是啊,救不了,打從她遇見他的那一天起,她就無藥可醫了。


    這樣想著,顏慕晚又吐出了一口鮮血。


    “你這是何苦?!”


    然後,她聽到身後的男子痛心疾首道。


    顏慕晚笑了。


    “九辭哥哥,你終於……也會用這種語氣……跟我說話了。”


    她身不由己地喘著氣,仿佛感覺到體內的意識正在漸漸抽離。她似乎再沒力氣告訴他,她要他一輩子都忘不了她了。


    女子微微翹著嘴角,慢慢闔上了眼。


    那一夜,一條年輕的生命溘然長逝。


    消息傳到白家,愣是給原本喜悅的氣氛蒙上了一層陰影。白老夫人和白夫人是不喜歡顏慕晚的,尤其是當她們得知那丫頭竟如此歹毒,多次欲對人畜無害的慈青花下毒手,她們對她的印象就更是一落千丈了,然即便如此,婆媳倆也不至於恨到巴不得她去死;白陌素來隻當她是個知書達理的晚輩,談不上有多欣賞,卻也不至於討厭,眼下,她選擇了那樣一條不歸路,他也隻得報以一聲歎息;慈青花對於女子的結局最是唏噓,其實,她到現在都沒跟這個晚姐姐當麵對質過,也就生不出多少身為受害人的實感來。


    但不論如何,逝者已矣,他們都不願過多地追究。


    兩天後,皇城內外逐漸恢複了秩序。驚聞噩耗的李信天一個人造訪了白府,問白九辭能否將顏慕晚的遺體火化,將骨灰帶迴他們的老家。白九辭沉默了一會兒,心知這定然不是女子生前的願望,卻不曉得是不是能代替她作出這個決定。


    “將軍,你不愛她,便放她走吧。”


    直到來人滿麵哀戚地說了這麽一句,他才終是默默地點了點頭。


    多日後,男子帶著女子的一切離了皇城,隻身踏上了他的旅途。白九辭隻目送李信天出了白家的大門,便轉過身去,迴了玉骨軒。


    在那裏,他的小丫頭正穿著幹淨的衣裳,窩在榻上抱著他們的女兒。


    慈青花輕輕拍打著手中的繈褓,口中輕唱著兒時聽過的童謠,滿臉都是初為人母的幸福與溫柔。小家夥在母親懷裏睡得安穩,偶爾還會動一動小嘴兒,仿佛是在做著什麽安詳的美夢。


    看到這樣的畫麵,饒是白九辭這鐵骨錚錚的八尺男兒,心裏也是一瞬軟得不行。他不緊不慢地走了過去,在小丫頭含笑的注目下,輕輕落座於床沿。


    “將軍,我們的女兒好乖的,不吵也不鬧。”


    “嗯,像你。”


    慈青花聞言抬起眼簾,微愣過後便是一聲輕笑。


    “可是,妾身聽夫人說,將軍小時候也是這樣的,所以,孩子興許是隨了將軍呢。”


    “……”


    白九辭略覺無語。


    母親……是這種會把兒子兒時的瑣事告訴兒媳婦的人嗎?


    思及此,男子驀地一愣。


    兒媳。


    是啊,他也該給她一個配得起她的名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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