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在那場驚世駭俗的“戀愛醜聞”過去後，如今阿加達的這些鎮民再去看待那位原本高高在上的神明眷屬時，他們自己都不知道他們的眼中都少了原本在麵對對方時，那些本該有的尊敬。　　位於城牆上的人類指揮官驚愕於魔物異常的舉動，城門後無數整備齊全就等著開戰的士兵久久沒等到迎擊的指令。　　“到底是怎麽一迴事？”指揮官自從軍以來還是第一次遇到這種情況，有些踟躕自己是否要派下命令在這種情況下主動出擊，將這些魔物趕出阿加達附近。　　隻是此時魔物大軍的位置遠在弓箭的射程之外，主動出擊反而是將士兵送到地方魔法師的魔法攻擊之下，這使得指揮官最終沒能下定決心。　　他站在城牆上遠遠地看著魔物指揮官的方向，想要從對方的動作裏判斷出如今他正麵臨的怪異情況。隻是布置在阿加達附近的探測魔法早在魔物大軍到來的同時便被盡數毀去，此時指揮官也不能通過魔法來得知敵軍的情報，隻能遠遠地看著那個站在整個魔物大軍前的模糊身影。　　……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明明是在這緊張可怕的戰場上，地方的指揮官看著卻好像意外地閑適。　　指揮官顯然也沒有讓自己手下的士兵衝過去送死的打算。由於此時魔物按兵不動，遠在城牆上的他們也無法看清敵方的動作，他最終選擇站在城牆上沉默地觀察情況，看著那些科學教徒站在那片空曠的戰場上無所事事地等著神明眷屬從天空墜落，最終盡數死在他們手中。　　一時間身份與位置調換顛倒，他們這些在濃霧下、在神明眷屬的注視下對戰的人類與魔物反而代替了過去神明眷屬的位置，成了戰爭的旁觀者。第171章 　　這次的城戰看著和以前沒什麽不同，身為神明眷屬的天使和惡魔照舊被那群科學教徒快速解決。　　但這次的城戰看著好像又和以前截然不同，在這次的城戰過後，參戰的人類與魔物沒有半點傷亡，他們各自有序地按照自己的方式結束戰爭，如果忽略雙方的敵對關係，整個過程簡直堪稱融洽。　　城牆上，人類指揮官看著空中混戰的三方像是過去那樣，仿佛故事走向既定結局般得出了一個叫所有人都覺得熟悉的結果。而遠遠站在戰場另一端的魔物大軍如潮水般從容褪去，看著沒有任何要為惡魔報仇抑或是種族勝利奮起作戰的打算。　　在這一刻，看著那些魔物淡定離場的動作，他從軍隊無人傷亡的恍惚中驚醒，終於明白了先前魔物指揮官心裏的打算——　　也是，反正最終的勝利既然都盡數維係在神明身上，他們這些凡人無從指引戰爭的最後結局，不如直接叫那些神明眷屬先分出個勝負高下，反正一切也和他們無關。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先前那些發生於阿加達城中的一係列異變，此時人類指揮官的心思比那位魔物指揮官來得還要更加大逆不道一些。　　他不隻是在心裏默默認同了魔物指揮官的做法，決心將這些優良做法都在未來繼續沿襲下去，同時，他看著那片和過去相比而言算得上是幹淨的戰場，原先隻沉寂在心裏的妄念跟著愈演愈烈。　　——如果世間沒有光明與黑暗之爭，如果世界上沒有神明，他們是否就能從戰爭的泥淖中脫身了？　　過去他一直想不通這個問題的答案，因為他過去的人生經曆顯然無法足以支撐他構想出那樣的一個沒有神明的世界。但今天看著那些魔物大軍毫不猶豫地抽身離開，他仿佛從中看到了他一直想要的那個可能。　　他的視線掃向戰場中央，掃向那些孤零零地站在戰場上的科學教徒，他們跌到又站起，他們的背影裏充斥著死亡的落寞與未來的希望。　　他們是否帶著他們的信仰，在看透了這一切後來結束這無望的戰爭……　　指揮官的視線久久地停留在那些唯獨犧牲於戰場上的科學教徒的屍首上，餘光瞥見了站在不遠處的主教，最終故作平靜地收迴了視線，隻在心裏默念了一句。　　“偉大的科學之神啊……”　　他的聲音與阿加達城牆上的其他聲音一並傳至顧燁耳中，細微的激動與迷茫最終淹沒於那信仰的洪流中。　　不遠處的城牆下，唯獨隻位於戰場上的玩家看著這次城戰的唯一戰利品——兩塊能源即將耗空險些消散的魔晶，隻覺得開著飛機坐著熱氣球過來參戰的他們這次是真的血虧。　　他們無從得知城牆上的那些鎮民複雜的心思，隻看到了不斷上漲的阿加達聲望。　　……當然，就以他們的慣常思維出發，即便他們聽到了那些鎮民的心聲，看到就算是傳說中的吟遊詩人——弗朗西斯如何努力地吟唱詩歌都無法扭轉的慘痛事實，自他們手中換發新的光彩，想必在如今什麽現實的獎勵都沒拿到的同時，照舊還是不會把這當迴事。　　……　　魔域的某間酒館裏，偽裝成普通魔物的黑暗之神叫了兩杯便宜的劣質麥酒，等到了模樣看著異常不耐煩的光明之神。　　無人能察覺的魔法霎時在這個算不上多大的房間裏展開，將這個狹小的酒館分割成兩個空間。　　光明之神的表情看著有些難看，可能是沒想到到了這種時候，對方約定的見麵地點會是這麽一個擁擠肮髒的小酒館，對方的模樣看著還會是這麽閑適平靜。　　他沒管那徑直擺在自己麵前的木製酒桶杯，忽略了那些沒有任何意義的寒暄，徑直開口詢問道：“因為智慧之神的突然插手，如今主戰場上甚至於都直接發展成了那群所謂玩家與天使惡魔的交戰。”　　“我覺得事情既然已經到了現在的這種地步，嚴重影響到了這個世界原有的秩序，已經是可以考慮強製插手，直接提前結束智慧之神的這局遊戲了。你覺得呢？”光明之神慣常就是在光明教廷背後承擔統籌角色的神明，過去的習慣延至如今，使得祂在表述完自己的想法後，這才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具體情況，補上了一句瞧著有些刻意的詢問。　　黑暗之神看了他一眼，沒說最開始將那個異世魂靈引渡到這片大陸上的事件開端裏也有對方的手筆，隻是拿著酒杯慢吞吞地喝了一口，平靜道：“嚴格來說，智慧之神的行為並未違背任何約定，那些製作粗糙的機械從技術角度上來看甚至不如你在‘天使’身上裝備的各類魔法，戰敗顯然還是與那些神明眷屬的操作者的水平關係更大。”　　……所謂的約定，便是為了維持住這個世界的“穩定”，遏製住部分人試圖以魔法作為獎勵惡意汲取信仰，於是神明之間必須互相強製遵守的約定。　　光明之神選擇性地避開了黑暗之神提到過的“下屬實力不足”的問題，畢竟實力強勁往往也意味著難以掌控，在智慧之神的突然反叛後，祂對此更是深以為然：“不如魔法？可是相比起魔法，反而是他們的那些沒有任何魔力要求的所謂科學造物造成的影響更大吧。”　　雖然說起來是有些嘲諷，但是那些出生於這片大陸的魔法確實反而在玩家身上有著更高的使用率。在過去的幾十年裏，那些在異世界並未被神明信仰束縛的完整個體顯然對魔法有著更好的適配度。　　“如今的主戰場因為魔法之神從而盡數停擺，難道你就不想將這一切都恢複到過去平常的模樣？”　　黑暗之神反問：“難道你就不怕把人逼急了之後，祂未來說不定會把這件事情鬧得更大？”　　“相比起貿然對智慧之神動手，倒不如再花時間加強一下‘神明眷屬’的能力水準，直接在戰場上贏他個正大光明。”說到最後的那兩個字，再結合光明之神的神名與對方那顯然算不得多光明的做派，祂的語氣裏似乎也跟著自然而然地帶上了一絲似有若無的嘲諷。　　“這麽久過去，你難道連你自己都忘記了當初神明的時代來臨前，我們的真正本職都是些什麽了麽？”　　……和光明之神不同，黑暗之神對這個數十年來幾乎沒有半點變化的世界顯然沒多大興趣。如今戰場上突然出現了變數，這反而使得祂對此來了興趣，將其認作是難得的自我挑戰，決定開始自己幾千年前的老本行。　　光明之神顯然也聽明白了黑暗之神不想插手祂與智慧之神的恩怨之中的意思。　　和曾經圍剿自然之神的情況不同，如今的自己並沒有站在“完全正義”的一方，且在對上智慧之神後並無勝利的把握，祂最後看了一眼這個本該立場與他完全一致的盟友，最終不得不徹底放棄自己那個意圖從根本上解決問題的打算。　　不過在放棄前，光明之神還是抱著心裏那點微弱的希望警示道：“可那群玩家都不是些簡單的角色。我看出來了，他們也與幾千年前的模樣截然不同了。”　　“是麽，”黑暗之神頓了頓，出於對光明之神的那點信任，他斟酌了片刻，最後給出了自己的答案，“但除此之外也沒別的辦法了吧。”　　“但凡雙方能商量解決問題，如今阿加達那邊也不至於鬧到那種程度。”　　光明之神無言以對。　　最開始或許確實是有談判的餘地，事情也的確有挽迴的可能，但在各種因素的作用下發展到了現在的這個地步後，除了老老實實加強“神明眷屬”的能力之外，看著好像也的確沒有其他更妥帖的辦法了。　　兩位神明顧自散開，阿加達的神明眷屬也因此而缺席戰爭。　　主戰場因此再次迎來了短暫的和平。　　……　　位於海底的隕落遺跡內，自打某位高達愛好者給博格口述了一段高達宇宙大戰的內容後，這位大魔法師便徹底地沉迷進了玩家口述的故事裏，把這一切都當了真。　　……如果說在這之前，博格還會對玩家的話持有懷疑心理，那麽在看到了仿佛藏著無盡智慧、並且大方地免費供給所有來客學習機會的高塔後，他便再不懷疑玩家們口中弑神的可行性。　　博格在這座海底小鎮的藏書塔裏看了一些相關書籍，在被充斥於這個小鎮各個角落內的魔法科技所震驚的同時，他還通過塔裏的各類豐富藏書感受了一下故人的智慧與科學的魅力，覺得自己當時肯定就是知道得太少導致格局低了，這才因為不了解實情從而說出“高達打不過神明”的混賬話來。　　為了充盈自己那貧瘠的知識，博格就這麽一連在藏書塔裏呆了好多天，整個人都被那些過去從未有機會接觸過的新知識所震撼。　　要不是最後聽說那些勤奮的玩家好像終於要拚出來第一架完整的高達，想要親眼見識一下這種傳說中的弑神武器誕生的瞬間，他怕是這輩子都不想走出高塔。　　城鎮外的廣場上，在無數法師玩家的日夜努力下，根據玩家提供的圖紙從而製造出來的第一架高達至此終於成功完工。　　博格看著那架被平攤在地麵上的機甲，雖然沒能親眼看見它被啟動後的模樣，但他的腦海中已經通過先前玩家口述的那些戰鬥片段，自行幻想出了它在麵對神明時的無敵模樣。　　他用無比欽佩的眼神看向那位傳說中的吟遊詩人，自此徹底被弗朗西斯的智慧所折服。　　“弗朗西斯大人，”博格湊到了弗朗西斯麵前，恭敬又忐忑地輕輕喊了一聲對方的姓名，真心實意地誇讚道，“沒想到您居然能製造出高達這樣的弑神武器，您的智慧簡直無人能敵。”　　“當初在識字後看到那些歌頌您的詩篇時，我還隻覺得那些後人編造的故事實在太過虛幻，無法想象世間能有這樣接近神明的英雄……但現在再迴看那些傳說故事，隻覺得那些表彰的詩句寫得過於名不符實，不過是一些什麽都不知道的後人，用自己有限的妄想編造出來的虛幻故事。在他們那有限的思想下，他們的故事甚至都沒能重現出您過往的五六分榮光。”　　博格是真心覺得弗朗西斯智慧過人的，在這之前，他曾聽那些科學教徒說起過，表示這位無意神座的英雄在海底沉寂的這些年裏，實力與過去相比甚至都能算是大有退步。而就是在這樣的前提下，對方偏偏還能製造出高達這樣的神器，這如何能叫這位醉心於魔法的大魔法師對此不由滿懷欽佩呢。　　……也就是源自於這份發自內心的敬佩，博格這才大著膽子湊到對方麵前小心地問候。在成為了大魔法師後，這還是他第一次露出這種不自信的神情來。　　弗朗西斯在聽清這位被玩家忽悠瘸了的大魔法師那發自內心的稱讚後，腦子裏都有那麽一瞬間的空白——　　這哪是他的智慧無人能敵啊，這分明就是玩家們基於高達生出的想象力已然成功叫所有人都望塵莫及了……　　他艱難地維持住自己臉上的表情，有那麽一瞬間想要將實情告知對方，好將那些堪稱浮誇的褒獎盡數抹消，但瞟見聚在附近的那些玩家，卡在喉嚨口的話最終又被他咽下去了。　　弗朗西斯之後再沒吭聲，沉默已然是如今的他唯一能做到的恰當反抗了。　　於是博格也沒等到迴答。　　不過他倒也沒覺得對方的態度有什麽問題，畢竟天才總是驕傲的，就是他偶爾都不大想理會那些水平一般的魔法師，這位傳說中的英雄不願意搭理他倒也算是正常。隻是理解歸理解，他心裏總歸還是過不去那個坎。　　博格沉默了片刻，思索了一會兒後，倒還真叫他想到了另一個合適的話題當做是話題插入點。　　“那個，弗朗西斯大人，我有個問題其實一直想問您。在這之前，我發現了一個能讓人看到仿佛具象化血蛭般的信仰絲線的魔法，我因此放棄了我一直以來對於那位魔法之神的信仰。在當時，因為我的這個決定，我最終得以掙脫神明的束縛。可在這之後……”　　說到這，他頓了頓，有些緊張地咽了咽口水：“可在這之後，我卻看到我身上那些斷開的線再一次重新連上了。”　　“人類究竟如何才能擺脫那些神明的桎梏呢……”此時的博格問出這樣的話倒也不純粹是為了與弗朗西斯搭訕，在驟然從那些堪比神器的高達上迴過神想起這件事後，想到那些遠在隕落遺跡之外、無法擺脫這一切的其他魔法師，出於對這位傳說英雄的信心，不由問出了這樣的一個問題。　　弗朗西斯：“又重新連上了？你在這之後是不是又轉而信仰了其他的神明？”　　“就好比你們能隨意選擇自己的信仰那樣，你們其實也能選擇是否相信那些所謂的神明。如果想要掙脫桎梏，那這一切都隻能靠自己，旁人無從插手。”　　“真的能靠自己掙脫桎梏麽？”博格愣了愣，看著有些不解的樣子，“可在那之後，就如同那些科學教徒那樣，我試圖將自己的畢生也獻給那位無私的科學之神。”　　“但這看著好像並沒有任何作用，我依舊被束縛在那原先的信仰上。”　　弗朗西斯是知道那位新晉科學之神的消息的，見對方好似沒聽明白自己話裏的意識，他沉默了片刻，最終選擇了一個更加直白的說法：“不，那些或許就已經變作是你對科學之神的信仰。”　　“你或許可以試著不相信任何神明，沒人規定生命必須得依憑神明才能夠存活。”　　“那是我對於科學之神的信仰？這怎麽可能。我明明看見，那些來自於科學神教的科學教徒身上空無一物，科學之神從未想過從他的信徒身上得到些什麽。”親眼見證過這一切的博格忍不住質疑起麵前弗朗西斯說的話，就算他此時麵對著傳說中的英雄，但他依舊篤信自己所看見的一切真實，隻是在視線掃過對麵弗朗西斯臉上那沒什麽變化的表情後，心底下意識地隱約從中察覺到了異樣。　　弗朗西斯顯然並不意外對方給出的迴答，他並不覺得隻憑借他那簡單的幾句話，就能讓一個在此之前都生活於信仰教育下的人因此驟然扭轉自己過去的想法。　　……就像是他同樣無法理解，這位被神明欺騙的信徒在對自己過去幾十年間信仰的那位魔法之神絕望後，之後為什麽又會選擇將自己的希望再次寄托在其他神明身上。　　“或許你想錯了，他們可能確實是信仰著自己心目中的那位科學之神，但這一切都與那些所謂的神明無關。”　　在最後，因為清楚自己無法徹底扭轉對方的習慣性想法，再加上他又無法開口與這位大魔法師直接說明，那些嘴上口口聲聲“科學之神”“科學神教”的玩家十有八九都沒有任何真正能稱得上是信仰的東西，弗朗西斯隻能給出這樣一個模棱兩可的拗口答案來。第172章 　　博格確實無法理解弗朗西斯的話，就像是他無法將魔法與魔法之神徹底分割開來一樣，生長與這個時代的他也無法弄明白真正的科學與所謂的科學之神的區別。　　畢竟在他的概念裏，全知全能的神明與祂們肩負的神職向來不可分割。　　他不由站在原地陷入了沉思，開始逐字逐句地斟酌起弗朗西斯那聽著就叫人覺得自相矛盾的話語來。　　與此同時，不遠處，見兩個npc之間莫名其妙的劇情對話終於結束，玩家們見狀忙跟著上前，一擁而上湊到了弗朗西斯的麵前。　　“弗朗西斯大人，裝備做出來總是要進行測試的。現在高達有了，我們什麽時候開始測試呢？”　　“偉大的弗朗西斯大人啊，現在高達終於被做出來了，現在我們又要怎麽樣才能讓它動起來呢？”　　“我們什麽時候開著高達去弑神啊。”　　……在剛才那段時間裏的高達鑒賞後，第一次看見實體巨型高達手辦，並且想到他們未來還能操縱著這個去弑神的玩家顯然十分激動，但是在激動過後，他們也逐漸反應過來了一個問題——這個按照他們根據動畫內容畫出來的圖紙建造出來的高達確實哪哪都好，目前唯一能算得上是不好的事情就是它還沒動起來。　　玩家們倒也不是想著現在就要去挑戰boss，隻是看著眼前製造完成的機甲，想要看看它動起來的樣子，好在這個製造完成看到巨型手辦的同時，享受雙倍的快樂。　　隻有動起來的高達，那才是它最具魅力的時候啊。　　弗朗西斯被玩家們激動的“弗朗西斯大人”的驚叫聲吵得有點頭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