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禔瞅著胤礽從袖中取出一紙安神香調製法送予周月竹,送了水清一冊曲譜,給水芸的則是一串頗有野趣的纓絡,瞥了眼胤礽素淨的腰間,忍住了笑,算了算胤礽課上走神時辰,隻等看他待會兒能變出什麽給兩位先生。


    胤礽慢騰騰的給自己係上披風,忽的似笑非笑的看了胤禔一眼。


    胤禔唇邊笑意尚未來得及斂去,被胤礽這麽一笑,頓時頭皮發炸,正欲開口說些什麽,就覺肩膀一沉,不用去看就曉得肩上壓的是那件厚實的狼皮披風,耳邊響起周月竹身邊的嬤嬤聲音:“世子,那些勞什子的花哨披風到底不若這狼皮風吹不進的,還暖和,就是沉了點兒,您披著王妃也放心不是?”


    胤禔看了眼胤礽身上的狼裘,歎了口氣,曉得這迴是沒得借口了,便乖乖的應著那嬤嬤的話,任人幫他規整衣裳。


    方霍二人瞧見跟在胤禔身後的胤礽笨拙的跨過門檻的樣子齊齊笑了,胤礽近日因衣著被人笑過多迴,麵皮厚了些,隻當沒聽見,一本正經的行禮,待方霍二人叫了起方才直起身,同胤禔一道爬上竹榻,待圍桌坐定,便笑盈盈的開口:“方先生、霍先生,弟子的舅舅從金陵歸來,給弟子講了好些有趣的故事呢。”


    胤禔一手支頜歪頭去看胤礽,心下讚歎他二弟這輩子的口才是愈發好了。


    見胤礽捧了茶喝著潤喉,方森傑提壺為他添茶,笑道:“故事都講完了?”


    胤礽忙直身跪在榻上,雙手捧杯,點頭應是,直視方森傑的眼神很是坦然。


    霍百裏抬手捏了捏胤礽的臉頰,道:“我記得璉兒年前時候臉上還有點兒肉,怎麽過了個年就沒了?你又跑去作什麽了?”


    胤礽下意識的抬手摸摸剛剛被捏過的臉頰,對霍百裏笑:“弟子跟著舅舅去城外南行七裏半明月山下的張家村,買了幾片地,打算建了莊子,種些時鮮果蔬……那村子的地保人挺好,名字聽著也耳熟,喚作張鬆,不知兩位先生可曾聽過?”


    “‘張王李趙遍地劉’,這名字普通得緊,年節裏,你們怎的還出了城?”方森傑不待見那為官的張姓人家,更不願胤礽同那家人有來往,直接轉了話題。


    胤礽心念百轉,口上應答自如:“弟子的舅舅欲在京中置產成家,覷著空便將京郊周遭走了一圈。弟子就跟著出去瞧瞧熱鬧。”


    胤礽最後一句話那三人都是不信的,不過瞧著這天色也不晚,方霍二人曉得兩個弟子關係甚好,怕是這些日子不見有許多話要說,更何況今日胤礽這般著急的過來,定是為了讓胤禔給他細細解釋皇上口諭的事兒,便也不留兩人多說,待用過茶點便讓他們自去說話。


    侍從搬去竹塌上的泥爐方桌,霍百裏扯了錦被躺倒在竹枕上,嗅著因自己的動作散開來的草藥香氣,昏昏欲睡間就聽方森傑遲疑的問他:“聽璉兒說的金陵事,我怎麽覺著甄家仿佛不妥當?”


    “……一代天子一朝臣,甄家這麽些年釘在江南,那是因為皇家用得著他們,若他們不懂事兒,真將自個兒當成皇家少不得的定海神針,可就怪不得皇家將他當成眼中釘挖了,畢竟皇家哪裏少人為他們賣命?‘習得文武藝,賣與帝王家。’有本事的人想要出頭還不容易,隻要懂事兒。”霍百裏話說得涼薄,竟連他自己都沒摘出去。


    方森傑不喜歡霍百裏這麽說話,偏又無言反駁,便倚著靠枕,擰著眉頭看屋中掛的花燈。


    兩人相交這麽些年,彼此性情皆了然於心,霍百裏曉得方森傑這是心裏頭又擰不過勁兒來,無奈的睜開眼翻身側臥,瞧著方森傑蹙眉抿唇的模樣一如一十七年前兩人初初交心,心又軟了,低聲勸道,“你同甄家關係很好?你我又不是救苦救難的觀世音菩薩,誰家的事兒都要攙和,更何況人家正春風得意,哪裏會聽喪氣話?甄家送進宮的女兒被太後留在身邊了。”


    方森傑瞥了霍百裏一眼,道:“你怎曉得那位定會將甄家女兒給了皇上?之前那位給皇上的女子除了誕下三皇子的劉昭容,可是再沒人能成了事。何家現在也體麵,那位可消停許久了。莫不是……”


    “何家初時是以軍功起家,待到了那位的兄弟才該換了門庭,人家怕是自覺是為了皇上著想,與其讓異姓王掌著兵,不若皇上舅家來的穩妥。”霍百裏語氣平平,抬眼見方森傑雙眼一瞬不瞬的盯著自己,抬手握住他的手,慢慢道盡餘下的話,“我也是才曉得,北疆有何家舊部,那位那個紙上談兵的外甥正在其中。聽說甄家送進宮的女兒身上別有一股子魏晉風流的韻致。”


    “甄家好大的膽子!竟敢!皇後也是她們敢冒犯的!”方森傑低喝道,搭在膝上的手緊握成拳,強自壓抑了怒意。


    “別氣,你看,就連那敗象明了的榮國府不也算計著宮中鳳位麽?小小年紀的女孩兒也不怕壓不住那傳出的八字和那元字。”霍百裏坐起身,輕撫著方森傑的背,歎道,“你且看著吧,日後不要臉麵的往前湊的人會更多,一人欲一世順遂都不易,更何況操持一姓家族之興盛?總有人想試試會不會有捷徑。”


    “華星,甄家同那四大家族交好,想必瑾安是不待見這姓人家的,他說起金陵事怕是意指歸隱的周相。”方森傑複又撿起前事說起,眼神冷厲,讓霍百裏心下直念叨水臻,盼他早日歸來——方森傑發起瘋來除了水臻可是誰都製不住。


    “這也不是你我能管的,都說周相是帝黨,可他那兩個兒子跟當初那兩位鬧騰最歡的是連襟,女兒又嫁了當今的心腹,他又是說一不二的性子,認定的事兒不管是誰說不好都當麵翻臉,皇上剛繼位的時候夙平夫妻可不是就被那老貨坑了一迴?現下這些怕也不能瞞著佑明了,璉兒能從賈恩侯那曉得這事兒,那些曉得舊事的人不定怎麽算計著佑明這趟出行,佑明抄的書現在能偷偷拿出來,等人去了金陵,還能當真不許他去杭州拜見外祖?”霍百裏歎氣,怎麽越說越覺得事兒多,之前他們隻是想趁著胤禔年紀小讓他出去長長眼界,竟忘了金陵那地界的一團亂帳。


    方霍二人這邊話越說越艱澀,靜齋中,胤禔斟酌著措詞同胤礽解釋那口諭的前因後果也是辛苦得緊,好容易想好措詞,偏還跑來個搗亂的。


    胤礽卻不以為然,伸手把水清拉到懷裏抱著,溫柔的笑著誘哄:“清兒給璉哥哥說說十五宮中宴席上的熱鬧,好不好?”


    水清全然不顧胤禔的眼色,捏著胤礽的手指,一五一十的說起宮中的十五賜宴。


    其時,北靜王妃身孕已有三月,胎相穩固,十五賜宴不好推拒,便攜了兒女入宮覲見。


    慈寧宮中眾人閑話之時,淑妃奉承太後,說起四皇子又為太後出宮禮佛,便有同淑妃對頭的宮妃打趣小兒總是貪戀市井喧囂,太後雖不在意這個也養在她身邊的皇子,聞言卻也不悅。


    宴上諸人忙轉了話題,玩笑巧話都不能讓太後開顏,周月竹本靜坐一隅,不想卻有人點了她的名問話。


    近年憑子而貴的賢妃笑盈盈的問她可是欲安排了長子明年去金陵參與童試。


    有律令曰:身有爵位者,無旨不得出京。周月竹自然曉得其中利害,忙起身分辯不過是小兒有友明年將下場一試身手,小兒心有好奇,隨口笑言同去,童言稚語有口無心,非有意違律。


    恰水郅攜諸皇子到了,且將這番對答聽入耳中,待君臣見禮後,水郅金口玉言準了胤禔明年往金陵參與童試,同時也許了諾:若哪家功勳子弟也有心試試自己斤兩,隻管來求旨意,不過,即使榜上有名也不會有功名加身。


    胤礽聽了這些便鬆了口氣,暗暗慶幸水郅到底還是信重北靜王府的,更是讓貴勳人家欠了北靜王府一個人情,如此甚好。


    隻是,他卻不明白了胤禔煩惱何來。


    胤禔見胤礽疑惑神色,歎口氣,招手讓侍從倒茶給水清,將讓他心煩的事兒說給胤礽:水郅當晚便下旨命皇五子水汨入住琳琅宮西配殿偏殿。


    胤礽低頭去看水清,輕笑道:“清兒早些迴去歇著,我有玩意兒明兒早上送來給你,時辰晚了就瞧不著了。”


    水清記憶中胤礽信用一直很好,胤礽說的好玩兒更是從未叫他失望過,已迫不及待明日的到來,又覺得胤禔胤礽說昨日宴會挺沒意思,便歡歡喜喜的走了。


    隻留胤禔眼巴巴的瞅著水清離去的背影:他要是有地兒能躲,他也想躲出去。


    收迴羨慕的眼神,胤禔強打了精神作出毫不心虛的模樣去看胤礽,就見胤礽雙臂拄著桌子,正雙手托腮看著他笑。


    直到把胤禔瞧得鎮定之色不在,唇邊苦笑著搖頭服了軟,胤礽方才微笑著,一字一頓的問道:“還、有、呢?”


    “還有,就是皇上瞧著太後指派給他奉茶的女子失神片刻。”胤禔苦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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