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赦昨夜累了一宿,臨睡前覺著自己虧得慌,便喚了侍從去通知府中那些個大管家明早在正門甬道候著他去訓話,這日早起卻是慢悠悠的梳洗用膳更衣,領人抬著金銀堵了賈史氏的嘴這才去了正門甬道。


    瞅著立在雪中瑟縮的眾人,賈赦勾了勾唇角,眼神在眾人樣式統一的服飾上打了個轉,最終停在最前的賴大身上好一會兒,暗自惋惜沒能除了這人,瞧著時辰也差不多方才出聲道:“快過年了,待過幾日得了閑,老爺我和你們老太太老爺要對對帳,公中賬冊快些整備出來。府上事務繁多,不定什麽時候就用著你們,別有事兒沒事兒的往外跑!”


    立在階下聽訓眾人頓時又抖了抖,忙不迭的應是,送了賈赦離開,苦著臉瞧著彼此,隻覺得像要剜心般難受:他們穿金戴銀的多少年,家中兒女也都有兩三個丫頭伺候著,那銀錢何處來得彼此是心知肚明,都入了懷和皮肉生在一處的東西現下竟要拿出來,可不是同割肉一般麽!隻是他們也不敢違逆了賈赦的意思,雖然昨日他們這些人無事,隔牆東府的動靜他們卻是知道的,那府上的大管家賴二可是闔家被賣去不知何處了!瞧瞧賴大這通紅的眼,想來也沒將人截下來……


    賈史氏一早便同賈赦氣了一場,聽說賈政留宿王家未歸了了件心事方才讓人擺了早膳,到底沒了胃口,略用些許便叫人撤了,人倚著軟枕吩咐去請了賴嬤嬤來陪她說話。


    賴嬤嬤是紅著眼進來的,正為賈史氏按捏肩膀的鴛鴦瞧見心下就是一咯噔,暗道不好,果不其然,賈史氏看了賴嬤嬤一眼麵色就是一沉,以為賈赦對賴大動了手,忙道:“你這是怎麽了?”


    賴嬤嬤雖同各色人等鬥了一輩子很有幾分智慧,驟然失子卻也亂了方寸,聞聽賈史氏詢問,便將昨夜之事一一道來。


    賈史氏此時方知曉寧國府的動靜,手上茶盞一個不穩便脫了手,卻見近前服侍的鴛鴦琥珀不顧儀容,齊齊跪下伸手去接那茶盞!


    賈史氏更是驚了一跳,撫著胸口低頭去看,隻見琥珀的手被熱茶燙紅一片,鴛鴦的手背也被杯蓋砸出一道青紅,而兩人正捧著杯盞查看是否有損傷,賈史氏失聲道:“你們這是做什麽!”不過個杯子,兩個丫頭怎麽瞧著卻比她們性命還要重要?


    鴛鴦捧著接住的茶盞,俯身迴道:“迴老太太的話,老爺說老太太這屋裏的物事都是當年老太爺辛苦尋來的,老太太對婢子們寬慈,若是壞了哪件兒自然道說無事,卻會暗暗心疼……婢子們不該瞧著主子失手傷了心愛之物……”


    “好了,你們受委屈了,去,去塗了燙傷藥去,我乏了,要歇歇,等,等二老爺迴來,讓他來見我,旁的事兒去找老大家的!”賈史氏自然沒錯過鴛鴦迴話中提到賈赦用的老爺稱唿,她本就喜歡在這些個小事上斤斤計較,如何會不曉得這點滴改變預示為何,到底是他一時心軟讓那父子兩個成了氣候,如今反來逼她!


    賈史氏氣急反而鎮定下來,一段話不疾不徐的說來,咬文嚼字間仿佛服軟,跪在榻前默默流淚的賴嬤嬤卻打了個哆嗦:她已經幾十年沒聽她家小姐用這般語氣說話了,想來那惹起她家小姐這般怒氣的人得意不了多少時候了!


    榮寧兩府的事兒因主事之人的低調並未引起太多人注意,年節裏事情本來就多,如今更有東北戰事起引了眾人視線:彈丸小國絳彩國竟舉兵進犯!


    所幸被本欲返京盡孝侍疾的東平王世子率邊疆軍士將之截在邊城。隨著身裹霜血的兵士疾馳入城而來的消息讓京中百姓額手相慶,放下隱憂,專心去置辦年貨:隻要天塌不下來,總還得先想著如何過活。


    民間這般感念東平王世子的恩德,朝堂上卻有人質疑那東平王世子該當從北境而歸,如何卻在東北領了兵?


    水郅慢條斯理的理過袖口,見不少人附議方開口:“朕記得絳彩國每年上供的高麗參性溫倒適合給東平王養生入藥,便令東平王世子順路去采辦些。想來卻是天佑我大齊,朕對臣子的一番關懷之心,竟解了邊境之險。”


    “陛下——”


    “至於東平王世子如何能調派鄭於兩位將軍手下軍士,”水郅不待那出列之人將話說完便徑自言說,眼神一直落在站在朝臣最前的左相身上,“朕記得朕當時擬的聖旨是令東平王世子掌北境所有軍權,何愛卿?”


    “臣在,陛下確實是如此旨意。”年屆知天命的何宇出列躬身迴話,隻覺落在身上的眼神壓得他直不起腰。


    原本當不當正不正的被水郅晾在殿中的兵部侍郎黃天修此時漲紅了臉,更覺尷尬,偏此人並無急智,手足無措的立在殿中愣愣的瞧著水郅。


    水郅瞧著這黃侍郎隻覺心中膩歪,黃天修當年守邊疆那幾場勝仗確實值得稱道,以弱勝強,慘勝也是勝,隻是這人耳根軟,升任侍郎之後更是沾染上文臣的迂腐,整日裏揪著軍中些許違製之事沒完,水郅瞧見折子上有黃天修的名簽就鬧心,偏他身居侍郎之位,少不得有些戰報是要經他手上報,還不得不看。


    如今正是用兵之際,水郅不能讓兵部損了顏麵,便轉了話題:“黃侍郎,兵部兵器尚有幾許?可還供得上邊境之需?”


    黃天修忙道:“迴陛下的話,兵部兵器盡夠,此時北境天寒,糧草卻需早早上路。”


    水郅微微點頭,道:“你說的是,待下了朝,兵部戶部尚書並侍郎留下謀劃章程。”


    聽著臣子應是,水郅勾了勾唇,話鋒一轉:“絳彩國不過一隅小國,如今冒然進犯,朕可不信之前無跡可循,朕還記得幾日之前朕用鄭將軍的折子問鴻臚寺,鴻臚寺有人信誓旦旦道說絳彩國謙遜有嘉,很該贈物以證情誼——”


    鴻臚寺卿丁岩坪出列跪在地上,顫聲道:“臣等有負聖恩。”


    “你既然知錯,便自去吧。”水郅聲音冷冷,讓眾臣肩背繃得更緊,隻恐自己也被遷怒了去,一時間竟無人為丁岩坪求情。


    “丁岩坪就這麽走了,當真可惜。”聽說丁岩坪出了諭天宮歸家後便帶著一家老小出了城,霍百裏躺在隻鋪了層狼皮褥子的紫檀榻上曬著太陽,眯著眼對方森傑道。


    方森傑瞧著霍百裏百無聊賴的樣子勾唇無聲一笑,迴道:“丁岩坪學問不錯,又通曉幾處番邦語言,若是萬國來朝時為鴻臚寺卿確實不錯,隻是現下四方異動,他年屆不惑,卻仍天真爛漫,實在無法擔此重任,現下趁著未釀大禍,掛冠而去並不損顏麵,沐言實不知有何可惜。”


    “丁岩坪掛職便得逍遙,那堅利國舊事你我卻要如何逼他說個清楚?”霍百裏語聲平平,卻讓方森傑聽得一愣,愣愣的瞧著桌案片刻方才迴神。


    放下手中的筆,方森傑轉頭去看在旁抄書的胤禔,卻說起不相幹的事來:“我記得佑明說過在瑾安處瞧見過幾頁連珠弓弩的殘卷?”


    霍百裏抿抿唇,索性閉眼小憩:丁岩坪在當年事終得角色確實不重要,隻是他氣量也不大,不過既然當年為了探察真相要死要活的人都不予追究,他如今行動不便,又何必自尋煩惱,隨他去罷。


    胤禔被方霍二人啞謎似的言語來往勾得心癢癢,偏又問不出什麽,隻得且將之撩在一旁,專心迴答方森傑的問話:“是,瑾安上迴贈書時便將那殘卷整理妥當一並送了來,當初瑾安說起那殘卷時南安王世子也多問了兩句,想來瑾安必也送了他。”


    “如此甚好。”方森傑見胤禔明白他的意思,讚許點頭。


    胤禔迴了靜齋毫不意外的瞧見適才被提到的人正歪在軟榻上捏著炭筆塗塗改改,換過衣裳走至近前就見本是殘卷的連珠弓弩已修注完備,不禁笑道:“我怎麽不知道你有這本事?”


    “沒有運道上戰場,隻能弄這些個巧計聊以慰藉。”說話間南安王世子霍青又勾畫了兩處細節,瞧著滿意了,這才放下炭筆,接過侍從奉上的錦帕拭去手上碳灰。


    “又是跟保成一處玩兒的消遣?”胤禔歪在軟枕上,語氣有些酸。


    霍青眨眨眼,見屋中無人,這才低聲笑了:“大哥,弟弟這才知道那時候你怎麽總是忽然就進來扯了二哥去練摔跤,”見胤禔瞪過來,便換迴剛剛話題,“二哥更擅火器。”


    胤禔哼了一聲,曉得自己這般吃味也無趣,上輩子他們在這般年紀的時候都喜歡胤礽喜歡得緊,誰又能想到日後一個同胤礽成了對頭,另一個也漸行漸遠隔著君臣之別……想到奪嫡的兇險,胤禔看著霍青的眼神有些猶豫。


    霍青瞧著胤禔的眼卻笑起來,寬慰道:“大哥放心,我曉得如何應對,不過,大哥當真不打算同大皇子聊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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