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風唿嘯,白雪皚皚,正是滴水成冰的時節。萱草一出房門,就被寒風凍得一哆嗦,有點不敢往前走了。


    疏月一掀簾子也跟著出來了,將手裏的小暖爐遞給萱草,“哪,給你,這天兒這麽冷,你就算不懂得替自己著想,也得替奶奶著想啊,你要是凍病了,不小心過給我們怎麽辦,還有,奶奶這如今正缺人伺候呢,你可不要想著借機偷懶。”


    萱草知道疏月隻是刀子嘴豆腐心,也不計較,隻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謝謝疏月姐姐。我會注意的。”說著,她攏了攏身上的鬥篷,抱著暖爐朝院外走去。


    “凱風自南,吹彼棘心。棘心夭夭,母氏劬勞。凱風自南,吹彼棘薪。母氏聖善,我無令人。……”清脆的童音在正房響起,軟軟糯糯,倒是憑空為冬日的冷凝增添了一絲暖意。蓓蓓站得筆直,正在背誦她新學的一首《凱風》。


    寄薇坐在暖炕上,圍著厚厚的紫貂毛圍脖,手裏抱著紫金獸紋小暖爐,微笑著傾聽蓓蓓的背誦。


    蓓蓓一口氣將這首《凱風》背完了,才偏過頭來看向寄薇:“娘親,我背得對嗎?”


    “嗯,真不錯。”寄薇毫不吝嗇地誇獎道:“我們蓓蓓真厲害,比娘親還厲害。”


    蓓蓓笑逐顏開地跑到寄薇身邊,仰著臉說道:“娘親,蓓蓓要獎勵!”


    寄薇見蓓蓓開心,也笑道:“蓓蓓要什麽獎勵啊?”從前的寄薇性子冷淡,待蓓蓓並不親熱,於是蓓蓓性子也並不活潑。這大半年寄薇待她極為親昵,蓓蓓才漸漸放開心房,真正開始顯露出小孩心性來。


    蓓蓓眼珠子一轉,說道:“娘親,我要去堆雪人!”


    寄薇還沒說話,杜媽媽已經在那訝然地長大了嘴:“小祖宗哎,你可千萬不能去,外頭多冷啊,凍著了可就不好了。”


    蓓蓓嘟著嘴,不滿地說道:“大哥哥那天堆了個好大的雪人,我不要堆那麽大,堆個小個的就行了。娘親,娘親,我要去嘛!”


    寄薇當然不肯讓蓓蓓這麽冷的天出去玩雪,要知道,古代這風寒可是大病,稍有不慎,就會讓孩子送命。她心念一轉,忽然“哎呦”了一聲,抱住了肚子。


    蓓蓓一聽,連忙緊張地抓住寄薇的手:“娘親,怎麽了?肚子痛嗎?”


    杜媽媽也緊張地看向寄薇:“姑娘,你沒事吧?”


    寄薇莞爾一笑,輕輕摸摸肚子,搖頭道:“沒事,隻是小寶寶踢了我一腳。”


    蓓蓓好奇地問道:“娘親,小寶寶在你肚子裏還會踢你啊?”


    寄薇點點頭:“是啊,沒人陪他玩,他很不高興,所以就踢我了。”


    蓓蓓小心翼翼地摸了摸寄薇的肚子,說道:“小寶寶,你要乖哦,姐姐在這裏,姐姐陪你玩,你不要踢娘親了。”


    寄薇見蓓蓓不提要出去玩的事了,在蓓蓓臉上親了一口,說道:“我們蓓蓓真乖,來,坐在娘親身邊,給寶寶念書好嗎?”


    蓓蓓果然應允了,接過寄薇遞過來的詩集,小大人似地說道:“寶寶你認真聽哦,姐姐給你念詩。”


    寄薇和杜媽媽相視一笑,心裏都十分的歡喜。


    蓓蓓念得很認真,偶爾不認識的字就請教寄薇。一大一小兩個腦袋湊在一塊,看著真是說不出的溫馨。


    過了一陣子,疏月掀開簾子,朝杜媽媽使了個眼色。杜媽媽連忙出去了,過了一會又掀簾子進來,不聲不響地站到了寄薇身後。


    寄薇漫不經心地看了一眼杜媽媽,待蓓蓓又念完一首詩之後,摸摸她的頭,輕聲說道:“蓓蓓真聰明,小寶寶聽得可高興了。不過,念了這麽久,渴了吧?去喝點荔枝膏水潤潤嗓子,然後看看小兔子,好嗎?”


    “嗯。”蓓蓓依依不舍地又摸了摸寄薇的肚子,才跟著徐嫂子走了。


    寄薇眼望著蓓蓓出去了,才轉過頭來望向杜媽媽,輕聲問道:“奶娘,出什麽事了?”


    杜媽媽擺擺手,強作鎮定地說道:“沒什麽大事。疏月那小蹄子不小心將那八仙蓮花白瓷碟子碰了個豁口,想讓我跟姑娘求情,別罰她了。她最近手頭很緊,月例銀子都孝敬她老娘去了。看在快過年的份上,姑娘就別罰她了吧!”


    寄薇看杜媽媽說得似模似樣的,心中卻隻是不信。她拉住杜媽媽的手說道:“真是這麽個小事?那有什麽不行的?不過,奶娘,你看你的手都冰涼了,還在發抖,肯定不隻是為了這個吧?”


    杜媽媽抽迴手,依然堅持道:“真的沒什麽事,我這是天太冷了,凍的。”


    寄薇知道,如今戰場上的狀況,是沒人敢主動跟她一個懷孕的女人說的,可她還是想知道一些,好心裏有底。她歎了口氣,說道:“奶娘,再壞的結果我都想過了,我沒有什麽不能承受的。你這樣瞞著我,我會更擔心,知道嗎?”


    杜媽媽無法,隻得說道:“這……好吧!其實也不是什麽大事。疏月這妮子在外頭打聽到了點消息,我讓她自個兒來給您迴稟吧!”


    疏月很快掀開簾子進來,看了看寄薇,才謹慎地說道:“奶奶,今天奴婢出去的時候碰到伺候老爺的小廝阿力,跟他打聽了四爺在戰場上的情形。聽說……聽說,燕南王又占了兩個州。”


    寄薇聞言點點頭:“哦,原來是這個事啊,那沒什麽,勝敗乃兵家常事,偶爾一時的失利,並不能代表最後的結果。你們也不用太過擔心,對你們四爺要有點信心才是。”


    疏月一直緊張地看著寄薇,生怕她會暈倒,見寄薇這樣鎮定,心裏也輕鬆起來:“奶奶說的是,四爺驍勇善戰,一定會逢兇化吉的。”


    杜媽媽也附和道:“是啊,是啊,聖上乃天命所歸,這起子反賊一定會被打敗的。”


    寄薇看疏月似乎還要說話的樣子,於是問道:“除了這事,還有什麽其他的事情嗎?”


    疏月果然還打聽了別的消息,她說道:“奴婢還聽太太屋裏的珍珠姐姐說,二姑奶奶昨兒個晚上哭著迴來了,在太太房裏跟太太哭訴了大半宿呢!”


    “哦?”寄薇訝然道:“難道二妹是因為聽說四爺戰場失利,太過擔心,這才哭著去找太太的?”


    疏月搖搖頭:“應該不是。戰場上的消息,老爺也才今天早晨去上朝才知道的。二姑奶奶沒可能這麽早就知道。”


    寄薇皺眉沉思一會,覺得二姑奶奶這事跟自己幹係不大,也就不做理會了,隻說道:“杜媽媽,將我那件灰鼠皮的鬥篷拿來。”


    杜媽媽應聲去將鬥篷拿來,寄薇接過,親手將鬥篷遞給疏月:“疏月,這天氣怪冷的,難為你還忍著寒風到處跑。這件灰鼠皮鬥篷雖然有點舊了,但穿上還是蠻暖和的,你拿迴去穿吧!”


    疏月一聽,感激地說道:“奶奶,這些事都是奴婢應該做的。這灰鼠皮鬥篷太貴重了,奴婢實在是愧不敢當。”


    杜媽媽在一旁笑道:“奶奶既然賞給你,你就接著吧!日後更用心當差,就是迴報了。”


    疏月笑了起來,接過鬥篷,脆生生地應道:“是,奴婢謝奶奶賞賜。”


    這時候,萱草也從外頭進來了,在外頭的抱廈裏烤暖了手腳,才進來迴稟道:“奶奶,今天鋪子裏送年禮的掌櫃們都來了。您看,是按往年的例打賞他們嗎?”


    寄薇猶豫了下,問道:“往年四爺都親自接見他們嗎?”


    萱草因為新近才提為一等丫頭,對這個並不清楚,杜媽媽就在旁邊接口道:“是的,四爺一般借這個機會查查帳,然後跟掌櫃們說說話,也算是聯絡感情。”


    寄薇笑道:“既然這樣,那今年就換我去見見他們吧!”


    杜媽媽連忙勸道:“姑娘,外頭冷著呢,您還是別出門了。又下了雪,地上那麽濕滑,您可得當心啊!”


    寄薇伸了個懶腰,說道:“天天在這屋裏頭坐著,我骨頭都快僵了,也該走動走動。何況,隻不過從迴廊走到花廳,又不去雪地裏走,不礙事的。”


    杜媽媽知道勸不了寄薇,隻好將她那暗紫妝花鍛狐狸毛大氅拿出來給她穿上,還圍上寄薇自己織的圍巾,又拿了風帽兜在她頭上,這才算是將寄薇包裹嚴實了,然後親自扶著寄薇,沿著迴廊走去花廳。


    寄薇在花廳裏的黃花梨木交椅上坐下不久,那幾個掌櫃就進來了,隔著紫檀木雕嵌壽字折疊式大屏風給寄薇磕頭。


    寄薇連忙揚聲道:“掌櫃們不必多禮,請起吧!”


    那些掌櫃們雖然知道四爺放權給了四奶奶,卻還是第一次跟四奶奶見麵,心裏對這位主母都有些好奇。不過,他們都謹守本分,並沒有盯著屏風看。玉滿閣的孫掌櫃年紀最大,這時候就上前說道:“四奶奶,這些都是我們幾位掌櫃的孝敬您的東西,還請您笑納。另外,我們幾個鋪子今年的賬簿都在這裏了,請您查看一下。”


    寄薇點點頭,杜媽媽就走到屏風後將賬簿都拿了過來。


    寄薇翻看了一下賬簿,見那些賬簿都是井井有條的,也不多看,說道:“掌櫃們這一年辛苦了。你們都是跟著四爺的老人了,規矩都是清楚的。如今四爺不在家,一切事情還是按照往年的例來做。如果有什麽想法和意見,或者遇到什麽難題,都可以跟我說。我雖然隻是個婦道人家,但也能出點主意的。”


    掌櫃們因為摸不準寄薇的心思,互相看了一眼,都隻諾諾應是。


    寄薇又道:“掌櫃們既然沒什麽要說的,就請坐下喝杯茶再走吧。天太冷了,你們也好暖暖身子。還有,我這有些上好的香料,我也不愛用,掌櫃們都帶點迴去吧。”


    寄薇說完,就慢吞吞地走了。她一走,就有丫頭們來給掌櫃們上茶了。掌櫃們原本以為四奶奶是要敲打他們一番,沒想到這麽輕易就放過了。


    錦衣坊的趙掌櫃看見了來偵察的疏月,卻是眼睛一亮。他等疏月往外走,放下茶杯就悄悄跟著她走了出去。


    趙掌櫃悄悄攔住疏月,說道:“疏月姑娘,我今天帶了一匹上好的織花羅來,還請姑娘笑納。”


    疏月也不怯場,挑眉笑道:“喲,趙掌櫃的,這無功不受祿,我可不敢收你的禮。”


    趙掌櫃搓搓手,說道:“如今快過年了,疏月姑娘也該給自己做身好衣服穿穿。疏月姑娘伺候主子勞苦功高,偶爾幫我在主子麵前說句話,那就是我的福氣了。所以,還請姑娘今兒個一定要把這小小意思收下。”


    疏月蹙眉道:“你莫不是犯了什麽錯,要我幫你遮掩吧?我可告訴你,我絕對是不會幫你欺瞞主子的。”


    趙掌櫃連連擺手:“怎麽會呢?我替主子辦事,那是最忠心的了,疏月姑娘把這心放肚子裏吧!我隻是怕主子看上更能幹的人將我換掉,這才先跟疏月姑娘打聲招唿,請姑娘幫我在主子麵前美言幾句。”


    疏月有些將信將疑,卻還是將那匹織花羅收下了。她說道:“既是如此,那我幫你美言幾句也無妨,隻是,如若你犯了錯,那我是絕不會幫你的。”


    趙掌櫃的連聲說道:“那是,那是。”


    疏月迴到正房,立馬帶著那匹織花羅去跟寄薇匯報了。寄薇拿著那織花羅看了看,說道:“這東西不錯,趙掌櫃倒是真舍得。”


    疏月忐忑道:“奶奶,趙掌櫃是不是有什麽壞心思啊?”


    寄薇想了想,抿嘴笑道:“壞心思嘛,應該談不上。反正你跟他多接觸,查看一下他的品行吧!如果發現有什麽不對勁的,再來跟我稟報。”


    疏月連忙應是。


    旁邊的杜媽媽卻是在那使勁憋著笑。這傻丫頭,趙掌櫃哪是想使壞,怕是看上她了喲!


    轉眼又過了一日。寄薇一邊給寶寶織毛衣,一邊和丫頭們說些閑話。杜媽媽急匆匆掀開簾子進來,歡喜地說道:“姑娘,喜事啊,老爺來看您來了!”


    寄薇有點沒反應過來,訝然道:“誰來看我來了?”


    杜媽媽解釋道:“您的父親,蘇二老爺上京了,現在專程來看您來了!”


    寄薇激動地站了起來:“真的嗎?太好了!父親在哪裏?我馬上就去見他。”


    杜媽媽安撫道:“姑娘別著急,老爺如今還在伯爺那裏,大概等會才會來。您慢慢去,來得及的。”


    寄薇站在那裏,心一直砰砰跳。蘇二老爺,大概是除了蓓蓓之外,寄薇最親的親人了。她本想著等他上京之後再迴蘇宅去見他,沒想到他倒先來看她了。這拳拳慈父之心,真是讓人感動。


    隻是,蘇二老爺畢竟是原來寄薇的父親,見到她,會不會發現她並不是他的女兒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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