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二王爺府


    長季匆匆從府外歸來,前腳剛走到書房門口,就聞見濃烈的酒氣,他立刻踏了進去。


    廚房內放著幾大壇子酒,上頭寶藍色的封條已經被人拆開,壇子全都敞開了口,酒香氣恣意的在屋內飄散。


    長季還記得,這酒產自秋楚邊關,性子烈的很,書房的窗沒有合上,夜裏的風吹得窗子有些作響,也將酒香氣帶的更遠。


    姬乎手中拿著一個酒壺,手中一隻小小的白瓷杯,一個人自斟自飲。


    滿屋子的酒,讓長季並不能確定姬乎究竟喝了多少酒,長季隻擔憂的喚了一聲,“王爺?”


    “長季,你知道麽,這雲岩酒是她最喜歡的,可你知道為什麽嗎?”


    姬乎手中把玩著白瓷杯,勾唇自嘲一笑,不能長季迴答,他便自問自答,“我原來也不知道,直到最近我才明白,她喜歡的不是雲岩酒,隻是這酒會讓她想起他,那個……身在秋楚的他!”


    最有一個字,他說的很重,手中的白瓷杯慢慢的傾斜,透明的酒水灑了一地,他抬手間,潔白無瑕的白瓷杯應聲碎裂成幾瓣。


    碎裂的白瓷片周圍,水漬斑斑,長季這時才看到地上大量的液體,應該也是雲岩酒,原來王爺根本就沒有喝酒,而是全倒了麽?


    姬乎砸下白瓷杯的力道並不是很重,可他的手卻顫抖的厲害,隱忍的麵容,使得長季不知道這時候該說些什麽。


    “本王這麽多年來,心中一直懷著愧疚,可原來,原來她在和我大婚前,就已經和旁人私定了終生,連女兒都那般大了,她真是將本王變成了一個天大的笑話,這雲岩酒竟成了本王癡傻的證明啊!”


    姬乎禁不住仰天大笑,即使當年,他不曾替容家說過半點好話,即使轉眼,他便娶了容淺的妹妹,可他的心到底是真的啊,想他姬乎此生,從未對其他女子動過情,容淺是唯一一個,可這唯一的一個,便是在最近,將他變成了一個徹頭徹尾的笑話。


    在得知容淺沒有死的時候,他心中愧疚、欣喜,在知道她身邊已經有了一個君非白之後,他甚至替她高興,可知道他派出去的人告訴他,容淺和君非白之間有一個孩子,孩子歲數不小,甚至,容淺和君非白師出同門,種種消息,一個接一個的,把他擊垮。


    當年種種全是他一個人的一廂情願麽,原來桃林初遇,驚的心中滿池萍碎的隻有他一人。


    “王爺……”


    姬乎從不發脾氣,一直隱忍不發,這一次,卻不同尋常的很,長季擔憂的喚了一聲。


    抬了手,姬乎在瞬間已經恢複如往常般淡漠,“你從外麵迴來,可是確定了那消息了?”


    長季點了點頭,“嗯,確實如紫衣侯所言,容家主確實沒有死,人就在摘星樓,少尊主找了骨科聖手朝聖通替容家主醫治被大火燒傷損毀的皮膚和臉麵。”


    “朝聖通都請來了,秋楚惑家少將軍的正室,這究竟是動用了風冥澗的資源,還是那位帝君使得神通?”


    姬乎眼中越發危險,要說秋楚惑家,那家的老夫人和燁國皇室頗有幾分淵源。


    “王爺,聽說朝聖通和少尊主是好友關係,曾有人看到少尊主拉著謹世子一道兒在城門口接朝聖通一行人,少尊主看著和他們的關係十分的親密。”


    “是麽,可那位少尊主和君非白的關係也很不錯,都是認識的人,互相親密,有什麽好奇怪的?”


    姬乎一言出口,忽然發現,自己幼稚的如一個誌氣的孩童,可孩童還有發脾氣的對象,他卻隻能傷自己罷了,什麽時候,他竟也變得如此可笑了?


    又是自嘲一笑,他接著道,“容商沒有死的消息,暫時不要走漏風聲,這事兒,多少會牽扯到二王府,當年的事情,沒有必要在放到台麵上來說。”


    “屬下明白。”


    姬乎想了想,又道,“王妃呢?”


    “屬下聽下人說,這幾日王妃……”


    “不必再說了,這幾日,你找個由頭,送王妃出府,有多遠送多遠,此生,我不希望在上京城看到這個女人。”


    “王爺?”長季眼中一窒,“王妃和您成親多年,且外人都知道您和王妃恩愛,要是忽然將王妃送走的話,怕是要引起不必要的猜忌。”


    “沒什麽,就說王妃南下散心了,這路途中,總有不定數的時候。”姬乎頓了頓又道,“這已經是我可以給的最大的限度,你與王妃說,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本王不說,隻是因為本王自己都理虧,而且也沒有說的必要了。她是個聰明人,會懂得。”


    當年容家的事,他不是沒有懷疑,隻是他以為,容家姐妹已死,容家全數落入容蓉手中,在沒有爭執的必要,到了他懷疑容淺的時候,時局、朝局都已經改變,已經沒有在說出口的必要。


    許多話,在適當的時候,才是對的,在錯誤的時候,哪怕是實話,都不會有人願意相信,這便是生活最為諷刺的地方。


    那一日,皇宮內的宴會,即使聽到了當年真相,父皇如何了,不還是讓季氏坐著皇後的寶座,強行的將謊言繼續下去了麽,他現在麵對的,也是這個局麵,他唯一比父皇自由的,便是他可以隨心的決定容蓉的生死罷了。


    心中的思緒漸漸翻了片兒,姬乎擱下酒壺,起身走到窗邊,他原本就沒有喝酒,隻是聞著濃鬱的酒香起,思緒有些飄忽,如今冷風進了身子,人是越發的清醒起來了。


    “容商迴歸,她估計也會跟著會燁國吧,她做事雖精明,但卻沒有容商那般的果斷狠心,容家要是再次迴到容商手中,可就不那麽好了。”


    “王爺是可是要屬下找人趁著少尊主他們不備,闖入摘星樓,做點什麽?”


    “你當真以為那摘星樓會是一般小倌館麽?”姬乎笑著搖頭,“且不說其中的那些小倌究竟是不是名副其實,單單風冥澗三個字,就沒有人敢靠近,何況,容商在裏頭,你以為季家、容家和那男人會什麽都不做麽?”


    “本王隻怕,你帶著人,還沒有進去,就被人家生擒了。”


    “那王爺是要……”


    “宮內太子怎麽樣了?”


    “還是老樣子,自那日宴會之後,太子似乎受了不小的打擊,平素喜好的舞樂歌女都不怎麽召見了,隻一個人將自己困在太子宮中。”


    “哼,還真是個廢物,這一點點打擊都受不了,還想著要和姬若離一爭長短,也是,到底是個頂替了人家位置多年的冒牌貨,被季氏養在室內的嬌花,又怎麽經曆的起任何稍大一些的風雨呢?”


    姬乎毫不留情的批評,若不是沒得選,若不是姬若風比任何一個皇子都要好控製,又有季氏這個好後盾,他會找他麽?


    “季氏呢?”他又問道。


    “季氏自關如冷宮後,每一日都不哭不鬧,正常的很,甚至有人說,她和往日在鳳棲殿的時候一模一樣,威風不減,隻柳大人每一天都會去冷宮和皇後娘娘聊上幾句。”


    “聊,他沒有審問季氏麽?”


    長季搖了搖頭,“沒有,柳大人隻每天和季氏聊上兩句,並沒有提到任何關於當年的話,隻言片語都沒有,可是二王爺,柳大人這樣,還能和皇上交差麽?”


    “哼,柳月白是聰明人,季氏當日沒有說,現在更加不可能說,柳月白清楚季氏是這樣性子的人,才每天和她隨便談談,最後,隻要他呈上去的狀詞不離譜,或者合了父皇的心意,過程,你以為父皇會追究麽?”


    天下間,從沒有可以說的清楚的事,隻有合天子心意的事,姬若風之所以還在太子之位上,一來,他沒有什麽大錯,二來,他對外還是嫡長子,父皇不想扶正姬若離麽,他想,比任何人都想,隻是,他沒有機會,他真的不想懲治季氏麽,隻是他沒有一個足夠恰當的理由罷了。


    柳月白這個謹世子府的幕僚,父皇心中分量極重的人臣,於公於私,他都會給出父皇最為想要的那個狀詞。


    “王爺,這樣一來,謹世子可不是就……”


    長季驚唿一聲,姬乎道,“你才想到麽,這難道不是遲早的事情麽,即使沒有當年的事情真相,姬若離遲早有一天,也會變成我和姬若風最為強勁的對手。”


    “王爺,難道我們什麽都不做麽?”


    “坐以待斃麽,我倒更喜歡隔山觀虎鬥。”


    容商現在沒有痊愈,容淺要照顧容商,對容家的事,總有疏漏,季家麽,當年真相大白之後,季氏曾經擁有的季家勢力,估計會全數倒戈,可畢竟,季家還未完全在姬若離的手上變得同心同德。


    如今這時候,倒正是搞事情的好時節呢。


    “長季,讓阿良進宮一趟,季氏最近很少聽見兒子的消息吧。”


    他自信一笑,姬若風雖然窩囊無用,但卻是真孝順,季氏雖已落寞,可信卻比任何人都狠毒,這個時候,姬若風不得不博,而這個動機,相信季氏會給的十分幹淨利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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