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觴端著茶盤走了進來,一聽唐淼這話,手上的動作不由的一僵,他貓著耳朵聽著唐淼接下來的話。


    “對啊,七叔,你上次講了一半的故事接著講唄?”唐鑫不以為意的點了點頭,拖了茶盞給唐淼倒了一杯遞過去,頗有幾分討好的意味在裏麵。


    唐淼一聽“故事”二字,就想起自己今天去姬若離那裏聽故事的時候,自己都抽了些什麽風。


    她抄起手裏的剪子,無精打采道,“從前有座山,山裏有座廟,廟裏有個老和尚……”


    唐鑫一聽,立刻不滿的嚷道,“七叔,七叔,不是這個故事!”


    “不是這個是哪個?”


    她悶著聲問了句,手上動作略見伶俐,隻聽“哢噠”一聲,象牙樹旁逸斜出的一根枝椏被唐淼利落的減掉。


    房中很靜,以至於這一聲響在了每個人的心頭,唐鑫瞟了一眼唐淼,她說話雖蔫蔫的,但眼中的神采卻有些可怖的犀利。


    唐鑫心中暗叫一句不好,七叔今兒心情不好!


    七叔心情不好的時候,最喜歡無理取鬧,除了六叔,旁人說什麽錯什麽,做什麽錯什麽。


    “七叔啊,我忽然想起來,前兩天先生布置的課業還沒有完成,我改天再來啊!”


    唐鑫麻溜的從椅子上劃拉了下來,小身板隻朝著門外撲。


    “站著,你急什麽啊,還沒迴答我的問題呢!”


    唐淼不緊不慢的又落了幾剪子,唐鑫背上忍不住一涼,他僵硬的側過身子,在唐淼人畜無害的麵孔前,理智的選擇了什麽都不說。


    唐鑫之前還生龍活虎,如今連話都不敢說了,流觴瞧著,忍不住看向了唐淼,“少爺,天色不早了,您讓孫少爺迴去吧。”


    “嗯。”唐淼眼皮都沒有抬一下,繼續蹂躪著手上的盆栽,“鑫兒啊,我跟你說,流觴確實是我用十文錢撿的,不過是十文錢大小的黃金撿的,記得了嗎?”


    “恩恩!”唐鑫點頭如搗蒜,“七叔,您是講究人,用的自然是我們院裏最貴最好的!”


    他十分激動的給唐淼表決心,見唐淼沒在說話,腿一抬,飛也似的跑出了梨落院。


    唐毅歎了口氣,小大人似得責備道,“淼淼,你沒事嚇他幹嘛,人家還是個孩子呢!”


    流觴的眼角不自然的抽了抽,說到孩子,貌似這兄弟倆比唐鑫還小吧!


    “嗯,六哥你說的很有道理。”唐淼點了點頭,她擱下手裏的剪子,把桌上的糕團給唐毅全都推了過去,“六哥,我晚上在阿離哥哥那裏吃多了,你拿迴去宵夜。”


    “淼淼,還是你最好!”唐毅聞言,立刻將糕團揣進懷裏,“鑫兒就是不懂事,大晚上聽什麽故事啊,我先走了,你早點睡啊!”


    唐毅扒拉開糕團外麵的油紙,低著頭滿足的清點了糕團的數目,數到一十的時候,他樂顛樂顛的往嘴裏送了一個,一邊吃一邊往自己屋裏走去。


    流觴的眼角再一次抽了抽,他算是明白老人家那句“六月的天,娃娃的臉”了,這六月天變得都沒有六少爺的臉快。


    雖然他隻來了唐家一天,但唐家各個性子都帶些乖張,流觴隻覺得他眼睛抽搐的次數都快趕上自己一年的次數了。


    或許也正是因為唐家這樣的環境,才造就了唐淼這個神奇的存在。


    流觴的視線忍不住往唐淼身上轉,她依舊擺弄著手中的盆栽,扭曲的形狀被她漸漸修成了個奇異的弓形。


    修完最後一根枝椏,她從椅子上跳了下來,走到不遠處的矮桌跟前,一番倒騰找到了一根細繩,她再次爬上椅子,流觴還站在一邊,不由輕道,“有事?”


    流觴猶豫著開口,“少主子,剛才謝謝您了。”


    “別誤會,小爺我隻是心情不好想嚇人,不是給你長臉!”


    唐淼搖了搖頭,她拿著一根繡花針將繩子的一邊釘在了土裏,另一端綁在了枝椏的頂端,用剪子剪去多餘的線後,她轉過身一臉自豪的指了指自己的成品,“怎麽樣,小爺的盆栽是不是很寫意?”


    “呃……”


    流觴安靜的眨了眨眼,他大退了幾步,他麵對唐淼,於沉默中行了個禮,“少主子,謝謝您了。”


    “沒眼光,我睡了!”唐淼冷哼了一聲,急急的衝著裏間走去,“記得幫我熄了燈再走。”


    流觴看著她匆匆離去的背影,腦中又倒映出唐淼前一刻傲嬌的小臉,他眼中泛起了笑意,“少主子,原來這便是你關心人的方式嗎,還真是個笨拙的孩子。”


    他信步踏入院中,袖袍一番,合上門扉的同時,熄了屋內的燭火,“少主子,做個好夢。”


    舒冀從繁花深處探出頭來,看戲的臉上帶上幾分的嘲弄,“怎麽,這麽快就被那個小鬼收買了?”


    流觴不緊不慢的走到舒冀的跟前,笑著抬頭看他,“您老這麽晚還沒睡?”


    “人老睡眠自然少。”舒冀縱身一躍,側身站在流觴的跟前,他一手壓在他的肩上,輕聲道,“迴去一趟吧,你主子找你。”


    “難道是錢莊出事了?”流觴小聲的嘀咕。


    “嗬,那兩個小鬼,一個恐嚇的過癮,一個唱戲唱的爽快,剩下一個爛攤子誰收拾?”


    想起陰庭皺眉的樣子,舒冀舒心的摸了摸自己的胡子,“讓你家主子跟我爭徒弟,現世報了吧!”


    這是什麽值得得意的事情嗎?


    流觴心裏泛著嘀咕,舒冀已經轉身走了老遠,他立刻追了上去,“您老不跟我一起去嗎?”


    “去什麽去,比起那個我有更重要的事情做。”


    舒冀眼眸透亮透亮的,字裏行間都忍不住笑意,流觴隻覺得這樣的舒冀十分的怪異。


    不等流觴開口,他就忍不住道:“嗬嗬,我啊,去找我徒弟去。”


    “徒弟?”


    流觴隻覺奇怪,舒冀什麽時候收徒弟了?


    “嘖!你什麽口氣,我就不能有個徒弟嗎?”


    舒冀衝流觴翻了個白眼,繼續道:“陪著小鬼頭鬧了張府的那小子,我瞧著就很不錯,有資質,好好教導教導,一定比陰庭的徒弟出息!”


    流觴一臉頓悟,“鬧了半天,您老還是要跟尊上爭個高低啊!”


    “哼,這怎麽叫爭高低呢,我徒弟本來就比你主子的優秀,就像我本來就比你主子優秀一樣!”


    流觴麵色古怪的盯著舒冀看,心裏忍不住道,您呐,也就歲數比尊上優秀,顯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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