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會活著贖罪,如果這是他師兄的要求。  “讓開!”薩曼手中巨劍亮起一道道符文,光芒大盛,他也有必須上前的理由。  巨劍和玉劍第一時間對撞,薩曼雙手有技能加持,巨劍揮去,重若千鈞。青鴻本就是走技巧的,被這一撞,撞開一點縫隙。  說時遲那時快,青鴻隻感覺到風吹過,薩曼已趁劍勢衝入後方任逸飛所在之地。  劍刃切開風形成的‘場’,薩曼的手指幾乎觸碰到任逸飛飛揚的衣袖。  “你就是鬼。”  太晚了,薩曼指尖擦過他的衣袖,整個人踉蹌一步才停下來。  伴隨著指認結束的聲音,石卵光芒大盛,白色過後,一個穿著紅肚兜的奶娃娃出現在他手中。  銀白色的毛發,隻有額前一撮朱砂紅,眼睛烏黑柔亮,小臉兒紅潤可愛,赫然是個小鶴君。  他粉紅色的小手貼過來,肥嘟嘟的,還帶著幾個肉窩窩,任逸飛僵在那裏,一動不敢動。  他……好像有點恐娃。  “父親再見。”小奶娃和青鴻道別,化作一張卡牌落在了任逸飛的手心。  任逸飛立刻鬆了一口氣,收起卡牌。  妖魔們的時間固定在一瞬間,他們身上顏色褪去,化作一尊尊白蠟,白蠟又在下一秒化作飛沙。  於漫天飛舞的細沙中,任逸飛看向薩曼,勾唇一笑。  隔著時間和空間,兩個遊戲背景在眼前重疊。所有東西都是模糊的,隻有眼前這個白衣妖……不,這個玩家,他是真實且清晰的。  薩曼死死盯著他,將這笑容刻入眼睛深處。  這個笑,他曾夢見過。  “玩、玩家?!”幸存玩家發出難以置信的聲音,手指著任逸飛,聲音都在顫抖。  “諸位,承讓。”任逸飛伸出手,一張卡落在他的手心,手掌一翻,不見了蹤影。  副本崩潰速度一下加快,外麵的末日景象都崩碎了,隻剩下世界觀碎成一片一片的玩家站在飛沙中,茫然。  “看外麵。”一個玩家驚唿,眾人目光都被吸引過去,他們走到高塔邊緣俯瞰。  透過黑煙和火焰覆蓋不到的間隙,可以看到地下土地崩裂翻滾,露出樹根一樣的脈絡,一個個黑點從半透明的根係中爬出來。  “像不像一盤炒粉絲上撒了很多油炸螞蟻?”玩家用出了靈魂形容詞。  別說,挺形象。  離得太遠,他們看不到那些黑點的具體樣子。但是玩家多是從地下來,他們知道,這些都是還未死去幸存的玩家,‘鬼’的儲備糧。  “運氣真好。”  破局再晚幾個小時,這些玩家一個個都別想活下來。  “誰拔了頭籌?”還有玩家通過塔壁剛剛爬上來,他們知道自己晚了一步,如今隻是不甘心,便問塔內早一步的玩家。  誰知這些玩家表情更複雜:“別問,不問還能保持好心情。”問了你得絕望。  玩家找‘鬼’,居然有npc保駕護航?  還不是一個,也不是兩個,而是很多個?  這個玩家身上是攜帶了npc好感度滿級的主角光環嗎?  此刻塔頂人不多,npc消失了,玩家死掉一批掉下一批,現場也就十七八人。現在這一批,基本都是玩家裏頭的佼佼者,遊戲經驗豐富。  正因如此,他們很清楚,能讓npc主動出麵維護,是多麽困難的一件事。  “我仿佛要見證一個傳奇的誕生。”身披紅色羽衣的玩家寂羽輕歎。  宴會主人的師弟,被暗戀的人,強大妖魔,萬人迷……這麽多複雜屬性,自帶修羅場,這個玩家卻能偽裝得毫無破綻,直到最後一刻都有npc自願守衛。  這樣的能力,豈止是可怕?簡直是恐怖。  當然,若是己方,那便是可愛了。  上前一步,寂羽自報家門:“你好,浮空界“學宮”,我代號小花,我們是不是見過?就是……“  “我叫吳楚,無望海“北島聯盟”,不知道怎麽稱唿?”其他人也擠上來。  “萍水相逢,為什麽一定要知道來曆姓名?”任逸飛輕笑一聲,依舊帶著點疏離和冷漠。  玩家們卻不肯走,能走到這裏的,少有單打獨鬥的,他們也都希望拉任逸飛進自己隊伍。  和別的流派的玩家不同,偽裝流的玩家一向就是眾人夢寐以求的‘輔助’。很多人喜歡和偽裝流的玩家合作,他們可以從npc那裏得到更多線索和幫助。  可惜,任逸飛一個都不感興趣。  袖子順著扭身的力道畫出一條曲線,任逸飛轉身欲走。他這人性子獨,不喜歡和人多往來,一個人最自在。  “請止步。”一隻手卻勾住他腰上細帶。  迴頭望去,正是之前拿著巨劍的玩家,甜裏夾著焦苦香,香氣濃度恰到好處。  是因為他扇的那一下,不高興了,來找茬?任逸飛這樣想,也這樣問:“你要找我麻煩?”  “不是,你忘了一件東西。”薩曼的聲音,低沉溫柔,含笑的眼睛好像盛著一汪春水,無情似有情。  沒料到他會是這種姿態,一挑眉,任逸飛也迴以溫柔微笑:“哦?我忘了什麽?”  “……”  想知道他要搞什麽鬼名堂,任逸飛伸出手。一朵小小的缺了一角的碧色花從薩曼指尖落入他的手心,帶著不會灼傷人的溫度。  “你忘了我……的謝意。很高興再次見麵,阿飛。”  “稍等片刻,”任逸飛直接抓住他手腕,露出紳士微笑,“你叫我阿飛?”  阿飛這個名字,隻有前兩次遊戲的玩家知道,甜品玩家恰是上一個遊戲的參與者,他認出他是上個遊戲世界的宋博之了?  這人是認為短時間內不會出現第二個偽裝流,還是真的從兩種截然不同的演繹裏找出同一個演員的痕跡?  若是前者,倒也罷了,若是後者……  演技一直是他最為驕傲的東西,也是他生存的技能,他未必愛,但一定視之如生命。  誰質疑他的生命,他會讓那個人懷疑人生。  薩曼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他,看著他一瞬間收斂了所有鋒芒,裝出無害而溫柔的樣子。  偽裝是生物保護自己的本能手端,所以……  他果然很在意這件事。  薩曼笑容愈深。  “難道你不是阿飛?”他反問,臉上卻寫著篤定。  這個問題被拋迴給任逸飛,任逸飛表情不變,心裏狠狠記上一筆:這個家夥,居心叵測,別有用心,心懷不軌……  此時副本已經崩碎到玩家腳下,一刻鍾的停留時間即將到達,薩曼看了一眼不甘消失的其他玩家,又轉向笑得完美而虛假的任逸飛。  “那日在花園,我就想說,你的眼睛很美。”  “?”任逸飛不解。  “上一次看見,是在宋博之的臉上,充滿了希望和熱忱。”  對一個在意演技,且演技出眾的人,說什麽才會留下印象?誇讚?不。  “當然,我不是用這點去證明你們是同一人。你的演繹存在一個巨大的破綻,至於破綻是什麽。下一次見麵,我再告訴你。”  滴答,時間已到。  帶著迫切想要知道答案的疑惑,任逸飛直接被甩出副本。他睜眼,從床上坐起,一看已經是自己的水泥房。  引導精靈剛開說話,就看到他站起身,飛速衝進浴室,浴室的鏡子上映出了他的臉,還有他的眼。  希望?  充滿熱忱?  “很好。”任逸飛特別自然的想起了這個人的名字,這個名字讓他整個心情都變得不愉快,“薩曼。”  “親愛的玩家,您此刻的心情是否異常激動?”引導精靈幾乎按捺不住自己撲通撲通核心機械運行的聲音了。  玩家任逸飛笑得很燦爛:“是啊,很激動。”  “……”引導精靈看著下降0.05的心情指數,哆哆嗦嗦,“怎、怎麽了?”結算不夠激動人心?  “係統,”任逸飛看向白屏,“一個人連續兩次遇上同一個玩家的概率是多少?”  “約等於零。”引導精靈毫不猶豫。  “連續三次遇見呢?”  “幾乎為零。”引導精靈又補充,“不過有道具能做到,緣分不夠錢來造。”  “你懂挺多啊。”任逸飛的笑容簡直燦爛得像個小太陽了。  引導精靈若有腿,它已經跪下來:我做錯了什麽我改,你別這麽笑。  “嗬……”不遠處的樹屋,同一時間醒來的薩曼撫頭低笑,那雙略帶威脅和審視的眼睛仿佛還在眼前。  連結算都顧不上,薩曼第一時間給收集情報的下屬打了電話。  “找到人了嗎?”  一個野生的,無人認領的下一站偽裝派之神,不知要付出何種代價才能擁有。  捏著高挺鼻梁,薩曼眼前漸漸模糊。雙重人格變換的白衣妖魔,還有靦腆青澀的盲人青年,一張張表情都出現在他的精神世界。  微笑時眼角的弧度,嘲諷時嘴角下撇的角度,驚訝時眉毛挑動的動作……  扮演的角色可以不同,但是相同的靈魂會有相同弧度的微表情。  “樣本還是少了一點,無法定出基準線,如果能再見一次。”那層層麵具後麵的人,隱隱約約露出個修長模樣。  “你到底……”  “找最新進荒蕪之角的,嗯,從潛星榜上找。”  手指輕輕敲擊著桌麵,薩曼壓根不相信這人的光芒可以藏得住,所以必然是新人,而且一定上了潛星榜。  “……除非官方瞎了眼,否則他肯定在。”薩曼一邊說話一邊查看自己的收益。  一個新收獲的道具引起了他的注意,薩曼點擊道具,六瓣的半透明碧色花出現在他的手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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