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這裏,司空鉞逐漸平複下臉色,望著抖得如一個簸箕一樣的曹桂春,道:“的確,此事疑點頗多,但即便此事當真有人陷害,不是你曹家所為,你身為家主,失察之責也責無旁貸,本殿便罰你半年的俸銀,並且給你一個月,讓你去查明此事,如果一個月後,依舊不能查明到底是什麽人在龍舟上動的手腳,那這謀逆僭越的罪名,還得是你曹家來背,你可聽清楚了!”

    “是,是,下官聽清楚了,即便殿下不吩咐,下官也一定會盡力查明真相,將這個陷害下官,對天家不敬的家夥揪出來繩之以法。”聽見司空鉞那樣說,已然是給了自己一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機會,一個月的事件足夠事態平息,到時候即便他找不出真兇,隨便拎個冤大頭出來頂罪便是。

    曹桂春撲在地上直磕頭,另一邊的司空旭卻皺眉道:“皇兄,此等僭越之事,怎麽能如此小懲大誡便帶過去,若是傳到了父皇耳中,恐怕……”

    “皇弟的意思,是本殿處理得不好嗎?”司空鉞眯眼望著司空旭,“你自己也瞧見了,此事曹都督極有可能是被人陷害,真兇究竟是誰還未可知,若因為這等不清不楚的事情而嚴辦了曹都督,不光會讓官員們心寒,也與父皇的仁政相悖,倒不如讓曹都督戴罪立功,抓出那個真正蓄意陷害,藐視皇家之人,名正言順地懲治,豈不是更好?”

    司空旭看著司空鉞,方才試探性地一問,他已經明白自己這個大皇兄在打什麽如意算盤了,他一定是想靠著曹桂春與溫肅候拉關係,最後再抱成一團來對付自己。不過他麵色上卻不表現出來,而是依舊裝成憤憤的模樣,好像僅僅是單純為了曹桂春僭越的事在生氣一樣。

    好好的一個龍舟大比,卻一驚一乍鬧成這樣,不光曹桂春,站在一邊的寧如海也是心有餘悸,方才曹桂春指證這舟首是從他寧家換過去的之後,他嚇得一顆心都差點從胸口跳出來了,好在寧淵果斷出言,應退得宜,不光免了家門的一場災禍,還順手賣了個人情給曹桂春,當真是逢兇化吉。

    至於寧湘,從方才開始,也臉色煞白地站在一邊,雖然整件事看起來與他一點關係都沒有,但是他自己心裏卻十分清楚,他是有派過人在那艘蛟首的龍舟上動過手腳的,不過他本意是想讓寧淵準備的船拿末等,所以隻暗中弄壞了龍舟的船舵,可壓根沒想過要讓“蛟”變“龍”,就算給他十個膽子,他恐怕也不敢這麽做,不然事情一旦暴露,可實打實是九死無生的重罪。

    是以他一直在害怕,一旦事情查到他

    身上,他就算有十張嘴恐怕都說不清,萬幸現在事情是被含糊過去了。

    寧淵從地上站起來,看了一眼寧湘的表情,嘴角泛過一絲冷笑,難道現在就被嚇著了麽,可惜了,等迴去後,還有你受驚嚇的時候呢。

    王虎和一眾劃手得了百兩金子,散場之後可沒有立刻迴軍營,還是得了寧如海的允準,一群大老爺們唿天搶地地買酒買肉去了,準備晚上要在守備營裏大擺酒肉筵席,還出言邀寧淵與唿延元宸一同出席,寧淵以要迴家念書為由迴絕了,沒想到唿延元宸也跟著婉拒,寧淵年紀不大,王虎倒是可以放過他,隻是唿延元宸他卻沒理由放過,見人不願意去,王虎也不同他客氣,帶著一夥兵蛋子將人圍住,扛起就走,場景直看得人哭笑不得。

    不過今日寧府的龍舟能拿魁首,除了寧湘的“功勞”外,王虎帶著那群劃手訓練賣力與唿延元宸掌舵的精妙也是其中關鍵,唿延元宸曾說大夏少河川,因此他對大周的舟船很是新奇,但讓寧淵訝異的是,從場上表現來看,唿延元宸掌舵的手法不光純熟,甚至可以用一個爐火純青來形容,壓根就不像是從一個少河川,對船舟不熟悉的國家出來的人,如果他沒有騙自己的話,那便應該是他在大周的這些年的確是很用心地研究舟船之道了。

    寧如海與曹桂春同地為官,曹家出了那種事,寧如海為了避免招人閑話,哪怕是自個府上得了今年的魁首,也不好意思大擺宴席廣請賓客地慶祝,隻能關起門來擺了一桌家宴。寧如海顯然明白今天這結果有大半是寧淵的功勞,是以不光將魁首的賞金給了他,家宴上也例外地準許了唐氏和寧馨兒入席,看得寧湘與柳氏滿不是滋味。

    尤其但家宴進行到一半的時候,管家還特地進來通報,說曹府派人送來了大堆禮品,指名這禮品是送給寧淵的,感激今日他在司空鉞麵前主動站出來為曹家說話的事,並且曹桂春也為自己冤枉寧家的事道歉,寧淵當場用那些禮品借花獻佛,除了一些最一般的自己留下外,其餘貴重的全贈給了在場諸人,就連寧湘也收到了一片金葉子,寧湘望著那片金葉子,想到他花了那麽多心思想整寧淵,不光半點沒成事,反倒讓他更得意了,一時氣得氣血上湧,還不待吃完飯,就假借身體不舒服,與柳氏提前離了席。

    寧湘的離去並沒有引得多少人注意,唯有嚴氏,望著他的背影,輕輕搖了搖頭。

    飯後,嚴氏迴到瑞寧院,坐在梳妝台前取下身上的首飾,徐媽媽站在她身後替她梳頭,嚴氏首飾取到一半,忽然歎了口氣,

    右手捏成拳頭輕輕放在桌麵上。

    “夫人還是放寬些心。”徐媽媽輕聲道:“奴婢一早看出了二少爺是個扶不起的阿鬥,真是浪費夫人廢這樣一番力氣抬舉他。”

    “本以為他有幾分聰明,結果竟然如此之蠢,大好的機會都能弄成這樣。”嚴氏又歎了一口氣,“不過今天的事也實在蹊蹺,舟首莫名其妙換到曹家去,禍水東引便罷了,那四爪蛟變五爪龍的事,我卻總覺得和寧淵脫不了幹係。”

    徐媽媽道:“三少爺不過是個娃娃罷了,的確有幾分小聰明沒錯,但絕不可能有膽子和僭越之事扯上關係,應當是曹家的仇家做出來的事,奴婢瞧著,興許舟首換到曹家都隻是巧合,三少爺運氣好而已。”

    “到底他是真聰明還是運氣好你也應當看得出來,瞧見這段日子荷心苑的下場沒有,甚至上迴寧萍兒頭七,咱們還在暗地裏幫了柳惠依一把,可結果呢?”嚴氏斜過眼睛看了徐媽媽一眼:“千萬不要小看那小子,從前一直以為他無能蠢笨,倒也是我看走了眼。無論如何,今日的事寧淵占盡了便宜,方才你也瞧見了,連曹家都派人來感謝他,隻怕要不了多久,在老爺心裏那小子的地位就要越過寧湘去了。”

    “老爺看重誰不看重誰,不過也是兩個庶子的事,他們爭來爭去,怎麽也爭不過大少爺,夫人籌謀得當,這不想要的棋子,找個機會從棋盤上撤掉便是。”

    “是啊,有些棋子既然已經沒用了,也該到撤掉的時候了,沒本事替我吃掉其他的棋子,那被其他的棋子吃掉也是活該。”嚴氏冷笑一聲,“想要清理棋盤,就要等整張棋盤上隻剩下一枚棋子的時候,清理起來才最輕鬆。”說完,她用桂花油抹了抹鬢角,又問:“給老爺的參湯準備好了嗎。”

    徐媽媽一福身,“早準備好了,在小廚房裏溫著呢。”

    嚴氏點點頭,“嗯,你陪我一同給老爺送去吧。”

    竹宣堂裏,白氏姐妹已經備好了熱水,寧淵十分愜意地泡了個澡,又趁著今夜月亮好,一邊就著月色與燈籠的光線靠在門邊看書,一邊晾頭發。

    白檀端了一碗睡前安神用的荷葉羹來,朝寧淵左右看了看,疑惑道:“周石呢,今日不是該他給少爺值夜嗎。”

    “我讓周石到府門口守著去了,若是運氣好的話,明天早上他便能抓個‘驚喜’迴來給我們。”寧淵將書本翻過一頁,似賣關子一樣說了句讓白檀聽不懂的話,又道:“無人值夜也沒關係,我這人素來沒這些講究,你

    們做完了事情便早些去睡吧,要是周石事情辦得好,明天隻怕還有得鬧,要早些起來看戲呢。”

    “看戲?”白檀一愣,想起每當少爺說要“看戲”的時候,那十有八-九府裏的確要鬧騰一番,便會意一笑道:“明白了,我會叮囑下人們今晚好好休息的,等著少爺明天的吩咐。”

    寧淵點點頭,又將書本翻過一頁,端起荷葉羹來,剛喝了一口,便又聽見院門口傳來一陣晃晃蕩蕩的腳步聲,抬起頭去看,卻見原本還有任務在身的周石,卻和閆非一左一右扛著個站都站不穩的青年晃晃蕩蕩地進來了。

    那青年顯然醉得不輕,腦袋埋得低低的,雙腳無力,幾乎是在被人拖著走,寧淵立刻起身迎過去,湊近了一看,果然是唿延元宸。

    “這是怎麽迴事,怎麽會醉成這樣?”不怪他不驚訝,他可是聽景逸說過唿延元宸很能喝酒,哪怕是最烈的燒刀子,也能千杯不倒。

    “我原本正按照少爺的吩咐在府門口守著,結果碰上閆護衛帶了唿延大哥過來,瞧見唿延大哥狀況不太好,就趕緊悄悄從側門帶他們進來了。”周石解釋道。

    “寧公子,夜裏風大,還是先將少主扶進去再說話吧。”閆非護主心切,也沒怎麽同寧淵客套,寧淵雖然心下狐疑,還是指揮著他們將唿延元宸挪進房間,放在了自己床上。

    唿延元宸渾身酒氣,閉眼蹙眉神智不醒,臉色也透著暗紅,寧淵瞧著不對勁,抬手貼上他的臉,又按上他的額頭,一雙秀氣的眉毛立刻皺了起來,迴頭對立在那裏的閆非道:“怎的這樣燙,莫不是染了風寒?”

    “隻怕比風寒還要嚴重,不然也不會來麻煩寧公子了。”閆非顯然十分焦急,“不瞞寧公子,少主他其實體內有內傷,原本也不是大問題,好好調息幾日便也沒事了,可這段日子以來,他又是和王統領比武摔跤,又是跟著他們練龍舟,內傷一直拖著沒好,今天龍舟大比的時候,想來是衣裳被水弄濕了,吹了風,晚上被王統領他們拉去軍營裏又喝了許多的酒,結果現下不光出現了風寒的症狀,內傷也一下子厲害了起來,少主他不是醉倒的,是昏倒的!”

    “他有內傷?為何他從來沒跟我提起過?”寧淵語氣裏滿滿地是詫異。

    “因為少主說怕寧公子你知道了會內疚。”閆非說到這裏,語氣有些不好意思,“那日少主陪公子第一次去軍營時,曾徒手接下了王副統領的鐵錘,當時便受了內傷,隻是他一直用內功壓著,沒告訴公子而已。”頓了頓,閆非

    又道:“其實這麽晚了來麻煩寧公子實在也是沒有辦法的事,屬下是被少主臨時召來江州的,對這裏不熟不好貿然去找大夫,且屬下內功修為低微,無法為少主醫治內傷,屬下曾偶然聽少主提起過寧公子內功修為了得,而且少主常來找寧公子,想來是頗為看重寧公子的,便自作主張將少主帶來了,寧公子若是不方便……”

    “你做得不錯,這狀況著實不容耽擱,拖下去風寒轉成癆症便麻煩了,這樣大的一個人了竟如此不會照顧自己,有了內傷也不及時療傷,莫不是仗著自個身強力壯便百病不侵了麽。”寧淵也不知是生氣還是著急,隻蹙著眉頭抱怨了一句,便坐在床沿,拉過唿延元宸的一隻手替他診起脈來。

    屋子裏的人,無論是周石,白檀,還是閆非,都驚奇地看著這一幕,他們都不知道寧淵竟然還會診脈,看模樣似乎頗通醫理。

    寧淵細細探著唿延元宸的脈象,越探眉頭皺得越緊,片刻之後,他起身到桌前,提筆在一張紙上一連寫下數味藥材的名稱,將藥方遞給周石,“你腳程快,立刻去最近的藥房將這些藥材抓迴來,記住悄悄的,別驚動了人麻煩。”然後又對白檀道:“你即刻去廚房準備著,藥來了立刻煎上。”最後看向閆非,“你來替我護法,我要給他療傷。”

    屋子裏的人接連領命辦事去了,閆非乖乖地在房門口守著,免得有人打擾寧淵替他家少主療傷。寧淵將唿延元宸扶起來,這人瞧著一點不胖,沒想到卻十分有分量,寧淵費了好大的力氣,才將他的身體擺弄成了一副五心朝天的架勢,自己則盤腿坐在他身後,手掌抵住他脊背上兩處大穴,催動真氣,開始替他梳理起體內的內傷來。

    情況同閆非所說的一點不差,唿延元宸的內傷其實並不重,可因為風寒,再加上喝了大量的酒,便像是火上澆油,硬生生將小毛病催發成了大毛病,無怪乎能將他折騰成如今這幅神智不醒的模樣。

    給人療傷是一份極其耗費體力的苦差事,寧淵頭上逐漸浸出了一層細汗,剛洗完澡換上的幹淨睡袍也被汗濕了服帖地貼在背上,至於唿延元宸,同樣是滿頭大汗,隻不過臉上陰沉暗紅的臉色已經逐漸轉變為鮮紅,眉毛也跟著輕微動了動,卻依舊沒有睜開眼睛,像是還沒清醒。

    約莫半個時辰後,感覺到唿延元宸的內傷已經處理的差不多了,寧淵才收功調息,他已是累得筋疲力盡,坐在那裏直喘氣。白檀像是知道寧淵已經完事一樣,卡著時間推門進來,手裏還端著一碗熱氣騰騰的湯藥,“少爺,藥已經熬好了

    。”

    “嗯,你再去廚房燒點水來。”寧淵接過藥碗,示意白檀出去,然後扶著唿延元宸靠上自己,一手攬著他寬闊的肩膀,先將藥放在自己嘴邊試了試溫度,確定不燙人之後,才將瓷碗抵到唿延元宸嘴邊,想把藥給他喂下去。

    可惜,唿延元宸像是昏得深沉,那藥壓根就吞不進去,隻順著他的嘴角往外流。

    這可麻煩了。寧淵皺了皺眉,藥要早些喂下去才好,總不能等人醒了再喝藥,他思慮片刻,重新將唿延元宸放平,看了看他緊抿著的薄唇,又看了看手裏的湯藥,表情有些猶豫起來。

    “顧慮這麽多作甚,唿延又不是女人,當真矯情。”片刻之後,寧淵像是想通了什麽,自嘲地搖搖頭,仰首便自己喝了一口藥,然後俯下身去,竟然用自己的嘴,抵上了唿延元宸的嘴唇。

    唿延元宸五官瞧著冷峻英武,嘴唇卻很軟,兩人剛觸碰上的一刹那,寧淵沒來由地身子僵了僵,除了司空旭,他從未親吻過別人,不過那已經是上輩子的事了,眼下事急從權,寧淵很快定了神,舌尖輕微用力,頂開唿延元宸的牙關,將自己嘴裏的藥盡數渡到了對方嘴裏。

    這招顯然頗為奏效,瞧著唿延元宸喉頭微動,湯藥很輕易便被他吞下去了。

    寧淵依樣畫葫蘆,一口接一口,分成好幾次喂完了整碗湯藥,然後又取過毛巾,替他擦拭幹淨嘴角邊殘留的藥痕。做完這一切,白檀又端著一盆熱水進來了,道:“已經安排唿延公子的那名護衛在廂房歇下了,少爺也去歇息吧,這裏交給奴婢們來守著就好。”

    “不了。”寧淵用熱毛巾替唿延元宸擦了擦臉,然後自己也擦了擦,“他受的是內傷,難保不會半夜裏再出狀況,你們都不會內功,這裏還是我來守著,對了。”寧淵說完,低頭看了自己身上黏糊糊的睡袍一眼,“若是廚房裏還有熱水便再把澡桶支起來,方才汗出多了,我還要洗個澡。”

    “奴婢這就去準備。”白檀又一福身。

    因唿延元宸一直在床上昏著,寧淵倒也沒避嫌,自顧自地洗完澡後,他換上幹淨地睡袍,然後坐在床邊又替唿延元宸診了一次脈,確定他的脈象有所好轉後,便拿起之前看了一半便放下的書,繼續一邊看書一邊晾頭發。

    或許折騰了這麽久,他是當真累了,還沒看上幾頁,就靠在床頭昏昏沉沉地睡了過去。

    屋裏淺淺的燭光搖曳,這樣靜謐的夜裏,空氣裏隻能聽見兩道交錯的唿吸聲。察覺到寧淵的

    氣息逐漸由短促轉變為平緩綿長,原本躺在床上,應當是昏迷著的唿延元宸,卻在這時緩緩睜開了一直閉著的眼睛。

    他仰躺在那裏,盯著頭頂上天青色的床帳看了一會,才輕輕坐起身,抬手表情古怪地在自己嘴唇上撫了撫,又扭頭看向靠在床沿上睡著了的寧淵。

    寧淵手裏還拿著看了一半的書,睡袍並沒有係得很好,有些鬆散,透過衣裳的縫隙可以看見他一大片白皙細膩的胸膛,因為才洗過澡的關係,幾粒晶瑩地水珠俏皮地逗留在上麵,映襯著燭光一閃一閃的。

    唿延元宸意識到這樣目不轉睛盯著一個少年的胸口細看十分不禮貌,又立刻抬起頭,看向寧淵的臉,寧淵臉頰向他的這個方向微側著,表情安詳而寧靜,半濕的長發柔軟地戳落下來,蓋住了他小半張臉。

    “平日裏總是喜歡做出一副疾言厲色的老成模樣,如今睡著了卻完全是另外一幅樣子。”唿延元宸輕聲自言自語一句,目光忽然落到寧淵的嘴唇上,寧淵嘴唇顏色微淺,因為睡著的關係張開了一條細縫,散發著陣陣溫潤的光澤。

    唿延元宸表情一滯,情不自禁又摸了摸自己的嘴唇,片刻之後,他一麵搖頭一麵露出苦笑,“這樣的姿勢睡著,明日起身後非得腰酸背痛不可。”說罷,他伸出手,一手托住寧淵的腦袋,另一手攬過他的肩膀,身子往床裏挪了挪,動作十分輕柔地將寧淵在自己身側放平,見他頭發濕濕地發涼,唿延元宸摸了摸自己的胸口,感覺還算有熱度,便讓寧淵的側臉輕輕枕在自己的胸膛上。寧淵平緩唿出的氣息極有節奏地拂過他的脖頸,他定了定神,拉過一旁的薄被將二人身子蓋好,便也閉眼繼續睡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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