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霸此刻就好像一個深閨怨婦一樣,紅著眼睛訴起苦來:“啟稟督師,這登州府的府衙是李興公公一係的人,我威海衛守軍的糧草軍餉都受到其牽製,發放軍餉不足三成,糧草更多是陳穀,每月送來的糧食有一大半都是黴變的。兵器和火炮更是成了擺設,火藥一點都沒有運來。”


    “末將幾次三番找上門去找他理論,可這肖知府盡找借口推脫,最後還避而不見,屬下無奈隻得令不用放哨的軍士自行開荒種地。軍營裏那十匹老馬還是末將在馬販手中買來的,軍營裏的糧食幾乎都是自給自足,戰士們已經有大半年荒廢了操練,軍心已經渙散,屬下無能給督師丟臉了!”


    李霸一翻話說下來,聲音已經有些哽咽,一個堂堂的九尺大漢竟然被逼到這種地步,看來所受的委屈確實不小。


    “啪!”


    一聲巨響突然在安靜的大帳中響起,鄭和臉色憋得通紅,身邊一張實木桌子被其一掌拍散,人已直立而起,指著李霸就開口大罵道:“好你個該死的李霸,碰到此等大事為何不譴人稟報於我,竟然讓威海衛此等要塞300餘人的戰士變成如此模樣,你還有臉說不是汝等之錯。”


    恨鐵不成鋼,這就是此刻鄭和的真實寫照,自己以前和李興,候顯,王安,馬靖等五人都是跟隨朱棣身旁的紅人,朱棣登上皇位之後,鄭和由於表現太突出,受到朱棣的重用。這讓李興等其餘四人感受到了危機,隨後便聯合起來排擠他,借著朱棣要建一隻海軍的想法,把鄭和給推上這個位置,讓其無法陪伴皇上身邊。


    從上任海軍總督師以來,鄭和已經明顯感覺到自己和皇上的關係在漸漸的疏遠,尤其是李興等人在一旁時不時的吹耳邊風,隻要是鄭和有一點點痛腳被其抓住,便會往死裏整。現如今鄭和在陸地上的地位已經步步維艱。


    其駐守沿海地區的部隊,像李霸這樣的就不少於十幾處,已經感受到危機無所不在的鄭和,無時不刻都在招攬能為自己所用的人才。可要找一個能安插到皇宮裏麵,能得到朱棣的重用,還得有能力跟李興等四個手握重拳的太監相抗衡,這無異於難如登天。


    這一年來他也提拔了十幾個自己人上去,可結果都是撐不到一個月,重則被砍了頭,輕則罷官關進天牢,就沒有一個能成功的。直到唐明的出現,才讓他再次看到了一絲希望,隻不過他還需多加觀察,可現在威海衛又發生了這樣的事,鄭和已經快要無法忍受了。


    “嘭,嘭,嘭!”


    李霸見鄭和發怒,腦袋重重的磕了三下,抬頭之時額頭處已血流如注,擦也不擦便洪聲稟道:“末將在半年之前事發之時,便有譴派人手出海尋找督師,可派出去的二十個戰士了無音訊,末將也屬無奈啊!”


    鄭和身體一陣搖晃,差點便站立不住,唐明見此立馬上前扶他坐下,可鄭和胸口還是一陣翻騰,就好像被一頭正狂奔著的野牛迎麵撞上一樣,難受之及。


    “噗……。”


    一口鮮血還是壓抑不住噴湧而出,鄭和這時好像才能喘過氣來,臉色也不再像剛才那樣漲紅,不肖片刻已變得麵無血色。


    大帳之內瞬間雞飛狗跳,個個蒼白著臉手忙腳亂的抬著鄭和往帳內休息,兩個隨伺的小太監更是尖聲大唿小叫著找隨行的太醫來醫治。


    在一陣人仰馬翻的忙碌之後,大帳才漸漸平靜下來。經過隨軍的太醫診斷之後發覺鄭和並無大礙隻是一時氣怒攻心而已,隻要靜心修養一陣便無大礙,不過太醫還是吩咐現在不宜進去打擾督師,眾人隻得留在大帳之外守候著。


    李霸和三個跟隨著他的侍衛並沒起身,依然直挺挺的跪在大帳之中。一張黑臉上滿是苦惱之色,得知鄭和並無大礙之後,他才稍稍放緩緊張的神情。


    唐明頗有興趣的看著李霸,感覺這個粗礦的漢子有些可笑,一張大黑臉上粘滿了鮮血和塵土,變成一個大花臉,卻又擺出一副嚴肅的樣子。其小醜模樣讓人見之忍俊不住,‘噗’唐明越看越覺得好笑,最終還是沒忍住笑出聲!


    本來大賬之中就安靜,唐明這一聲笑立刻引起大家的注意,尤其是李霸,大睜著一雙牛眼就瞪來。他從見到唐明開始就對他的身份很好奇,見其身並不是小太監,可卻能跟隨在督師的身旁。


    而最最讓李霸好奇的是那頭狼,渾身雪白的皮毛,碩大無比的個頭,還有那一雙時不時露出兇光的眼睛,無不讓人感到心寒。可這狼卻出乎人意料的聽從的指揮,唐明有了小白在身邊,無疑在不知他身份的人麵前蒙上一層神秘的麵紗。


    “你是何人,為何無故發笑?”李霸憨厚的麵龐帶著一絲薄怒,甕聲甕氣的問道。


    唐明一發不可收拾,手捂著肚子竟然哈哈大笑起來,雖知道此刻自己這樣子多有不妥,可實在是憋不了。一時間整個大帳之中都是唐明的哈哈大笑之聲!


    李霸豁然站起身來,直奔唐明身邊,伸手便要去抓其胸口,可突然之間,小白一聲狼嚎,裂開血盆大口,露出一口森然的白牙,隻要李霸的手敢碰到唐明,小白定會猛撲過去狠狠的咬上一口。


    李霸這才想起唐明的身邊還有小白這頭狼,前衝的身體瞬間頓住,已不敢再前進一步。憨厚的臉上浮起一絲尷尬,進也不是退也不是,就這樣僵持在哪裏。


    唐明被李霸這突然的動作嚇了一跳,忙止住笑聲連退兩步。開什麽玩笑,李霸昨晚剛經過一場大戰,身上的殺氣還未退盡,尤其此刻他身上還血跡斑斑,看他那牛高馬大的樣子,要是被其隨便打上一拳,估計不死也得殘廢。


    唐明可不想用自己這個小身板去試李霸的拳頭,要是一不小心把小命丟在這裏,那可就真的是悲催了。自知是自己不對,唐明連忙拱手謙道:“小弟乃督師軍中一個小小的書記官,剛才小弟有不妥之處還望將軍莫要見怪,小弟在此向你陪不是!”


    說著連忙把隨時準備撲出去的小白叫了迴來,在一旁嘿嘿笑著陪不是。李霸有了台階可下,便借機退了迴去,不過嘴上可不饒人,甕聲說道:“你一個小小的書記官竟敢在此大聲笑話本將,不懲罰你恐難已封住悠悠之口,若是傳將出去豈不是讓人笑話我威海衛毫無軍紀。”


    李霸一聽唐明隻是一個小小的書記官,心裏鬆了口氣的同時也不免瞧不起他。在軍中,李霸這個隻懂殺敵的人,最煩的就是這些窮酸的讀書人。俗話說百無一用是書生,這些窮酸就隻會動動嘴皮子,要是真正做起事來準是一事無成。


    唐明不是神仙當然無法看穿李霸此刻的想法,可聽他的意思卻是要懲罰自己的無禮,一時也好奇他要怎麽懲罰自己,便隨口問道:“不知將軍要如何懲罰下官?如若有理下官也願受懲罰。”


    “啥叫有理無理,本將軍在此軍營中懲罰你這個小小的書記官難道還需理由,如此笑話虧你也說得出來。”李霸不屑的恥笑著,想他在軍營中的威信是如此強大,手下的軍士那一個敢不敬重於他,今天這個窮酸敢在大帳之中,眾人的麵前笑話於自己,打個十幾軍棍是跑不了的。


    “哦,將軍此話就不對了,下官雖是一個小小的書記官,可也是在督師身邊做事,論官階,下官確實不如將軍,但你也得搞明白,下官並不在你的管轄之內,如若你真想懲罰於我,恐怕還得請示一下督師大人吧!”唐明見李霸越來越囂張,不由小小的打擊他一下。


    李霸被唐明這一激,牛脾氣又發作起來,擼著袖子就想上前去開打,他身後一個師爺模樣的老者隨即上前攔住,而後趴在其耳邊低聲說了幾句。李霸聞言後狠狠的瞪了一眼唐明,便不再說什麽,心有不滿的走了迴去。


    剩下師爺模樣的老者,轉過身來,客氣的拱手,嗬嗬笑道:“小老頭是李將軍旗下的總讚劃,鄙人性黃對於算術這一門學問也研究多年,自認還頗有心得。剛才聽聞小夥子也是一名讚劃,能在督師手下任責想必算術這門學問定是差不到那裏去。小老兒技癢倒是想請教一翻。”


    得了,動武不成現在想來文的,可算術嗎?唐明一點都不怕,要是來個八股文,或者之乎者也,估計唐明不用說立刻就能認輸。


    “下官唐明,隻是跟隨恩師學了一點皮毛,螢火之光豈敢與日月爭輝,黃讚劃乃是算術高人,小子豈敢與之比劃。”唐明心中暗喜,可表麵還是一陣謙虛。


    “哼哼,看來豎子乃是一個不學無術,隻懂得溜須拍馬投機取巧之人,連和小老兒比試一翻也不敢!在下本來還想著指點你一翻,看來你是胸無點墨。”黃讚劃似乎已經吃定了唐明,硬是要好好的在眾人麵前羞辱他一翻,所說之話已經一點情麵都不講。


    “既然黃讚劃話已至此,小子唯有請教一二了。”唐明嘴角勾起一絲弧度,臉上赫然掛著一絲笑意,竟然有人送上門來找虐,那就別怪他不留情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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