涼月陷入了臆想中,覺得大白將軍越來越有意思了。


    她突然有點想知道瘋爹不瘋的少年時代是什麽樣子的了。


    要不……


    涼月看了看自己手心的咒印,要不,給瘋爹照一下?


    這樣不符合規定吧?咒印隻能給妖照。


    可是問瘋爹,他就一定會說嗎?


    關於過去,他從不提及,也似乎在有意地避開涼月,不叫她知道。


    就像蘇櫻的事,一句話就可以解釋清楚的關係,他有什麽好藏著掖著的?


    隻是經此次避暑之行,涼月發現自己對於白家的認識是錯誤的。


    涼月一直以為瘋爹對於白家是忌憚的,故而才對白家處處遷就。


    但若隻是利用關係,白孤雲在瘋爹發瘋的時候,根本沒必要出手救他。


    白家軍是白孤雲製衡瘋爹的籌碼,可他居然敢說出把白家軍給瘋爹,自己到王府來蹭飯的話,足見白孤雲與瘋爹關係匪淺。


    若以上推理成立,那瘋爹與白孤雲定下她與白洞庭的這門親事,就不算是純粹的政治聯姻了。


    那她是不是可以重新考慮和白洞庭的關係了?


    一味地疏遠白洞庭,對他不公平。


    不過說到關係,涼月又想到了蘇櫻。


    瘋爹喚蘇櫻師姐。


    那瘋爹拜的是什麽門什麽派,他怎麽從來沒提過呢?


    涼月腦子裏想了太多,都忘了吃了。


    這時候,他突然聽到瘋爹聲音驟冷,衝著堂下一角喝了聲:“李斯年,你可知罪?”


    聽得這話,眾朝臣都吸了口涼氣,瘋王又要殺人了!


    從後排走出來一個人,他放下手中朝板,雙膝跪地,雖是叩首,但他的頭卻沒有垂下去,那雙眼一直盯著顧懷酒。


    涼月看這人有些眼熟,見瘋爹把案上的碗砸了出去,正好砸到了他的頭上。


    看來是氣得不輕。


    “抗旨不遵,私放死囚,你該當何罪啊?”


    李斯年沒有躲,結結實實地挨了一下,額頭被砸出了血,可他依舊不卑不亢迴道:“微臣身居刑部侍郎五年,未曾徇私枉法,臣願以項上人頭擔保,微臣從未私放過一位有罪一人。”


    “看來你的脖子不夠硬!帶上來!”


    所有人都迴頭看著殿外,涼月卻在看李斯年。


    上一次她大鬧刑部衙門的時候,確實見過這個李斯年,不過那天他可是唯唯諾諾的,還被涼月用匕首嚇到了。


    怎麽今天在禦前,在攝政王麵前,在滿朝文武麵前,卻這麽硬氣了?


    看他相貌平平,年紀也不過二十出頭,入仕都五年了,怎麽還是一副愣頭青的樣子?


    在瘋王眼皮子底下搞小動作,真是活膩歪了。


    伴隨著鐐銬劃過地麵的聲音,一個人被帶了進來,他腿腳還不太利索,走路有些跛,這是涼月故意給他留下的後遺症。


    不錯,被帶進來的人,正是刺殺瘋王的梅聽寒。


    涼月瞧見梅聽寒,就大概知道,瘋爹話中之意了。


    梅聽寒雙肩被按著抓進來,他第一眼就看到了跪在地上的李斯年,臉上顯出些訝異之色。


    李斯年轉身看梅聽寒,他沒有捂住自己額頭上的傷口,血順著自己的額角滑出兩道血痕。


    他抬頭仰望李斯年,眼神清冷,不帶任何情緒。


    李斯年都把人私放了,如今證據確鑿,為何還要假裝露出這麽一副我不認識他的表情呢?


    涼月因為一直把注意力放在李斯年身上,所以有些奇怪,李斯年和梅聽寒是怎麽樣的關係呢?


    莫不是李斯年隻是受人所托,或是為了錢?


    “哼!”


    梅聽寒看到李斯年臉上的血,這樣冷哼一聲,滿眼都刻著“活該”二字,他不屑地從李斯年身邊淌步而過,赤腳還踩髒了李斯年的官袍。


    這又是怎麽迴事?


    涼月覺得,這倆人肯定是認識的。


    因為她瞧見李斯年官袍下的那雙手正握著拳,有些順著白淨的手指縫裏,滴下來,滲進大殿的紅毯之上。


    表麵淡然,內心早已翻湧成海。


    涼月看著看著,突然有點心酸。


    朝臣們也看到了梅聽寒,其中不少老臣都麵露驚駭之色,他們也用同情的目光看向李斯年。


    這小子膽子也太肥了!本來前程似錦,如今是萬劫不複了!


    梅家已倒,九族已滅,梅聽寒居然沒死!瘋王把李斯年叫出來,便是指他當年徇私放走了被打入死牢的梅聽寒。


    梅聽寒雙肩被按著,卻不肯跪。侍衛踢了他膝彎處,他才吃痛地單膝跪下來。


    “李斯年,你不要告訴本王,你身邊的是鬼吧?”


    梅聽寒甫一跪下,瘋王便下令道,“將李斯年拉出去砍了!誅三族!”


    瘋爹一向當機立斷,他是不會給李斯年一句為自己脫罪的機會的。


    這些侍衛也是訓練有素,當即便堵了李斯年的嘴,把他拉了出去。


    “顧懷酒!你身上又多背一條人命!”


    梅聽寒根本沒迴頭看李斯年一眼,隻衝著瘋王甩狠話。


    隻有涼月一個人看到,被拖出去的李斯年眼神是一直落在梅聽寒身上的。那雙眼微微眯著,裏麵終於飽漲了情緒。


    那是什麽呢?欣慰?開心?激動?後悔?愧疚?


    涼月看不懂。


    隻可惜,能看懂的那個人,自始自終沒有迴頭看一眼,他隻顧著罵人呢!


    “顧懷酒,你早晚會遭萬鬼反噬,不得好死!”


    聽到“萬鬼反噬”四個字,涼月便想起了花釀當年的警告,她咬緊了嘴唇。


    朝堂之上,百官都瞅著呢!顧懷酒,你還能忍嗎?


    涼月戳了戳手指,梅聽寒身子一跌,便趴在了地上,後背好像壓著塊巨石,根本起不來。


    “讓他去追隨李斯年好了!”


    “不急。”


    瘋王給閨女又遞了盤瓜子,涼月砸吧砸吧嘴,又嫌她話多了?


    哼!我還懶得管了呢!


    梅聽寒卻突然把手指向了涼月,怒斥道:


    “妖女!她是妖女!你們看哪!她會妖法!她能捏碎人的骨頭!淩國早晚要毀在這個妖女身上!”


    涼月撇撇嘴,抓了把瓜子,嘎嘣嘎嘣地剝起來。


    涼月早就告訴過梅聽寒,這話說了,也沒人信,就算有人信,又能奈她何?


    梅聽寒偏不信,一會兒準倒黴。


    瓜子皮剝掉,瓜子瓤卻沒吃,而是放在了另一個瓷盤中。


    朝臣們全都默契地低頭,無人敢抬頭看瘋王,更沒人敢瞄被瘋王護在懷裏的小娃娃。


    所有人一致認為,梅聽寒今日必死無疑,而且會死得很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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