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訕訕地閉上了嘴,總覺得這一刻老大顯得莫名的危險。雖然老大說的是“道德”,但他莫名感覺, 它可以無差替換成任何東西。易雲擎解決掉“跟蹤者”迴來,文月忍不住問:“那人是誰?”她感覺自己好像得了被害妄想症,看誰都緊張兮兮的。“一個無關緊要的人。”易雲擎隨口道。還沒走遠的許明洋:“……”夏至隱隱聽到“玫瑰”、“牆角”一類的語句, 不禁展開了奇怪的聯想:難道魔鬼先生忽然醉心園藝, 想在牆角處種植玫瑰?這麽想著, 他把自己都逗笑了。“在笑什麽?”易雲擎問。夏至:“我想象了一下你種花的樣子。”他隨身帶著紙筆, 便將腦海裏出現的畫麵畫了出來。寥寥幾筆,便勾勒出一個活靈活現的園藝版魔鬼, 身穿工作服, 手拿大剪刀,旁邊是一叢開得繁盛的玫瑰。文月有點酸酸的:一言不合就畫畫,還是肖像畫, 怎麽,嫌我狗糧吃得不夠多嗎?結果她伸長脖子一看:“……”等等,畫上的主角頭上生角,身後一條箭頭形的尾巴, 張著深淵巨口,怎麽看……都好像一個魔鬼啊!她的目光陡然變得奇異起來:這是校霸?校霸在學霸心中的形象是一個張著深淵巨口的魔鬼?文月忍不住看向易雲擎,隻見他英挺的濃眉擰起,目光落在這幅簡筆畫上,久久沒有移開。如此專注,文月還以為他在欣賞什麽世界名畫。好半晌,易雲擎若無其事地問道:“你給別人畫過畫嗎?”不用說,這個“別人”,指的自然是那個不知名的情敵。夏至想了想,除了魔鬼先生,他隻畫過一個人販子,所以搖了搖頭。易雲擎見狀,唇角的微笑隱含一絲得意。贏了一次。好勝心占了上風,他的目光終於迴歸到畫的本身,看著那個青麵獠牙的魔鬼,一挑眉:“我有那麽可怕嗎?”“沒有啊。”夏至眉眼彎彎,用筆輕輕戳了一下魔鬼的大腦殼,“這不是很可愛嗎?”文月:“……”我們三個人當中,一定有人審美有問題,這哪裏可愛了?再一看,易雲擎竟然輕易地接受了這一說法,唇角微微上揚。文月:……明白了,有問題的是我。夏至想要合攏本子,易雲擎按住他的手:“不是送給我的嗎?”這可是他的“肖像”畫,還是夏至唯一給人畫過的畫,那個情敵都沒有!多麽有紀念意義的一幅畫,戰爭勝利的號角仿佛在耳邊吹響,不誇張的說,易雲擎已經想到把它收到保險箱裏,若幹年後寫進迴憶錄裏了。或者在結婚五十周年的時候,他和夏至白發蒼蒼,坐在一起欣賞這幅“肖像”,夏至還不知道這幅畫有多麽大的意義,自己一一說給他聽……易雲擎唇角的笑意越發濃厚。夏至:“?”魔鬼先生這是想到了什麽,笑容怎麽那麽……蕩漾?他對易雲擎神奇的腦迴路一無所知,一幅畫嘛,魔鬼先生想要,為什麽不給呢?其實他還暗暗猜想,這幅畫會不會勾起對方的一絲記憶,結果沒有。易雲擎如願以償地拿到畫,沒有放進口袋,隻是卷了起來他連上麵出現一絲折痕都覺得不完美。文月看著他的舉動,嘴角微微抽動,但……算了,眼不見為淨!在她猛恰一大口狗糧後,目標終於出現在了眼前。器材室外拉起了警戒線,越靠近,一陣有節奏的“刷刷”聲越清晰。三人走到這裏,一眼便看到清潔工拖著掃帚,一下一下地清掃著地上的塵土落葉。清潔工一如既往地佝僂著腰,動作遲緩,好像一個再尋常不過的老人。但在這所教職工都宛如機器人的學校裏,一個與常人無異的清潔工反而是最不尋常的。“你好。”夏至看了一眼清潔工的名牌,這人姓馬,名叫馬義。馬義抬起頭,露出一雙蒼老混濁的眼睛:“你們找我有什麽事?”文月忍不住搶先開口:“你還記得我嗎?昨天我路過時,你說我身上有一股奇怪的味道……”清潔工盯著她看了幾秒,緩緩搖頭:“沒印象,我年紀大了,記性不好,你是想要我道歉嗎?”沒等文月拒絕,他便說道:“對不起,我在垃圾堆裏待慣了,聞慣了臭味,鼻子可能失靈了。”文月:“……”“但是,但是……你當時不是這樣的……”她說不出一個所以然。那時對方的眼神陰沉沉的,仿佛發現了某樣深惡痛絕的東西,並不像隨口一說。但清潔工並不承認,這又隻是文月的主觀感受,不能當做證據。“馬先生,您在這裏工作多久了?”夏至忽然問道。“大概有七|八年了。”清潔工啞聲道。他對外界的一切漠不關心,別人問,他就迴答,再多的反應就沒有了。夏至好像聊家常一樣:“這樣啊,那您平時工作辛苦嗎?吃住都在學校?妻子和兒女呢?”馬義的眼神緩緩發生了變化:“我的妻子早就死了,也沒有兒女。”難以形容他此時的眼神,好像一頭被觸及到傷疤的野獸,傷口被撕裂,流淌出汨汨的鮮血來。但他眼中,比起悲痛,更多的卻是恨意。他在恨誰?夏至發現了關鍵,但對方顯然也意識到了這一點,重新低下頭,掩蓋住眼中的神情。“還有別的事嗎?我要繼續工作了。”他在趕人。易雲擎輕哼一聲:“工作?在兇案現場?你不怕兇手去而複返嗎?”這裏自從發生了命案,方圓一百米都沒人靠近,隻有清潔工獨自待在這裏,在警戒線旁掃地。馬義淡淡道:“一條爛命而已,誰想要就拿去吧。”“學校裏曾經發生過一場火災,您聽說過嗎?”夏至轉移話題。“我剛來學校的時候,聽過一耳朵。”除去剛才的失態,他的迴答堪稱滴水不漏。七|八年前正是流言盛行的時候,再往後,這一怪談幾乎銷聲匿跡了。“是嗎?我再給您講講吧。”夏至好像忽然談性大發,“一個叫李芬芬的女孩……”他一開口,文月便詫異地睜大了眼睛,學霸記錯了?夏至還在說著:“李芬芬遇到了負心漢,自焚而死,怨氣不散,發誓要報複所有負心的男人……”文月:“???”馬義忍不住抬起頭,眉頭緊皺,見狀,夏至微微一笑:“不好意思,我記錯了,女孩的名字叫李……李什麽來著?”他仰起臉,易雲擎無比默契地接道:“我記得叫李芳芳”“不對。”夏至作思索狀,“是叫李雯雯吧?”“李榛榛。”兩人的這番對話讓馬義眉頭越皺越緊,終於忍不住開口了。“原來叫李榛榛啊。”少年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樣,“您這記性不是挺好的嗎?”七|八年前聽了一耳朵的故事,都能把女主角的名字記得清清楚楚。馬義:“……”文月:“……”原來學霸是故意說錯,在試探他!文月想起不久前自己也一無所覺地中了夏至的套路,忍不住對清潔工生出幾分同病相憐之感,學霸的套路真是防不勝防。不過這不是同情對方的時候,她連忙說道:“所以你不可能不記得我吧?那時你說的味道到底是怎麽迴事?”馬義:“……”好半晌,他露出一個古怪的微笑:“你自己再聞一下,不就知道了嗎?”夏至:聞一下?“我說得再多,不如你們親身體驗一下。”古怪的笑容一直掛在他的臉上,說完,馬義直接拖著掃帚離開了。夏至低頭給社員們發消息,讓他們留意清潔工的動向,口中道:“你的沐浴露還留著嗎?”文月:“當然,它就在我的儲物櫃裏。”她迴到宿舍,方茜兒不在,正好,她也不知道該如何麵對她。宿舍樓下,文月拿出沐浴露:“喏,就是它。”說著,她擠出一坨在手上聞了聞,好像是比之前甜膩一些,但她又懷疑是心理作用。“文月?”這時,身後忽然傳來一道喊聲。方茜兒?不必迴頭,文月都能聽出她的聲音。夏至不動聲色地接過沐浴露,轉身,身後傳來兩人的說話聲:“今天約會怎麽樣?嘖嘖,學霸親自送你迴來的?”“不是約會,別瞎說,你沒看到還有別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