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方用那種古怪的姿勢站在原地一會兒後,慢慢抬起臉,一會哭一會笑地盯著行動隊隊員,張開嘴:“救……救救我……”伴隨著微弱的求救,他像是一隻出閘狂犬般朝那名隊員撲了上去。第187章 我可以替你找到他清平大道發生了大規模惡性傷人事件, 附近的武警和特殊部隊全部出動前去封鎖,第一時間收到消息的邵星瀾緊急通知在京行動組成員奔赴現場協助封鎖,但是現場傳來的消息還是不容樂觀。“所有不明原因昏迷的人陸續有了蘇醒的征兆, 醒過來的人都開始無差別攻擊”“他們還具有微弱的自我意識, 和他們對話時,他們的臉部肌肉、眼神狀態都能看出他們的抗拒,部分群眾試圖求救,但是他們的身體好像不受自我控製……”邵星瀾的眉頭擰成了個結:“有催眠能力的人到位了嗎?”“已經到位了, 醫療組正在配合他們收容被催眠的群眾,但是按照目前的速度來看,要完全收容在場的所有群眾, 至少需要六個小時。”“壞消息, 被催眠的人隻鎮定了十幾分鍾,然後就再次開始暴起傷人,他們的精神狀態還在沉睡,無法進行二次催眠。”邵星瀾猛然咬緊了牙,坐在他身邊的副手打了個寒噤:“精神狀態還在沉睡?聽起來就像是寄生蟲在操縱他們的身體。”他還特意選擇了更為委婉的說法,實際上,如果不是這些人並沒有死亡,“喪屍”或許是更為恰當的形容詞。然而他這句無心的感歎卻讓邵星瀾瞳孔一縮, 他快速拿出手機拔了個電話, 對方沒有接聽, 他也不急, 知道現在這個情況,估計電話對麵的人也正在為此事焦頭爛額, 於是立即改發了條短信過去, 簡短地陳述了一下自己的猜測, 然後拍拍前排座位:“再開快一點。”清平區的交通被軍方接管,這輛車在城市道路上開出了高速飆車的水準,硬是在事故發生後二十分鍾內趕到了現場。他下車的同時,手機微微一震,屏幕上迴複了一條語氣板正嚴厲的短信,比他發過去的那條還要簡短不帶感情:“已在聯係高盧。控製事態。”邵星瀾看了一眼就把手機塞迴了口袋,匆匆奔向紅藍光閃爍成一片的街頭。夜晚的首都市中心商圈究竟有多大的人流量,這個問題大概很少有人會去關心,他們隻知道“這裏的人好多”“擠得要命”,除了從事相關專業的專家外,包括邵星瀾在內,沒有誰會有這個耐心去一一為這裏的人計數。不過今晚是個例外。“涉事受害人共三萬六千五百八十七人,目前被控製管理在醫院的隻有三千五百十二人,隨著他們的蘇醒,封鎖越來越困難,六號路口差點要被突破了,如果放他們進入居民區,那後果不堪設想。”在微冷的寒風裏,滿頭大汗的連長唿吸都沒喘勻,一連串的話已經迸了出來。想要管理三萬多個沒有理智的人,這難度和管理三萬頭羊是完全不一樣的,就算是三萬頭羊,要是在裏麵放上一隻撒潑打滾的野犬,那造成的暴動也會讓牧羊人感到萬分恐懼,任何生物,一旦組成了龐大的群體,就有了不可小覷的攻擊性,更何況這是三萬個站在食物鏈頂端的人類。“麻醉彈效果怎麽樣?”邵星瀾反應極快,現在的第一要務是控製事態,不能放任何一個失去理智的人進入社區,不然造成的後果是誰都不想看見的。“有一定效果,但是隻能延緩他們的行動,你們的那個什麽專家說他們已經被麻醉睡著了,但就是會動會跑!格老子的,跟鬧鬼了一樣!”連長顯然也被嚇得有點發毛,忍不住爆了一句粗口。“加大劑量呢?”邵星瀾沒有一絲遲疑,立即追問。對方露出了犯難的神色,額頭上的汗亮晶晶的:“不能再加大劑量了,再加大,就會對人體有危害,到時候說不定就真死了!”邵星瀾的眉梢忽然一抽。說不定……就真死了。從出發開始就一直無法得到解釋的一個問題,在連長的迴答下,驟然被撥開了迷霧!所有昏迷的人身上都有傷口,而且都傷在頸部要害,如果是想殺人,隻需要再往裏頭用幾分力道,說真的,這樣殺掉一個人比留力道保住人命要簡單得多,但是那個兇手寧願一個個估算力道留手,也不真的鬧出人命來他是害怕鬧大嗎?顯然不是,看看現在的事態,和“低調”可沾不上半點關係。這麽做對他有什麽好處?似乎也沒什麽好處,唯一的用處就是……牽製住了他們。軍人不能對人民群眾下手,哪怕他們現在更像是一群衝擊治安的暴民,但他們還有自我意識,還是國家需要保護的人民,所以軍隊們隻能束手束腳地試圖將他們圍困在這裏,不敢采取任何過激措施。如果他是那個兇手,他此刻會在哪裏?一個絕對安全的地方邵星瀾將視線投向了封鎖線的中央,那裏的夜空已經被交替閃爍的紅藍警燈照亮了,為了看清現場狀況,還有直升機帶著大功率探照燈自上而下逡巡人群,黑壓壓的頭頂看得人心裏發麻,極速閃過的無人機將一張張臉收錄如屏幕,他們容貌年齡各異,但猙獰的麵容上都帶著絕望的哀求,淚流滿麵的臉讓所有看見這一幕的人都心口沉甸甸的。無人機的攝錄好像到不了盡頭,三萬這個冷冰冰的數字一一呈現到屏幕上,就是活生生的人命和喜怒哀樂。而那個兇手,就躲在他們中間,得意地欣賞著自己的成果。有句話很有道理,藏起一滴水最好的方法是什麽,就是將它融入大海。在三萬個人中間,尋找一個異樣的點,這是絕無可能的事情,而暴動的人不會傷害他,軍隊又無法對他們動用武力敵我雙方在不知不覺間為這個冷酷扭曲的兇手提供了最好的保護。邵星瀾感覺自己的脊背上也滲出了點微微的汗,這個猜測真實性很高,但他不能對身邊的人講至少不是現在講,而且這件事裏還有點琢磨不透的疑點。口袋裏的手機又震動起來,這迴對方直接打來了電話。“高盧那邊終於吐口了,白頭鷹從國內帶了一個高危黑洞生物過去,昨天晚上這個黑洞生物屠殺了所有監管者,從高盧出逃了,現在看來,應該就是逃到了華夏,具體的資料我讓人發你了,馬上會有人來協助你。”邵星瀾接了電話,不等他張嘴,對麵的人已經連珠炮一樣說了一大串話,說完了之後,又自顧自地掛了電話,從頭到尾都沒有要寒暄的意思。好在邵星瀾早就習慣了這個風格,麵色無異常地進入郵箱,那裏果然已靜靜地躺著一封新郵件。他點進郵件看了一會兒,臉色越來越凝重,裏麵的內容顯然為他的猜測加了碼,可是一個新問題立即產生。如果像資料顯示的這樣,對方可以借助衍生物出逃,那她為什麽不在殺了人以後換身份離開?他隨便一想都能想到五六種正大光明離開的辦法,沒道理對方會想不到,這三萬人固然可以幫她掩蓋蹤跡,但說得冷酷一點,留下他們的命實在是多此一舉。邵星瀾嚐試著將自己帶入對方的境地,閉著眼睛開始思考。如果我是一個無所顧忌的非人類,我的一切行為隻是為了順從自己的心意,在殺人更順手的情況下,我會因為憐惜人類而手下留情嗎?不會。我控製這麽多的人,是想要掀起一場暴動,去掌控一個國家嗎?……不一定。我會選擇一個治安良好、秩序井然、武裝力量強悍的國家去占領嗎在有別的更好的選擇的情況下?除非是為了給自己增加挑戰性,不然不可能。如果是為了武裝政變,我會選擇什麽人進行大規模控製?軍人,或是高官政要,總之不可能是隨意地選擇一群平民。那麽問題迴到了原點,我為什麽要費這麽大力氣,堪稱“保護性”地控製一群平民?……因為我需要引起注意,但是又不能真正造成無法挽迴的後果。為什麽?我害怕麵對那個後果嗎?是的!邵星瀾霍然睜開眼睛,是了,就是這樣!“我”需要引起某個或者某些人的注意,但是因為對方的實力在“我”之上,“我”隻能借此試探他們!能讓剛剛在高盧大鬧了一場的s001這樣謹慎的,必然是和她一個層次的存在。邵星瀾幾乎沒有任何停頓地,就想起了那兩個神秘的組織。難道……s001發現了他們的蹤跡,而他們就在首都?聰明人的思維天馬行空又邏輯縝密,就這樣不知不覺間,竟然將事實抽絲剝繭地剖析了一大半!可是就算他猜中了全部,那又怎麽樣呢?邵星瀾烏黑的眼珠沉沉地望著前方嘈雜的現場,舉著防爆盾的武警們將所有路口堵的嚴嚴實實,全副武裝的軍人們嚐試著將聚攏的人群切割開,一點點將之分化瓦解,他們的行動還算是順利,並沒有遭到群起圍攻,這樣的表現令邵星瀾心中一動。看來s001並不介意衍生物,他們隻是她達到目的的工具,如果……邵星瀾打定了主意,將自己的想法簡單地編輯了一條短信,發送,一邊脫下自己的外套扔到車上,一邊深吸口氣,拍拍前方武警的肩膀:“勞駕,讓我進去一下。”“前麵很危險……”對方一動不動,拒絕了這個危險的要求。邵星瀾的手機叮咚一響,相比以往沉寂了有些久的手機終於收到了一條迴複,很簡短的六個字:“批準。注意安全。”這點溫情就像是封凍的硬殼下吹過的一點點春風,稀薄得堪稱珍貴。邵星瀾看了它一眼,打開郵箱,裏麵又多了一封新郵件。他舉起手機,將屏幕朝向走過來的負責人:“最高領導批準的通行令,我要進去談判。”他如願以償地走進了包圍圈,失卻了理智的人們像聞到了蜜糖的螞蟻一樣向他圍攏過來,在一群野獸的注視下,他冷靜地開口:“尊敬的女士,我需要和您進行一場談話,鑒於我或許能夠幫助您見到您想要見的人。”圍攏過來的人忽然有了短暫的卡頓,然後密密麻麻的人群為他讓出了一條窄窄的道路,邵星瀾麵不改色地從一張張神情各異的臉中走過,走了快十分鍾,終於在一處音樂噴泉邊看到了一個和周圍人群格格不入的女孩。她穿著白色的連衣裙,有一頭長長的黑發,看見他的時候笑了起來,臉頰旁一個小小的酒窩。“夜安,先生。”她矜持地對邵星瀾點頭,明明是華夏人的樣貌,姿態卻像是從油畫上走下來的西方貴族。“我聽說您大言不慚地宣稱您能夠幫助我。”她一開口就很不客氣。邵星瀾對她充滿威脅暗示的眼神無動於衷:“不能說是大言不慚,如果我沒有把握,怎麽敢進來見你。”對方笑起來:“或許你是個特別大膽的騙子?”邵星瀾一聳肩:“那我這麽做,對我有什麽好處?你手上有三萬六千五百八十七個人哦,現在是三萬六千五百八十八個了,我能從你這裏騙走什麽呢?”s001像一個天真不諳世事的少女那樣輕輕晃動小腿:“你說得很有道理,那你幫我找人,你想要什麽呢?哦,他們對我沒什麽用,可以還給你。”她很快反應過來邵星瀾的來意,爽快地答應了他無聲的要求。“但是,如果你做不到,”女孩的眼睛笑得彎了起來,語氣裏卻帶上了血淋淋的氣味,“我就給你們看一個大煙花,你們一定會喜歡的。”“好啦,我的耐心有限,希望你能在天亮之前讓我見到他,再見,勇敢的先生。”她明確地下達了逐客令,邵星瀾沒有死皮賴臉地留下,幹脆利落地離開了這裏。他們的對話都通過邵星瀾身上的設備實時同步到了其他人麵前,他一出去,就收到了一群人驚恐又茫然的注視:“你們在說什麽?她要找什麽人?你答應她了?”邵星瀾拆下身上的微型攝像頭,頭也不抬:“她要見異端仲裁庭或者終焉議會的人。”一群人倒吸一口冷氣:“你答應她了你知道他們在哪裏?你怎麽會知道的?你能把他們找來?”他們實在有太多問題想問了,盡管知道這不是適合問問題的時候,但本能還是快了理智一步,嘴巴不受控製地動了起來。邵星瀾把攝像頭扔到收納筐裏,拿過自己的外套穿上:“我不知道,就算我知道,他們難道會聽我的跟我過來?”“那你還?!你瘋了?!這可不是開玩笑的事情!”“這不重要,我不能,但是有人可以,”邵星瀾拉開車門,不再理會試圖跟上來詢問的人們,快速地報了個地址,“首都醫科大學精神科。”希望他這次的豪賭,能夠贏迴那三萬條人命。第188章 外援首醫一附院作為華夏首都規模最大的醫療機構, 它的門診部不論白天晚上都燈火通明人聲鼎沸,走到這裏,你才會驚奇, 原來理論上家家安眠的夜晚, 竟然也會有這麽多人被病痛或各種意外事故所折磨。門診部和住院部隔著一片小廣場,那邊的喧鬧影響不到這裏的寂靜,按照醫院規定,晚上九點所有病房就熄燈了, 值班護士檢查完自己病區的所有病床,剛剛在護士站坐下,病區的自動門就滑開了。“已經過了探病時間, 病人都休息了, 明天再來吧……”經常會有搞不清時刻表半夜跑過來的家屬,護士頭都沒有抬,一串重複了無數遍的話就從嘴邊滾了出去。“請問精神科喬晝的病房是哪一間?”一本黑皮的證件先一步遞到了護士眼底,上麵亮閃閃的燙金國徽在燈光下折射出莊嚴美麗的冷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