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答案一開始就被他排除了,不知道為什麽,他總覺得事情好像沒有這麽簡單,也許是小國王留給他的忌憚之情太過深刻,且國王被毒害昏迷得太輕易,勝利來得這麽輕而易舉,讓格羅斯特公爵打心裏感到不安。但國王中毒昏迷是真的,命懸一線也是真的,所有宮廷禦醫一同得出的結論,國王吃下了顛茄,這個結論不可能有假。誰都知道吃了顛茄的人是什麽下場,國王就是快要死了。或許明天,或許後天,或許就是今天晚上。格羅斯特忽然覺得自己如臨大敵的態度有點可笑,他居然在忌憚一個才十三歲的、快死了的小孩兒?事實已經證明他是最後的贏家,他將是約克的國王,而那個小孩即將死在這個昏暗的倫敦塔裏,帶著王子而非國王的頭銜下葬。格羅斯特公爵這麽想著,覺得自己有些小題大做,畢竟隻是一個十三歲的小孩,就是再聰明,能聰明到哪裏去?難道還能憑借幾個不知去向的人,給他造成什麽威脅嗎?緊繃的神經慢慢舒緩下來,公爵居高臨下地打量了周圍環境一眼,目光在桌上那兩塊黑麵包上停了停:“希望你沒有對我說謊,親愛的理查,你也不必為他們的逃離難過,這都是可以理解的。”理查抬起眼皮,看著他,嘴唇動了動,露出一個冷笑的表情:“是的,我很理解。”格羅斯特寬容地原諒了他話中有話的冒犯,轉頭帶著騎士們出去了。木門被關上,室內再度塞滿了單調的風雨聲。理查將手裏的最後一件鬥篷蓋在床上,他手上都是剛才被自己掐出來的紅痕,脊背上也都汗濕一片。他彎下腰,像一隻被雨打濕了毛的小貓,依戀地蜷縮在自己的主人身邊,過了半晌,又蹭到了對方胸口,聽著那陣規律的心跳,慢慢陷入夢境。之後的兩天他們就像是被所有人遺忘了,看守人按時送來麵包和清水,除此之外別無他物。第三天下午,大雨轉小,天色還是陰沉沉的如同黃昏傍晚,遠處傳來巨大的轟鳴,無數人的咆哮和呐喊混雜著刀劍撞擊的聲音響徹倫敦,燧發槍短促的節奏夾雜其中,雨水蓋住了黑火藥的味道,泰晤士河上出現了穿著軍服的屍體。理查的額頭貼著窗戶,他辨認出了那具屍體穿著的衣服,那上麵有蘭開斯特家族的白玫瑰標記。一聲轟天徹底的巨響猛地炸開,炸彈轟開了不知哪裏的門,爆炸的餘波點燃了房屋和草垛,就算是雨水也澆不掉燃起的大火,橘色的火光瞬間照亮了小半個天空。理查怔怔地看著這一幕,一隻冰冷的手忽然按上了他的肩頭,冰涼的淺金色發絲落在他臉頰邊,一個聲音低啞溫柔地響起:“像紅玫瑰,很漂亮,是不是?”那個昏迷了多日的人正站在他身邊,望著窗外微笑,臉頰消瘦得有些可怕,一雙淡綠色的眼睛卻明亮生輝如璀璨鑽石,他的笑容有些怪異,像是被這難得一見的美景所震撼,又像是陶醉於這種血腥宏大的場麵。他明明剛剛才醒來,明明身處倫敦塔的囚室內,卻如同君主在傲慢地觀賞著子民為他獻上的歌舞劇。所有的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理查不知為何有些許的戰栗,他依靠著本能,凝視著對方的側臉,喃喃迴應:“……是的,這很美……我的國王陛下。”第65章 玫瑰戰爭(十六)小國王單手壓在理查肩膀上, 微微眯著眼睛看窗外風雨中燒灼的火焰,在屬於他的國度裏吹起了背叛和進攻的號角,謀逆者覬覦他的權杖和王座, 將戰線推進了倫敦的大街小巷, 倫敦的守軍顯然沒有做好足夠的心理準備來應付這場戰爭,他們組織的防禦零散且手忙腳亂, 直到大門被轟開才勉強在軍官的嗬斥下有了點堅毅反擊的樣子。倫敦的君主站在囚室內,麵對街道上驟然慌亂著奔跑出來逃難的人民視若無睹, 他的神情冷酷陰翳,比一個國王更像是國王。理查忽然開始慶幸自己的選擇, 站在這裏的的確應該是一位國王,而不是他溫柔怯懦的王兄。但是下一秒,他看見遠處威斯敏斯特宮的大門敞開, 十數匹顏色不同的駿馬飛馳出來,領頭的人身上披著一件深藍色的鬥篷,內裏的麂皮緞子上泛著低調卻華貴的銀色光澤, 就算隔著陰晦風雨,也能看見那種水波似的流動華光。是格羅斯特公爵和他的隨從們, 他們正在朝著倫敦塔的方向而來, 隔著這麽遠的距離,理查也能感受到他身上滔天的怒火和陰沉壓抑的殺意。他是來帶走國王的性命的, 毋庸置疑。就算是再遲鈍的人, 也能聯想到忽然消失的近衛隊與城外驟然發起進攻的蘭開斯特軍隊之間的聯係, 何況格羅斯特公爵其實並不愚蠢, 他隻是缺少一點點可信的情報。蘭開斯特的軍隊用燧發槍和黑火藥為他送上了這個致命的情報, 猝不及防被偷襲了的格羅斯特公爵在極端的憤怒下隻能用罪魁禍首的頭顱和鮮血安慰自己再次被算計的可憐心靈。理查渾身緊繃了起來:“格羅斯特來了!”小國王顯然也看見了街道上策馬狂奔而來的人, 不過他們的隊伍被擁擠在街道上急著奔走逃命的人們給阻攔住了, 騎士們揮舞著鞭子,抽打開那些攔路的礙事平民,這場景比荒誕的現實主義畫作還要滑稽,國王紆尊降貴地瞥了他們一眼,輕輕笑了一聲:“不用擔心,他們進不來的。”他像是厭倦了外麵無休止的混亂,也可能是站立不住了,手掌按了按理查的肩膀,示意他扶著自己迴去,理查伸手托住他的手臂,才發現對方強悍傲慢的靈魂之外裹著的軀殼皮肉瘦削而冰冷。小國王到底是被顛茄給打垮了。他步履緩慢地被理查攙扶著送迴了床上,渾身的脂肪都在這幾天與顛茄的爭鬥中被消耗殆盡,就像是一具活著的骷髏,淡金色的頭發蓋著慘白的臉頰,整個人如同一張薄薄的白紙。“他們很快就會過來,你有沒有什麽辦法”理查心神緊繃,有點坐立不安,想再去窗邊看看那群劊子手到哪裏了。“噓……不用擔心,你聽。”小國王按住他的手,壓在柔軟的被子上,示意他安靜下來。在國王的指示下,理查終於勉強安靜了下來,側耳去聽,在風雨和滿倫敦城喧鬧的背景聲中,有淩亂的腳步和戰鬥聲仿佛就響在耳畔,嘎吱嘎吱的關門聲或許是開門聲,還有混雜了大聲疾唿與命令的咆哮。不,不是仿佛……的確就是倫敦塔內的聲音!理查驚駭地轉頭去看床上的國王,對方朝他露出一個笑容:“動作很利落,對不對?我命令洛倫佐在我們進入倫敦塔後及時撤出威斯敏斯特宮,等到外界發生混亂,就立即攻打倫敦塔奪取控製權。現在,倫敦塔是我們的了。”他見理查臉上還殘留著驚訝和茫然的餘韻,於是歪著頭提醒了他一句:“你還記得威廉一世原本建造倫敦塔是用來幹什麽的嗎?”理查眼裏驟然放出了滾燙的光,他低低地叫喊起來:“軍事堡壘!”倫敦塔雖然是作為軍事堡壘建造的,但是它在很長一段時間內都因為其國王行宮的身份而被人熟知,尤其是在這樣和平的環境下,倫敦塔裏駐守的士兵寥寥可數,大部分都是沒有戰鬥力的仆從。小國王雙手交叉壓在被子上,用輕柔的口吻說:“是的,倫敦最棒的軍事堡壘,一座為了戰爭而修建的要塞,附帶充足的資源儲備,唉,我們真該感謝王叔的饋贈,他讓我們在叛軍之中有了一個保命符。”“我一直就想找個不容易引人注目的辦法把它拿到手裏,威斯敏斯特宮太大了也太不安全了,誰都可以在那裏奪走我們的性命,但是他們永遠不可能攻破這樣一個軍事要塞。”他話音剛落,囚室的門就被哐啷一聲打開了,門外站著一個高大挺拔的男人,他手裏提著一柄袖劍,塗抹了深色藥汁的劍刃上還有暗紅的血在滴滴答答地往下落。撒丁刺客摸了一把頭發,黑色的卷發有些淩亂,那雙琥珀色的眸子裏還留著殘存的殺意,但在看見房間裏望著他的小國王時,他從善如流地將殺意換成了活潑的笑:“哎呀!我的小陛下,遵奉您的命令,我來接您啦,現在您可以在倫敦塔上升起屬於您的旗幟了假如您有帶這玩意的話。”愛德華也笑起來:“很可惜,我應該沒有帶它,但是我們可以升起約克家族的白玫瑰旗幟,我想倫敦塔裏會有這種儲備的。”他們相對著言笑晏晏,一聲撕裂空氣的脆響在樓下響起。理查迅速走到窗邊看了一眼,迴頭:“是格羅斯特公爵,他們已經發現了倫敦塔易手了。”洛倫佐也走過去看了看,嗤笑一聲:“他看起來就像是一頭快被氣炸了的河豚。”確實,看著麵前緊閉的大門,格羅斯特公爵深刻地意識到,自己再一次被這個十三歲的孩子給耍了個徹底,不……那根本不是一個孩子,他是約克家族充滿著陰謀和血腥的權力產物,一個不該出現在這個世界上的怪物!格羅斯特公爵忽然開始疑神疑鬼,他在想,以前見到愛德華時明明感覺對方是個靦腆溫和的孩子,這孩子是那麽的溫順,以至於他的王兄很多次在他麵前表露出了憂愁,威爾士親王過於寬容仁慈,這對於一個統治國家的君王來說不是什麽好事情。所以是從什麽時候開始,這個孩子竟然能夠和他分庭抗禮,甚至將他耍得團團轉的?以往那些溫順、靦腆,都是偽裝出來哄騙人的假麵嗎?格羅斯特公爵覺得脊背上冒出了一股涼氣。倫敦塔的大門關閉著,他和身後的騎士們都沒有攜帶重武器,這座要塞忠實地履行了它護衛國王的職責。公爵從腰間拔出精致華美的黃銅短槍,對準了二樓的某個窗戶,狠狠扣下了扳機。這個時期的槍械命中率很低,大部分都是用於衝鋒時齊射,以壯聲勢,至於能打中幾個敵人,那全都看幸運女神的心情。彈丸衝出槍口,在玻璃窗邊的石牆上砸出了一塊小小的凹缺,一點碎石掉了下來,片刻之後,國王蒼白冷淡的麵容出現在了窗戶邊。這個十三歲的少年國王垂著眼眸居高臨下地打量雨中狼狽不堪的格羅斯特公爵,半晌後挑起嘴角微微笑了起來,懶洋洋地朝他揮了揮手和之前無數次在陽台上朝著下麵歡唿的民眾揮手別無二致。一個傲慢、高高在上的姿勢。格羅斯特公爵滿身的血都在往腦袋上衝,但他到底不是一個愚蠢野蠻的武夫,他用力勒緊了馬匹的韁繩,控製住馬不要亂動,仰起頭大聲質問:“你引來了蘭開斯特!你將你的倫敦、你的子民,全都送給敵人蹂躪,隻為了滿足你可怕的權力欲望!約克家族怎麽會有你這樣殘忍的國王,你就不為你自己的行為感到恥辱嗎!”玻璃後的小國王笑得更厲害了,他甚至笑得彎下了腰,咳嗽起來,蒼白的臉上泛起了淡淡的紅暈,一隻屬於成年男性的手從一邊伸過來扶住他,將盛著清水的杯子遞到他嘴邊。“謝謝,我親愛的伯爵先生。”小國王喝了兩口水,將杯子還給洛倫佐,感歎道,“聽聽,多麽精妙絕倫的發言,我現在又成了他承認的國王啦,聽說他幾天前還在高等法庭上抨擊我竊取了‘不屬於自己的國度和人民’呢!”他再次看向窗外,笑眯眯的,也不管格羅斯特能不能聽見,自顧自地說:“既然我是國王,當然有權力為自己選擇護衛王座的鷹犬,公爵閣下實在不能給我需要的安全感,您看,我可是剛從顛茄的毒害中醒來,我想蘭開斯特應該會做得比您要好,是不是?”格羅斯特緊緊盯著他的嘴唇,他隻辨認出了幾個單詞,但也足夠他拚湊出大概的意思:“你這是對你的父親、對約克家族的背叛!”“哦……”小國王動了動嘴唇,“那也比您的背叛更加好看一些。”格羅斯特像是被迎麵打了一拳,臉色又青又紫,的確,細算起來,他也沒資格去評價小國王的做法,畢竟比起格羅斯特爭奪王位的目的,他可是在為了保住自己的性命而努力呢。跟隨公爵的騎士們都有些騷動,小國王卻感覺有些疲憊了,顛茄的效力非同凡響,它在極短的時間內摧毀了國王的健康,才站了這麽一會兒,他就有些力不從心了。看著愛德華毫不留戀地從窗邊消失,格羅斯特的眼神瘋狂而憤怒,但他此刻全然沒有別的辦法可想難道要拋下正在入侵倫敦的蘭開斯特軍隊,派人來攻打倫敦塔嗎?“如果他丟下倫敦跑了怎麽辦?”理查遠遠地看著下麵一行人離開,問道。“他不會走的,這是個傲慢到不肯麵對自己的失敗的人,讓他像一條喪家之犬一樣被敵人從倫敦城裏趕出去,還不如讓他從城樓上跳下去。就算他跑了也沒關係,斯圖亞特的軍隊很快就會趕到,而蘭開斯特將戰線拉得太長了,他們的補給很快就會跟不上。”小國王被洛倫佐塞進被子,占領了倫敦塔後,他們本該搬遷到後麵那座國王行宮裏,但是外麵下著雨,國王的身體實在經不起寒氣的摧折,於是索性就在這裏停留了下來。撒丁刺客手法熟練地將爐火燒的旺旺的,橘紅的火光映在他臉上,那雙琥珀色的瞳孔閃閃發光,近衛隊員們搬來庫房裏的汽燈掛在牆壁上,把簡陋的屋子照得通明瓦亮。愛德華半躺在遮光的床帳後,顛茄毀壞了他的視力,讓他不能長久地直視這樣明亮的燈光,但他卻拒絕了洛倫佐要將汽燈都拿出去的建議。“有更多的光會讓我好受一點。”小國王這麽說。“所以是你自己服下了顛茄,”理查不知何時走到他身邊,手掌貼在緞麵的床帳上,指尖摩挲厚重的繡花紋路,隔著一層布料輕聲說,“你為什麽不告訴我?”愛德華猶豫了兩秒:“不……我隻是沒來得及……那些顛茄不是我的安排,我的確沒有想到他們會這麽大膽,這個想法也是當時忽然出現的我控製了量,不會真的死掉。”理查聞言猛地咬住了嘴唇,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怒氣衝口而出:“那我要是沒有按照你的想法,沒有和你一起來倫敦塔,而是讓……迴來了呢?”他好歹還意識到了洛倫佐在這裏,模糊了那個關鍵的名字。“啊,這個……”小國王明白了他的意思,他居然怪異地微笑了起來,柔和地說,“這是可以預見的,所以當時我給洛倫佐下的命令全文是,如果約克公爵要求從桑代克城堡接迴一個人,那麽洛倫佐會順應你的意思,同時帶走我,我們的交易立即結束,等我醒來後,我會自己取走我的報酬,而你們兩個……就隻能在一群人的虎視眈眈裏自求多福了。”他的聲音壓得很低,如同幽靈的竊竊私語,落入理查的耳朵裏,讓年少的約克公爵頭皮發麻。他幾乎是瞬間就意識到了,如果當時他真的那麽做了,留給他們的結局一定不會太好。“這隻是一個……不一定會用上的後手,我也沒想到用上它的時間會這麽快,實際上我原本以為他們會等的更久一些,等斯圖亞特帶軍隊靠近倫敦,格羅斯特才會意識到必須撕破臉將我們關入倫敦塔秘密處決,等到了那時候,留給我的迴旋餘地會更大。”“可誰知道偏偏那時候出現了一盤顛茄。”小國王輕描淡寫地將自己的打算說了出來。第66章 玫瑰戰爭(十七)旁聽的洛倫佐嘖嘖感歎:“你真的隻有十三歲嗎, 你的話太讓我害怕了。”他說著害怕,臉上還是笑嘻嘻的,看見了國王溫柔外貌下的內裏後, 他像是更加喜歡小陛下了, 還誠懇地發問:“所以之後要做什麽呢?要我幫你殺人嗎?”國王瞥了他一眼,好脾氣地說:“不,我們隻要等待就可以了,無論最後是誰勝利,王冠都隻能屬於我。”“我將自己的命都放上賭局,犧牲了這麽多東西,就一定要拿到更多的迴報。”洛倫佐眯起眼睛, 漫不經心地想, 真是了不起, 一個國王的發言。這場戰爭持續了一整晚, 期間兩方軍隊膠著,圍繞著大街小巷展開了街道戰, 這些士兵有一大半都是失去土地或脫產的工人,極致的貧窮讓他們不得不出售自己的性命, 而在攻入倫敦這座帝國首都後, 他們全都被富麗奢華的房舍、財富迷花了眼。瓢潑大雨中, 上級軍官對下級的控製力飛快下降,街道戰的小單位分散戰鬥又令軍隊編製變得混亂,無數的士兵在街巷裏奔走穿梭,不少人從士兵變成了蠻橫的暴民, 在無人注意的地方犯下了不可饒恕的罪行。零星的小範圍暴動逐漸擴大, 盲目奔逃的人和亂軍衝撞, 透過倫敦塔的窗戶, 能看見泰晤士河對麵衝天的火光、尖叫狂奔的人群,還有潑賤的猩紅血跡,雨水很快將血衝進了泛濫的河水,水麵上漂浮著衣著不同的人的屍首。洛倫佐把壁爐上燒得滾燙的一壺水提下來,用厚實的棉布墊著把手,為凝視窗外的小國王倒了杯水:“小陛下以前沒有見過這場麵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