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樂去滑雪這事兒啊,我是真的服了。”如今傳奇般的人物迴來,無論遠近親疏,總是免不了好奇的想要靠近了看看。餘樂啊!這可是餘樂!從我們夏季運動走出去,在冬季運動大放異彩的世界冠軍!要說還是我們夏季運動牛皮!餘樂本來是打算和兄弟們去食堂吃飯,結果走哪兒都被圍觀,打招唿想靠過來聊天的人絡繹不絕,最後四個人一個合計,讓張陽和丁瓚去食堂打飯,徐輝陪著餘樂迴宿舍。餘樂的行李箱重,徐輝接過去,死活不讓餘樂拿:“你倒著時差呢,這會兒頭重腳輕的我知道,我吃好睡好,沒看見我最近都胖了,體力也不小,我拿就是。”搶不過來,餘樂隻能緊了緊身後背著的兩塊雪板,跟在徐輝哥身後往宿舍樓去。才一進樓,就和得到消息,匆匆趕來的郭雲澤迎麵撞上。這位遊泳隊的哥們兒,今年成績不錯,全國比賽竟然拿了個100自由泳的第一名,但第一名並不能改變他威武雄壯,卻二哈行徑的風格,看見餘樂的下一秒,就“謔”的一聲,往後跳了三米遠。“你背後那倆玩意兒跟伊利丹的蛋刀似的,這是要砍誰呢。”餘樂被逗笑,上前一步和郭雲澤擁抱:“一段時間不見,還是這麽可樂,你拿了冠軍說要請我吃飯,還作不作數?”“你拿了冠軍不也要請我吃飯?就不能抵了?”“就不能吃兩頓?”“誒!也可以!”老熟人在一起,即便有些日子沒有見麵,三兩句輕易就熟絡了起來,說話間勾肩搭背的就走在了一起。“餘樂,你最近火爆了你知道嗎?每天開手機都能看見你的臉,我都快吐了。”“也不知道誰全運會的時候成為了國民男友,你說你除了過於發達的肱二頭肌和腹肌,還有什麽地方好?”“腰,公狗。”“嗬!”徐輝吐槽,“這是能自己說的話?腦子裏都是肌肉吧?”“輝哥。”公狗腰國民男友郭雲澤看見老大哥還是很恭敬,收斂了吊兒郎當的態度,老實地招唿了一聲。繼而,又去拐餘樂,“你怎麽今天跑過來了?不是馬上又有比賽嗎?是第三場世界杯是吧?不好好備賽,來這兒浪什麽?”餘樂笑容淡了一點:“不是正好路過,又要倒時差,就過來玩兩天。”說話間,他們進了電梯,餘樂背後的“雙刀”實在礙事兒,側身進門的時候,就看見徐輝哥靜靜地看著自己,那目光仿佛洞悉一切。餘樂不知道為什麽,下意識地就避開了對方的視線。就是……壓力太大出來散心這事兒,說出口有點兒丟人吧。電梯在餘樂熟悉的樓層停下,徐輝推著行李在前麵領路,走過長廊,停在一扇門前,轉頭去看餘樂。餘樂沉默了兩秒,遲疑著,將手指貼上了指紋讀取器上,“滴”的一聲,伴隨著餘樂重重的心跳,門開了。這是他過去住的宿舍,現在丁瓚一個人在住。丁瓚不是個能合群的人,餘樂在的時候,他就餘樂一個好朋友,餘樂走了,他也沒有改變自己和誰走的特別近過。後來,在張教確定餘樂已經在自由式滑雪隊站穩了腳,不會再迴來後,就打算把這宿舍還給中心,當天晚上,丁瓚都搬了進來。這些,餘樂都知道。隻是沒想到門鎖裏還有他的指紋。又或者說,這門鎖的管理者指紋一直是他,丁瓚用的一直都是添加指紋。或許是同樣的房間,或許是熟悉的人,又或者是這一直沒有變過的指紋鎖,讓餘樂的鼻子突然一酸。他垂著眸,看著自己手指,喃喃:“這房子……還留著呢。”徐輝說:“雖然有點兒老套,但這裏就是你的家,我們永遠是你的家人,高興了難過了,累了想休息了,就迴來。”“哥……”餘樂眨了眨眼,努力把眼淚忍下去,他就知道輝哥什麽都懂,因為這個人曾經就站在很高很高的位置,獨自麵對所有的壓力,有著全世界最強大的內心。“好了,有什麽晚點再聊,先把你背後這倆玩意兒摘下來,跟蜘蛛精似的,就怕你一轉身拍著我。你們滑雪隊的安全距離是一米遠吧?”餘樂瞬間又被逗笑了,眼角的濕潤顯得尤其的尷尬。郭雲澤雖然不太明白這氣氛為什麽時好時壞,但幹起活來很麻溜,放好餘樂的雪板,又把行李箱放進了櫃子裏,然後拖了個小矮凳往地上一縮,就立著耳朵聽他們的聊天。餘樂在的時候,這屋裏住他和程文海兩個人,現在是丁瓚一個人住。丁瓚脾氣不好,彪的連張教都管不住,偏偏天賦強成績好,所以教練們也就幹脆不為難彼此,給了他一個人的單間。如今丁瓚睡得就是餘樂當初睡的那張床,因為都用的是隊裏發的用品,餘樂坐在床上的時候,甚至有種自己從未離開的感覺。徐輝見餘樂眼神兒,就知道他又在想什麽,便說:“丁瓚最近還是收斂了不少,誰還能永遠是寶寶,總有長大的時候,以前要不是你讓著他,早就長大了。”“還怪我了唄。”“那不是。聽說你和現在隊裏的關係都不錯,就你這脾氣,是不是又養寶寶了?”“……什麽鬼,什麽寶寶……”餘樂哈哈笑著反對,但想到白一鳴的臉時,莫名的有點兒心虛。丁瓚和張陽迴來的很快,食堂有提供外帶的餐盤,把做好的飯菜一裝,一提,輕輕鬆鬆就將飯菜帶了迴來。不過看見郭雲澤出現,張陽無奈:“郭哥,沒帶夠你的,要不你自己去打?”“帶那麽多還沒我的?沒比賽也沒打訓練,將就著吃兩口就完事兒。要不是餘樂要備賽冬奧,我今天就張羅著出去吃飯,訓練中心的涮羊肉可以吃嗎?”“可以還是可以,但還是小心一點吧,樂哥的奧運積分都夠了,冬奧會肯定要拿金牌,沒必要為了這一口肉耽擱。”“那倒是……”熱騰騰飯菜擺在桌子上,有人坐在床上,有人直接站著,郭雲澤坐在桌角上,用飯盒蓋將就著吃。食堂的口味始終沒變,看起來每餐三十來種菜品,但一年四季也就這三十來道菜,以前餘樂吃的多了,隻覺得不鹹不淡很沒滋味,如今一口吃下,感動的餘樂都快哭了:“唔!好吃!就是這個味!沒想到隔了一段時間吃,這麽好吃!”抬手擦了擦眼睛,大口地吃。其他人沒有注意到餘樂的小動作,隻要始終觀察餘樂的徐輝看見,他眉心蹙了蹙,吃飯的速度慢了下來。老朋友在一起,總有說不完的話。再加上這兩年都是各自奮鬥,光是把自己身上發生的事情聊個遍就要很久,餘樂說說自己,聽聽別人,眉飛色舞,時不時就爆笑一嗓子。直到天都黑透了,飯菜涼的發硬,大家才意猶未盡地放下碗筷。食堂借的餐盤要還,雖然不用清洗,但也不能裝著剩飯剩菜還迴去,丁瓚、張陽和郭雲澤收拾桌子的時候,徐輝對著餘樂招了個手,把他叫出了門去。門外走廊上沒有暖氣,溫度驟然降低,餘樂不明所以地跟著徐輝去了隔壁的宿舍,看著他熟門熟路地按下密碼,進了張陽的屋裏。這小孩的屋子簡直亂成了狗窩,一堆鞋丟在床底下,鞋裏都塞著穿過的襪子,再被暖氣那麽一烤,這味兒是別提了。徐輝臉色巨變,嘀咕著兩個邋遢鬼,去開了窗戶。冷風進來,那刺鼻的味道這才散去。餘樂一路跟著,知道輝哥看出問題,隻是好奇:“哥,你怎麽知道我需要聊聊。”徐輝站在窗戶邊,深唿吸了兩口氣,才像是活過來似的看著餘樂,眸光瞬間很深:“你知道你今天有幾次差點兒繃不住要哭了不?”“……我這就不能是激動的嗎?”“別和我扯這個,情緒要不是繃得狠的,至於一點兒觸動就掉眼淚兒嗎?擱我麵前裝什麽?你不是喊我一聲哥嗎?就不想和我聊聊?”餘樂抿抿嘴,好半天,才撓頭說:“就是,挺害怕的……”餘樂不知道自己怕什麽,但就是怕,怕很多很多,怕冠軍是做夢,怕一次登頂就墜下去,怕讓柴爸爸失望,怕不能兌現白一鳴的承諾,怕自己華國的世界杯滑的一塌糊塗,也怕冬奧會。他知道是自己太緊張了,他孤注一擲地走上別人不理解的路,他成功地證明了自己,反而更怕失敗。無時無刻他不想走出去,想要讓自己變得從容一點,告訴自己退一步海闊天空……可他能退嗎?他退不了。退會一步就是懸崖,他隻能咬著牙往前走。他繃得太緊了,變奏的琴弦隻需要輕輕一撥,就能到落淚的程度。他需要一個人談談。隻有輝哥,會掏心挖肺的對他好,會毫無保留的把所有的一切經驗傳遞給他。正是因為有輝哥的存在,才有了今天自由式滑雪隊的隊長餘樂。徐輝很少說話,隻是安靜地聽著餘樂的傾訴,用理解的目光看進他靈魂深處,看不見的手拂過餘樂不安的靈魂,一點點的讓他放鬆。說:“我知道,我都能明白,你不用擔心我不懂,因為這些我都感受過。我被捧的很高,太高了,所以我也害怕掉下去的時候碎了。有時候從台上跳下去的時候,我覺得自己就是個瓷器,會被撞的粉身碎骨。期待是動力,但也是最大的壓力,所有人都堅定地覺得你一定行的時候,他們從沒有問過你,你是不是可以,而且你也不能給出第二個答案。樂兒,我不想和你說些假大空的話,我就問你,你訓練偷懶過沒有?你比賽盡全力過沒有?就這兩點,你做到就夠了。真的,這兩點就已經很不容易了,你不要想太多。”從頭頂撫到後背的手溫暖厚實,與那讓餘樂信服的聲音一起,緩緩地安撫著餘樂的情緒。餘樂在這個過程裏,繃緊的後背一點點變得彎曲。一口濁氣吐出,他放鬆下來,點頭:“我知道,一直都很認真地去做每件事。”“嗯。”徐輝點頭,不再說話,也不認為自己還有說話的必要,他知道怎麽安慰這個狀態下的餘樂,陪伴,讓他知道身邊和他陷入同樣的困境的人很多,空間,語言的力量在於點到即止,心理上的問題,能夠解開的也唯有自己。餘樂轉過頭,眺望遠處燈火,厚厚的雲層被照出五彩斑斕的顏色,邊緣處有弧形的銀光,露出月亮蒙蒙身影。“走吧,輝哥,他們應該忙完了。”“好。”隔壁房間裏還殘留著飯菜的香氣,丁瓚三人已經在桌前圍了一圈,人手一個手機,眼巴巴地看著他們。“幹嗎去了?”“還和輝哥說悄悄話?是什麽不能和我們說?”“行了行了,趕緊上線,輝哥一會兒還要迴去,開黑三局,打完散夥。”“不是,你們還來真的?就輝哥和樂兒這兩個菜雞,確定不是開黑找虐,我一個人帶不動你們四個啊。”“別廢話,趕緊的。”餘樂撓撓頭,從衣服裏拿出手機,現下遊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