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腳邁出去,餘樂驚訝的嘴巴微微張開,震驚在這一方小世界裏。屋頂燈光通明,垂下潔白的雲朵,太陽在雲上懸掛,背景是一片蔚藍的天空。蒼穹之下,有椰樹和沙灘,有蔚藍的池水,還有矗立在水中的滑梯,在水浪的衝刷下,一群身穿泳衣的男男女女,正在盡情嬉戲玩耍。真是奇怪了,既然是溫泉水,竟然聞不到太多硫磺的氣味,要說是人工熱水,這造價可就不是一般的高,冬日開放水上世界,大概率門票錢都得送給電費。程文海脫了鞋,下到造浪池裏,驚訝地說:“嘿,還真是熱的!要下來嗎?”餘樂搖頭,示意自己的肩膀。程文海說:“人家是浪大閃了腰,你這是浪大小心肩,得嘞,你是不是要走一圈?我陪你逛逛。”餘樂點頭,就眼前的造浪池確實很大,但似乎還遠遠沒到這個大房子的盡頭,他打算走一圈看看。程文海光腳走在地上,也不覺得冷,事實上一進這裏,餘樂就熱的瘋狂脫衣服,這裏麵的溫度就像到了夏天,他身上可穿的是羽絨服。邊走邊脫,漸漸繞到造浪池的後麵,餘樂終於看見了自己從剛剛起,就想要確認的地方。程文海也停了下來,臉上浮出幾分怪異的驚訝。造浪池前後就像是兩個世界,前麵悠閑快樂充滿激情,後麵卻秩序健康正兒八經。為什麽?因為在這背麵赫然是一個標準的遊泳池。25米x50米的標準夏季長池,在遊泳池的一側盡頭,還緊接著一個25x25的跳水池,鋼筋水泥的跳台拔地而起直衝蒼穹,一群年少的孩子正在教練的安排下,一個個的往水裏跳。熟悉的畫麵像是投放而來的□□,餘樂眼前瞬間就是一片模糊。不是說熱愛著滑雪,就不喜歡跳水了,跳水畢竟是他生命中最難以割舍的一段時光,哪怕他離開,哪怕很久很久,一旦當他看見這畫麵,身體裏的某個符號就會被喚醒。也正是如此,他才會篤定,白一鳴可以暫時離開,卻不會永遠離開的原因。眨眼,將淚花隱藏,餘樂慢慢往前走,走過50米的泳池,在即將來到跳水池時,那名教練看見了他。看一眼。再看一眼。繼而猶豫了一下,走上前遲疑地說道:“你是餘樂,你是程文海。”程文海點頭,笑:“對,我是程文海,他是餘樂。”教練的臉上瞬間笑容綻放,“哎呦呦,你們怎麽會在這裏,我的天,我聽說你們滑雪去了,哦,對,你們現在和白一鳴是一個項目,你們是過來玩的吧?哈哈哈,今天沒去滑雪,怎麽來遊泳池這邊了?”繼而目光落在餘樂肩膀,“受傷了?這邊坐,來來來。”三人在跳水池邊上的座椅上坐下,主要還是程文海在負責聊天,餘樂的目光不知不覺地就落在了那群還在訓練的隊員身上。年紀都很小,好像最大的都沒有十歲,從三米台上一躍而下,一遍遍地做著最簡單的動作,反複的去用身體記憶,用注意力反複的校正,技巧動作要快,身體要穩,一氣嗬成地入水,然後再出水等待,周而複始。最年幼的孩子。像一顆顆小小的幼苗,但早晚有一天會成長起來,成為撐起華國體育未來的參天大樹。訓練告一段落,教練把孩子們招過來集合,介紹道:“你們知道這兩個哥哥是誰嗎?咱們跳水隊的國家隊員,這個哥哥叫程文海,跳的是三米板,拿過全國冠軍,這個哥哥就更厲害了,他跳的是十米台,拿過世錦賽的第三名。他們也是在你們這麽大的時候開始訓練跳水,每天也是這樣訓練,堅持不懈,認真努力,直至成為國家隊員,為國家為自己爭得榮譽!”棚子裏還是冷,孩子們濕漉漉的身子裹著一張潮濕的浴巾,凍的瑟瑟發抖,但眼睛卻很亮,盛著光與明天,像是東升的太陽,注視著餘樂。餘樂臉有點熱,在那一雙雙閃亮稚氣的眼睛裏,耳廓在發熱,胸口在發熱。為什麽?不知道。就是有種莫名的感動,仿佛在這一瞬間傳遞出了某種東西,那是意誌,是精神,是華夏民族骨子裏的驕傲,正通過這樣的方式,以一種神聖的方式,在交替。餘樂把手機拿了出來,低頭找到手機裏的照片,看著照片裏青澀的自己,微紅著臉,高高舉起說:“這是我拿全國冠軍時候的照片,10米台,當時15歲。我和你們一樣,甚至比你們還有晚,九歲快十歲的時候才開始練跳水,壓腿拉不開筋的時候我也在哇哇哭,跌進水裏疼的也在哭,但這個過程不知不覺就過去,因為這些苦難是我們成長的養分,是我們去拿冠軍的基礎。相信我,付出一定會有迴報。”餘樂不是個會渲染氣氛的人,現身說法後就笑,目光真誠,充滿期待。自己一定不是他們的偶像,甚至沒人會認識他這個前國家跳水隊的運動員,但成功者的指引是後輩的明燈,希望這一刻能夠依稀照亮他們前方的光。但是解散的孩子還是有人圍了上來,最靠近餘樂的是七八歲的男孩,女孩子圍在外麵,他們用浴巾將自己緊緊裹著,興奮地看著餘樂。最靠近餘樂的男孩兒說:“我認識你,你去滑雪啦,我還記得你肩膀上有傷。”餘樂頓時尷尬,他故意不提這茬,就是不想影響他們對跳水的喜愛和堅持。但男孩子卻說:“你還在世界杯拿了第五年,轉項的第一年是吧?”“呃……”“所以,跳水真的很重要,會讓我們變得很強,哪怕滑雪、滑冰,什麽運動都可以,教練說了,隻要把一項運動練好,練到極致,那麽所有的運動就都通,通,通暢了。”教練小聲修正:“通曉。而且我說的是,任何的運動基礎都是我們自己本身。”餘樂驚訝地看過去,看見了教練眼底小小地尷尬。但男孩子顯然堅定地信著,點頭:“所以我會好好學習跳水!等我拿了跳水的世界冠軍,我再去滑雪,也拿世界冠軍。”餘樂被少年人的天真單純逗得啞然失笑,但卻又覺得可以期待,誰說練一項就得一直練到退役呢?誰說拿了跳水的世界冠軍,就不能拿滑雪的世界冠軍呢?這,不也是他的目標。奧運賽季,拿獎牌!拿冠軍!拿世界第一!!夢想永遠不會過時,展開的雙翼需要夢想為骨,行動為肉,勇氣為羽,才能夠堅硬到衝破一切的艱難險阻,翱翔天際!離開水上世界,迴到住處的時候,白一鳴已經放學迴來,與他的父親坐在窗戶前,暢談人生。氣氛,有種莫名的和諧。白會長招手讓餘樂他們過來,在他們坐下後說道:“我和一鳴說好了,這個賽季他會加入國家自由式滑雪隊,訓練比賽拿資格,直到奧運會結束。”“好啊!”程文海開心地大叫,“是來柴總隊裏吧?那我們就是真正的師兄弟了!”白會長點頭,隻有柴明才能讓他放心把兒子交過去。程文海誇張地展開手臂,一把抱住白一鳴:“歡迎師弟!!”餘樂看向白會長,白會長對他點了一下頭,目光裏是欣賞和感謝,還有一種托付。餘樂垂眸淺笑,繼而點頭。……自由式滑雪國家隊在賽季結束後,給隊員放了一個月的假,去讀書也好,迴家休息也好,六月一號兒童節那天歸隊,開始奧運賽季的征程。餘樂在白一鳴家裏又住了兩天,就告別白家人,會自己家裏探望父母。這次的休假其實很短,餘樂在跳水隊的時候,國慶元旦加上春節,陸陸續續的能迴家兩個月,但誰叫他們的年齡已經沒資格過“六一兒童節”了呢。再加上冬奧會在即,冬季項目變得格外緊張,自然不會給隊員太多假期,更甚至餘樂哪怕斷了手,迴家也有日常的訓練安排。餘樂再度斷手迴到家裏,父母自然心疼,但一個月後,餘樂準備歸隊,兩人也隻是讓餘樂好好休養,努力奮鬥,再沒有說過多一句話。兒子轉項一年,世界杯拿到第五名,這成績或許還無法和他在跳水隊的時候相比,但卻勾畫出了一個美好的未來,別說餘樂現在躊躇滿誌,就是當父母的也期待他在今年的新征程。所以在還能拚還能搏的時候,就放肆的去奔騰,這麽璀璨的年華,自然要拚命地綻放啊!!餘樂提著行囊再度離鄉,同樣是傷勢方愈合,同樣是在父母殷切又擔憂的目光裏走上飛機,好像時光重疊的畫麵,餘樂卻儼然有著截然不同的感覺。或許是因為,那天的陽光不如今日的燦爛,也或者是對未來的期許點燃了眼中的光,他眺望天,對著陽光微笑,心中盈著滿滿的幸福。今年,一定一定,會有一個好成績。他有信心!飛機直達京城,降落在這一地繁華的大都市裏。六月份了,華國境內最後一座雪場都長出了綠草,在山巒之巔滑行的暢快還得等年末的落雪,他們的夏季訓練必須要轉到室內訓練。華國成為下屆冬奧會的舉辦國的同時,也為華國滑雪運動帶來了新氣象,據說在京城和魔都兩個室內滑雪場建成之前,滑雪隊的隊員想要在夏季訓練隻有兩個方向,要不飛往南半球,那裏此刻正是冰天雪地,要不就去跳氣墊練體能,空中技巧還能練練空中技巧跳水,如坡麵障礙技巧這類華國的弱勢項目,一年有一半的時間無法更好地訓練。但餘樂轉項過來的顯然正是時候。國內兩大國際標準的室內滑雪場建成,足夠餘樂他們完成日常的滑雪訓練。同時房氏集團的讚助,也給了餘樂他們充足的資金,可以滿世界地找雪滑。往年的空白期瞬間被填滿,餘樂可以在這半年的時間裏,瘋狂地訓練,提高自己的能力,衝擊世界排名和奧運獎牌。夏季訓練的第一站,京城站。第二站,魔都站。第三站,出國找雪滑。“三部曲”走完,冬季的腳步就近了,便是奧運賽季的新征程。餘樂去年“刷”了很棒的“難度儲備”,今年在“奧運會”舉辦前的“洲際賽”和“世界杯”,便是他第二個“難度儲備”的周期,屆時無縫連接“冬奧會”,將會成為餘樂爭奪這最頂級賽事獎牌的基石。這一步步的安排,提前兩年的籌謀,就是為了明年的二月份。所以餘樂在看見柴明後,聽見柴明的話後才會那麽驚訝,著急地說:“別了吧,反正都是下個奧運周期的事,我先盯著這個奧運會不好嗎?練兩個項目會分神的啊!”柴明說了一句:“大跳台必須兼著。”“可是……”“局裏、雪協和隊裏開會一致確定,你主項坡麵障礙技巧,帶著大跳台保證積分兼並後還能夠維持主項成績,同時我們打算讓你、白一鳴和孫毅嚐試障礙追逐的訓練。”“嘶!”餘樂吸了一口涼氣,頭頂都在冒煙,“什麽?還有障礙追逐?不行!”他急了:“行,我先說我這邊,大跳台是沒辦法,我可以練,障礙追逐在不影響主項訓練的情況下,反正就是複雜地形的追逐賽嘛,我也可以試。但白一鳴和孫毅?瘋了嗎?他們主項u型池,兼項坡麵障礙技巧,還得帶上大跳台,又讓他們去滑障礙追逐。咱們國家隊是沒人了嗎?這是抓著我們三個可勁兒地磋磨啊,就不怕我們累死?”柴明最近的治療似乎有了不錯的效果,一個月不見,臉色紅潤,皮膚光澤,這是胖了能有十斤,如今兇戾的一張臉,因為這十斤肉竟然多了幾分慈祥。而且他還抬手揉著餘樂的腦袋,輕笑道:“看來今年狀態不錯,膨脹不少。”“……”餘樂的銳氣一削,委屈嘀咕,“我沒,我就是急的。”“那人家的事兒你管什麽?”柴明淡淡地說,“孫毅不滑坡麵障礙技巧,大跳台也輪不到他,這個賽季主項還是u型池,試著開發一下雪上技巧和障礙追逐,他確認可以兼顧。白一鳴奧運結束後如你所說,應該會休息兩年,所以不用練大跳台,坡麵障礙有你,他怕是也不太想滑……”餘樂聽到這裏嘀咕:“他不用讓我的。”柴明輕笑一聲:“是沒有競爭的必要,白一鳴坡麵項目到了成年組,排名也比你低,剛剛該覺得你膨脹,現在又謙虛了?”餘樂抿嘴,繼而揚眉,深深看著柴明:“柴總您今天話好多,是一個月沒見我,十分想念?”柴明手都抬起來了,又沉默地放下去。不能打,這可是個大寶貝疙瘩。看見就那麽讓人高興,也是怪了。被偏愛的人總是有恃無恐。說的正是餘樂和柴明此刻的狀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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