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一鳴離開,柴明端著餐盤也迴來了,他的餐盤裏就擺著一碗米飯,還有些小菜和湯。他沒有坐白一鳴的座位,而是在旁邊看著這三位r國隊員,麵無表情的時候,鷹鉤鼻子的殺傷力很大。而餘樂就繼續對這三位笑,不管他們一起來找白一鳴是什麽原因,但白一鳴很明顯不想和他們交流。所以請離開吧。小山則江是個會交際的,他對餘樂說最簡單的英語,然後介紹了身邊的陌生人,說:“竹內由紀。”餘樂握手,簡單寒暄,勉強應付,水木朝生用眼尾看著餘樂,隨後一按桌麵,第一個站起了身,嘟囔一聲,“@##……”於是剩餘兩人也就起身告辭,身邊也終於清靜了下來。柴明這才坐下,說:“感覺不舒服?”“對啊,居高臨下的俯視感太強了。”餘樂夾起麵笑,“等能夠平起平坐了再來往吧,不平等的地位可不是一段交情的好開端。”柴明嘴角一勾:“你能夠想明白就好。”“當然,受到鄙視的是我,我必須想明白啊。”餘樂爽朗地自黑,夾起一筷子塞進嘴裏,吃的噴香。柴明已經端起了碗,又停下來看著餘樂,由衷說道:“能想明白,看透徹,很好。”然後轉口聊道:“如果這裏你感覺不適應,也可以告訴我,訓練場地雖然很重要,但環境更重要。”餘樂抬頭,咽下嘴裏的麵條,一臉迷茫:“啊?我聽不懂,你說的什麽?我英語不好啊。”柴明著實愣了一下,繼而反應過來,啞然失笑。笑容格外的大,笑出了牙齒。但笑夠了,餘樂也不得不坦白:“今天早上下樓的時候,聽見大師兄和您的談話,其實一直都有些在意。”柴明停了笑,語氣溫柔:“不用擔心,我看這裏還不錯,明天就把他們都帶過來,這裏有一個專門的教練席,應該可以兼顧所有人。”餘樂送了一口氣:“那就好。”“餘樂。”“嗯?”“隊裏的環境不是很好,是我沒有處理好,你最近辛苦了。”餘樂的筷子“哢噠”掉在了碗裏,連連擺手:“我的天,您可別這樣,我真沒覺得有問題,進入一個新環境本來就需要適應和融入的時間,這些人際關係我可以處理,也不會影響訓練,我覺得我現在處理的已經非常好了,您這沒一說,我會多想的。”柴明沉默地看了餘樂很久,最後點頭:“吃飯吧。”“哎!”餘樂笑眯眯地脆聲應著。這個滑雪訓練場其實並不是很好,人真的太多了,但場地卻是餘樂迫切需要的,他作為新人,太需要在不同的場地下進行訓練,以應對未來不同比賽的不同賽場。所以他選擇無視身邊的環境,積極地投入到訓練中,再加上前麵一段時間的訓練,當下午訓練結束的時候,他差不多已經可以達到國內70%的水平。他知道,這個水平在這些外國運動員的眼裏,毫無威脅力,甚至還會以他的實力作為華國這個項目的最高水平,被人在背後議論和嘲諷。不願意多想。總之比賽還有十天的時間,他總不會一直都是這個成績。當然,在這個訓練場裏感受到的不自在,餘樂不會對柴明抱怨,卻不代表他不會和程文海吐槽。休息了一天的程文海聽後義憤填膺,擼胳膊挽袖子,氣鼓鼓地說:“等哥明天過去的,讓他們知道什麽叫做大國外交!”然而,現實並沒有給程文海機會。訓練項目不一樣,程文海根本遇不見坡麵障礙技巧這邊的人,而且華國在空中技巧這項比賽項目上,也是排在強國之列,男子組雖沒拿過冠軍,但整體水平都不差。在那邊的跳台雪道上,程文海得到的態度是尊敬的,是平等的交流,甚至r國空中技巧的教練還組織隊員圍觀學習。程文海隻能“啞火”。不過r國的做法給了餘樂很大的觸動。他發現自己也過於自信了,為了賭一口氣,不和人交流的結果無異於“閉門造車”,他要想提升自己,必須和世界接軌,了解和觀察這些優秀的運動員訓練的狀態和方法。以他現在的水平,基本已經可以看懂,他與水木朝生這類運動員的差距在哪裏了。不是天賦,到了這個級別的賽場,遇見的看見的都是天才。也不是努力,因為再是天才,沒有自律也走不到這一步。他們贏在心態上,用一種“玩”的態度去認真對待訓練,他們會和同水平的隊員相互比拚,就像餘樂和白一鳴那一次比拚“災難上橋”一樣,他們很樂於去挑戰更高的難度,摔倒了爬起來,成功了就換成歡唿。餘樂缺少這樣可以和他競爭比拚的隊友,白一鳴的主項在u型場地上,所以隻能算是半個。所以餘樂突然開始懷念起了周曉陽。不是孫毅,是周曉陽。孫毅是個很難搞性格,餘樂幾乎很難想象和他說說笑笑的畫麵。反過來他和周曉陽因為那一次比賽的原因,似乎達到了某種默契,都願意嚐試和對方成為朋友。而且周曉陽的實力比孫毅強,如果他可以頂住壓力放開了滑,水平還餘樂之上。所以我的同胞們,你們什麽時候才來啊?這樣的唿喚在餘樂心裏發出兩天後,華國參加這次歐洲杯的選手們,抵達了。並不都是國家隊的隊員,因為這次過來,除了比賽,還有集訓目的。華國冰雪協會挑選了有能力,有潛力的運動員,總計29人,成年組19人,未成年組9人,由來去匆匆的白祥磊白會長擔任領隊,以及毛遂自薦的溫喜德擔任集訓隊主教練,加上教練組和工作人員總計35人,悉數抵達奧國,進行為期半個月的國外集訓。餘樂得消息,一直關注著樓下的動靜,聽見吵鬧聲下樓一看,果然一輛大巴車先到了,集訓隊員們正圍在車邊兒拿行李。一眼掃過,也大多眼熟,都是在各個項目裏拔尖兒的運動員。袁珂小妹妹不負眾望,果然出現在了餘樂的眼前,拿了行李一轉頭,看見餘樂甜滋滋地迎上來,“樂哥好啊,樂哥你們都先到啦,樂哥這裏訓練怎麽樣啊,樂哥……樂哥……”餘樂被小姑娘的可愛乖巧,甜的心都要化了。不過“皮猴子”章曉沒過來,餘樂也是後來才知道,在晶洋雪山那一站的比賽,國家隊員嘴裏那位“在運動員宿舍區打架的小孩”,章曉赫然就在其中。真是淘的天不怕地不怕,直接被大賽組禁了比賽,迴家好好反省去了。招唿了袁珂小妹妹,餘樂就將目光落在了另外一群人的身上。以孫毅為首,抵達賓館後,沒有一個人對負責接待的路未方打招唿,圍在前台等著拿到房卡,拎著行李就上了樓。周曉陽也在其中。卻又被排斥在集體外,在看見餘樂後,猶豫著不知道要不要過來,餘樂就對他笑了一下,立馬就推著行李走了過來。周曉陽因為那次對孫毅的反抗,最近在隊裏的日子不好過。溫喜德不重視他,這世上最不缺“看人下碟”的人,再加上周曉陽自己也是個軟綿綿的脾氣,總想找個大腿抱,因此他的成績在隊裏即便算不錯,一直也過的挺孤單,挺小心。尤其是孫毅成了團隊核心,又跑去滑坡麵障礙技巧後,周曉陽日子是別提多難過。他不出成績,溫喜德更不重視他。他出了成績,孫毅又生氣。左右不是人。餘樂還挺能理解周曉陽當初為什麽要在比賽的時候,對他笑。換成誰在這樣壓抑的環境裏待久了,也想唿吸一口新鮮幹淨的空氣。餘樂的出現,就是他想要吸入的那口氣。第90章 所以看見周曉陽一雙求助的眼, 他就笑了,招手。周曉陽推著行李走過來,也笑的憨憨的, 樂嗬嗬喊著:“餘樂。”“嗯。”餘樂伸手接過周曉陽的行李,“哪個屋,幫你拿上去。”“我能行, 不沉。”周曉陽很高興,還有點兒受寵若驚。餘樂直接伸手提了一下, 倒是真不重,而且就在二樓。他跟著周曉陽上了樓, 問:“這地方經常來吧?”“嗯,我最長的時候在這裏訓練了三個月, 挺熟的,這裏的白葡萄酒特別好喝,比賽結束你可以買點兒,帶迴家當禮物最好,有家店特別地道, 包裝好還不貴,送出去特別有麵兒。”“我還真就想過帶禮物迴去, 你這個建議提的很是時候。”周曉陽撓著頭笑,又憨憨地說:“能幫上你就好。”餘樂把周曉陽送進屋裏, 他和一名省隊的隊員同住,這位省隊隊員對餘樂有明顯的敬畏, 看見餘樂就急忙站起身,喊了一聲“樂哥”。餘樂在國家隊裏年紀算是偏大一點, 國家隊裏更多還是20歲左右的年輕人, 20歲是出成績的“黃金期”。餘樂轉項過來, 很快就要迎來他22歲的生日,他的“黃金期”不知道還剩下幾年,總之是越過越少。省隊隊員叫他一聲“哥”,確實是因為年齡問題,同時也是因為餘樂拿下國內單項冠軍,在自由式滑雪的圈子裏,地位已經變得不一樣了。餘樂倒是沒認識到這一點,主要還在跳水的時候,喊他“哥”的人也很多,所以一看這省隊隊員麵嫩,就點頭應下。在屋裏和兩人聊了一會兒,又把自己的房間號告訴周曉陽,讓他沒事就上樓找自己玩。周曉陽得了話,如獲至寶,笑的眼睛都看不見了,連連點頭。就這樣一直聊到程文海來找人,餘樂才告別離開。距離吃飯還有一會兒時間,兩人迴到房間,程文海一副吃酸撚醋的模樣:“你跟這個周曉陽走那麽近幹什麽?”“人招唿我,我就招唿過去,再順便聊幾句,就耽擱到現在。”“你不知道他和孫毅一掛的?還是溫喜德一手教出來的隊員。”“知道,但不妨礙正常來往吧。”程文海看他,不明白了。餘樂想想,走到窗戶邊上,指著窗外說:“這是國外啊,到處都是金發碧眼外國人,就算同樣黑發黑眼的r國人,他們學習你們的技術,鄙視成績差的我,然後謀劃著在賽場上怎麽幹掉我們,升起他們的國旗,奏響他們的國歌。我覺得吧,在爭奪冠軍和榮耀的時候,咱們真正能夠信賴,托付後背的人,隻有咱們的隊員,咱們的同胞。所以別太在意這些派係上的東西,如果我們隊裏可以像跳水隊那樣,從上到下擰成一股繩,不是更好。而且柴教的困境,不也解決了?”程文海聽的使勁眨巴眼睛,又翻來覆去的想個半天,最後由衷讚道:“世界賽場的常客就是不一樣啊,格局老大了,你這是在以國為單位戰鬥啊。”餘樂被逗笑。他當然不會說,自己在國內那段時間也一度陷入隊裏的混亂局麵裏,思考過,擔憂過,也質疑過這樣的環境究竟是不是自己想要的。但當他走出國門,來到這裏,沉睡在他心裏的真正答案就那麽自然而然地浮現。在國家榮譽麵前,在運動員的使命麵前,所有的矛盾都變得不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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