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明:“……”柴明點頭,“不錯。”就是這麽簡單的一句肯定,餘樂的嘴角瞬間咧開,露出一排白亮的牙齒。他對著柴明矜持地點了一下頭,就迫不及待地再次放下雪鏡,滑了下去。這一次,他的彎道折轉滑了六次。前一刻還難倒他的動作,突然就變得簡單了起來,他甚至還在享受這彎道折轉的感覺,不但延長了滑下的時間,在折轉時身體傾斜的掌控感也很讓人上癮。那是一種高度的自由感,是技巧的瀟灑運用,同時還有各種難以言明的刺激,種種條件幾乎讓他滑的忘我,停不下來。就在餘樂卡在第八次折轉,一門心思想要突破的時候,柴明叫停了他:“訓練結束,迴去吧。”“啊?”餘樂的嘴裏吐出一口薄霧,滿臉的不情願。兩個小時的加訓,這麽快就結束了?就在這時,柴明轉身去了雪道最高處的休息室,再出來的時候手裏拿著一張滑雪板。是單板。湛藍色的滑雪板長度約有165,立起的時候像麵盾牌一樣,柴明單手拿著,走一步那滑雪單板就在雪麵上跺一下,然後往餘樂的腳邊一丟,“嘭”的一聲,雪花四濺。柴明一言不發上了板,直起身後跳了兩下,來到坡邊,身體一斜,就滑了下去。餘樂的目光就追著他。帥呆了!!柴明一腳一腳後,身體側立於板上,肩膀一晃,滑雪單板便橫在雪道上,一路斜滑下去。到了盡頭,雙腿猛地往上一收,便是一個跳轉,換了一個方向。他身體往後倒,同樣幾乎橫躺在坡上,滑雪單板鏟在雪麵上,像一把鋒利的刀將雪掀飛。下一秒,又是一個跳轉,橫滑。那角度,那速度,比起餘樂用雙板和雪杖來控製方向水平高了太多,而且這些動作對於柴明而言就好像吃飯喝水那麽簡單,他始終在後方的那隻手臂,手甚至一直揣在衣服兜裏沒有拿出來。從容不迫,也行雲流水,餘樂就這麽看著他一路滑到了底。張開的嘴這時才閉上,餘樂的喉頭滑動了一下,心髒“砰砰”跳的厲害。想滑。想像柴教練那樣,滑的那麽從容。單板和雙板他都喜歡的不行,滑雪這項運動也太正中紅心。尤其是餘樂用雙板和雪杖吭吭哧哧滑下去的時候,他的心裏眼裏就剩下柴明的背影。想的心顫。就連吸入的空氣都是燙的。餘樂有點兒暈乎地到了坡下,就聽見程文海迷弟似的尖叫:“柴教你帥呆了!!單板也太帥了吧!!我要滑多久才能達到您的水平啊!!啊啊啊啊!我也想滑!!”卓偉也激動地說:“我,我也喜歡!!”餘樂聽了倒是有點糾結,他覺得單板和雙板都挺好玩,隻是單板看起來更潮更酷一點,但從體驗感上,雙板的靈活性應該更高,而且自由式滑雪不是隻有雙板……就在他思考的時候,柴明卻取下單板往護欄裏麵一丟,說了一句:“等你們進了隊再東挑西撿的吧。”一句話,堵死了大家的期待。對啊,連滑雪隊都還沒進,他們有什麽挑揀的資格。而且比賽不是娛樂,尤其是在華國屬於舉國體製的運動下,運動員的項目安排都是以比賽為目的,如果你更適合雙板,就肯定不會為你安排單板,反之亦然。未來的主項是什麽,得由他們的自己的能力,以及教練員決定。柴明是一說話就不討好的類型,雖然他不說話也不遭人喜歡就是了。作為自由式滑雪隊的主教練,他說出的話就是聖旨,說你們不準多想,就不能多想。一句話“噎死”所有人,柴明也不問他們懲罰做沒做完,一句“解散”,離開雪地就徑直從大門走了。餘樂“啪嘰啪嘰”地走到程文海身邊,就聽他自言自語地說:“樂啊,你覺不覺得柴教的背影無限巍峨啊?”“……”餘樂不想說,確實這麽一滑,柴教在他眼裏高大了很多,就連那邊走邊脫衣服的背影都很帥。“不過你知道柴教頭上的傷是怎麽來的嗎?”餘樂搖頭:“你知道?”“不知道。”程文海摸著下巴,“聽說上次離開就是迴去養傷的,沒想到這麽快就迴來了,你看他臉是有維族血統吧?要不是頭上的傷,還挺帥的。”“柴教以前是運動員?”“是吧,可以網上找找資料。”餘樂沒等迴去,在更衣室裏就拿出手機度娘了柴明的名字。確實有百度百科,但就是一小段話。程文海探頭過來看,“哦,確實以前是運動員,不過好像沒什麽成績。”餘樂說:“但他培養了何宇齊,你看上麵說,20xx年,自由式滑雪男隊,突破曆史地在大跳台項目上獲得了一個世錦賽的銀牌,就是何宇齊。”程文海一拍胸口:“等我進隊了,拿個金牌。”話音未落,卓偉“嘭”的一聲,大力關了櫃門,還有沒藏住的嗤笑。餘樂和程文海都聽見了。程文海的火氣瞬間點燃,拔著聲音:“你笑什麽?!”卓偉陰翳地看著程文海和餘樂兩人,一言不發,冷著臉走了。等人走遠,程文海還在嘀咕卓偉。餘樂知道程文海在為自己出氣,但程文海因為這事受罰也是真的,既不能勸,也不好配合,隨意敷衍了兩句,把話題往柴明身上引,程文海果然注意力就被轉移了。柴明這人算不上傳奇教練,華國自由式滑雪男隊的成績和女隊比起來確實不怎麽樣。“但這和柴教沒關係,不是我說,咱們華國男性在很多力量和耐力上的運動確實比國外那群瞎子差一點,再說這個項目我們進入的也晚,他能把隊伍拉扯到這樣也不容易。”“女隊那邊厲害了,你知道嗎?譚婷,絕對的自由式滑雪一姐,完美跨項,去年世錦賽一口氣拿下兩枚金牌,上屆冬奧會也拿了一枚銀牌,都說兩年後的冬奧會說不定是雙響,兩枚奧運金牌哦,那就牛批了!!”程文海實在太喜歡滑雪,對滑雪的信息儲備也比餘樂多了太多,每次的交談,餘樂都會從程文海嘴裏得到更多的信息,並且記下。然後就這麽一點點的,對那個“新世界”愈發地生出興趣。上了地鐵,這個時間車廂裏難得有座位,程文海說的口幹,也確實累的厲害,歪頭往餘樂的肩膀上一靠,就睡著了。餘樂閉著眼睛卻睡不著,地鐵走走停停,車廂裏的人滿了幾個站,很快又下空了,迷迷糊糊的他想起今天早上柴明遞過來的那張借調函,好像缺了個鮮紅色的公章。需要去問一下鄧總嗎?但這樣的念頭在地鐵進站,他睜開眼睛的時候又消失了,他下車的時候迴頭看了一眼,若有所思。程文海問他:“落下東西了?”餘樂低頭看了一眼肩膀上的背包帶,又摸了下衣服口袋裏的手機,搖頭:“沒有。”應該是沒忘記什麽吧,就算忘記了,能忘記的總是不太重要的事,不打緊的。晚上他和程文海一起看的滑雪視頻,筆記本電腦擺在床頭櫃上,取下耳機開了聲音,他坐在程文海的床上,背靠著牆壁,手裏拿著筆和本子,看上一會兒,低頭寫上一段話。他們看的是去年自由式滑雪雪上技巧男子組的比賽,華國在這個項目上沒有運動員進決賽,男子組的大神都在瑞國這些冰雪國家,地理條件的原因,就好像每個人出生就該會滑雪。視頻已經播放到最後,現在出場的是預賽排名第一的瑞國選手蓋倫內維爾,他從出發台出發,整個坡麵遍布高約20厘米,直徑半米的小山丘,交錯密布在雪道上,密密麻麻的讓人看著就頭皮發麻。隻有真正滑過雪的人才知道,在這樣的坡麵上,穿著滑雪板去麵對這些小山丘,代表了什麽樣的難度。隻見他身體靈巧地左右騰挪,繞過眼前的每一個小山丘,身體時而傾斜,時而挺直,雙手緊握滑雪杖,那輕盈跳動的姿態就像一隻優雅的貓。待得滑到跳台,飛身而起,就是一個瀟灑的轉體,再穩穩落地,麵對更多的小山丘。“雪上技巧”比賽,又稱為“貓跳”比賽,mogul,是從奧地利語mugel而來,意思是很多小山丘。裁判通過轉彎、騰空和速度進行打分。世界最優秀的運動員滑的就是不一樣,從最差的運動員一路看過來,可以清楚對比他們之間的差距,穩、輕盈、流暢,看蓋倫的比賽可以清楚看出這項比賽的要點是什麽。餘樂低下頭,在筆記本上寫著:平衡性、靈活性、以及極佳的判斷性。蓋倫滑到了底,分數還沒出來,他的隊友就已經舉著國旗歡唿,蓋倫也舉起雙手揮拳。他的優勢在職業人士眼裏,一目了然。身體太輕盈了,每一個彎道都處理的非常完美,肩膀像是被固定住了,隻有雙腿和腰胯在轉動,上跳台的技巧處理也很帥氣,在餘樂眼裏幾乎看不見瑕疵。“80.36分!”程文海激動地大叫,“上80分了!他拿了冠軍!看的好刺激,這樣的雪道好想滑。”餘樂眯眼咬筆,他也想滑。視頻在蓋倫領取金牌後結束,程文海看了一眼時間扼腕:“多訓練了兩個小時,不然就可以再多看一場比賽。”餘樂把筆記本一合,從程文海的床上下去,順手幫他合上了筆記本電腦。往自己床上一撲:“睡覺!”“還有一會兒呢,再聊個兩毛錢嘛。”程文海雙手撐著床沿,滿臉騷動。“不。”餘樂看他,“早點睡,一覺就到明天,說不定你們明天也會上高級雪道。”程文海一聽,立馬倒下:“對哦,明天要上高級道了,我的媽呀,渾身雞皮疙瘩都起來了,餘樂,你說我怎麽這麽愛滑雪?天天訓練那麽苦,我怎麽還喜歡它,奇了怪了。”“你喜歡被虐,你問我?”餘樂彎著眼睛笑,“一千個俯臥撐你還挺精神。”程文海嘻嘻笑著,仰躺床上,頭枕著雙手,翹著的二郎腿一顛一顛地說:“一想著我今天練的未來就是我滑雪的底氣,不累不累。”“那再來一千個?”“哥屋恩!”宿舍裏熄了燈,門外一直傳來其他屋裏的說話聲和笑聲,餘樂在這樣的聲響裏閉上眼,腦袋裏浮現的還是視頻裏的一幕幕。那是高手的競技,滑雪運動員最巔峰的身體和技巧,他的熱血被點燃,無盡地暢想著未來自己踏上那樣賽道的畫麵。在大賽的賽場上,挑戰最難的賽道,享受隊友的鼓勵和歡唿,以及那室外的,在大雪山裏,一躍而下的刺激。張倩教練說過:“我帶你們去室外真正的大雪場,真正的賽道,在冷冽的空氣裏,大山裏,在大雪中,追逐風!”那時候他不懂,現在他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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