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關係。”黑發少年執迷不悟似的,“我不需要他們真的接納我。現在a班能團結,也是形勢所迫。等到了單獨作戰的時刻,沒人會願意幫助自己未來的對手。” 聽到這話,宮光希站起身,快速伸出手,微弓手指,“啪”。 出其不意地在星鬥額頭上彈了個腦瓜崩,讓他“唔”地捂住了腦門,滿臉不解。 “雖說業界的確是這種規則,可你這孩子,未免太過不近人情。”他露出不滿的眼神,“獨狼無法戰勝群羊,還沒有張開利齒,就會被巨大的力量裹挾著倒下。” “還年輕的小崽子,就不要露出這種孤注一擲的眼神!” 星鬥對上宮光希那雙宛如看透一切的清澈綠瞳,心頭一跳,另一隻手的指尖蜷縮了下,像是不知所措,他撇過了頭:“我沒有。我隻是……”沒有其他選擇。 這話是萬萬不能說出口的。 所以他咽下聲音,閉閉眼,再睜開時作出冥頑不靈的姿態:“您說得對,我的確不喜歡他們。” 這也是實話。 他沒辦法喜歡上那些一開始就站在更廣闊地方的人,但……也沒辦法討厭那些在舞台上熠熠生輝的人。 向往舞台的少年,怎麽可能不為舞台而動。 又怎麽可能不會被那些仿佛渾身發光的表演者吸引。 那本就是他的夢想,是曾經遙不可及的舊日。 ………… 最終這場談話以星鬥單方麵的不合作結束。 宮光希氣得看見這令人頭疼的學生就牙癢癢,直接把人趕出去,還附贈一句“下場比賽你要是輸了……”的威脅之語。 表情格外放鬆的黑發少年從容地轉身,迴到了原來的座位,微妙的冷意與抗拒讓其他人隻敢遠遠觀望、私下談論,不敢當麵討論一二。 討論內容大多都在興奮地猜測,到底發生了什麽才能讓宮光希那狐狸生氣,自己還絲毫未損、全身而退。 最後得出一定是說出去不但不會惹禍上身,還能威懾到宮光希那樣厲害的人的巨大秘密。 或者是用手段得到了宮光希的秘密進行反威脅。 不知不覺中,星鬥身上不能惹的光環又被加強了,甚至還有人暗地裏宣揚起a班幕後boss就是星鬥、夏元安瑪斯一流都是其下屬的奇怪傳聞。 隻是這些事對於當時沉浸比賽的星鬥來說,就是後知後覺了。 a班的學生陸陸續續結束談話,身為轉學生的溫綸是最後一個。 粉發少年乖巧地坐在宮光希麵前,等待著老師談話,卻隻等到一個意味深長的眼神。 “按理來說,我的確該和你談不少事情。”宮光希一手扶額,一手在虛擬屏上滑動,有些鬆散,“但做主同意你來a班的是封雪鬆。他也說希望能親自培養你,那我就暫時不多此一舉,還是成人之美好了。” 洞若明火的眼神在溫綸身上劃過:“說實話你藏得還算不錯,要不是偶爾因為某些人靠近星鬥而泄露的情緒,大概我也難以發現異常,你的確是個演戲的好苗子。” “不過無論如何,傷害同學是禁止的,你可要控製住。”漫不經心的話裏藏著深深的威脅,“否則先不說你退學的問題,你追逐的人也會視你為蠅蚊,唯恐避之不及。” 宮光希目光灼灼,仿佛在等待一個承諾。 “我明白的。”溫綸含笑應了,語氣柔和,“我唯獨不想讓那人看見那樣狼狽的我。所以我不會做出越界的行為。” 他想讓星鬥看見的,是幹淨的、溫和的、屬於光明的溫綸。 不是那個倒在破舊巷子裏、被黑暗吞噬、無能為力的溫綸。 那個該被掩藏在丟棄掉的過去裏,隨著那些剪掉的長發、離開的家一同消失的,曾經被救下的溫綸不能在這裏。 出現在這裏的必須是完全不同、令人聯係不到一切的全新的溫綸。 從來到這裏時他就已經做出了選擇——殺死舊日,拋棄過往,然後,重獲新生。 他希望能成為和閃閃發光的星星相配的,能將一切都奉獻至他麵前的人。 即使那個人從來沒有要求過,也並不需要他這樣做。 他也懷著難言的虔誠心態,想要近距離守望著自己唯一的星星。 “我也絕不會放手的。”第40章 金碧輝煌的巨大舞台,深紅沉重的帷幕緩緩升起。 華麗高大的宮廷裏,爭奇鬥豔的繁花擁簇中,陽光與微風的愛護下,一位身穿低領豔麗紅色魚尾長裙的淺金發少女翩然而至,動作輕盈,宛如自由奔向世界的鳥兒,一舉一動都靈動秀美。 她所經過的地方,無論是步履蹣跚的老者,總角之年的孩童,魁梧健壯的中年,意氣風發的青年,亦或者風華正茂的少年,都不能將視線從她身上移開。 無人能否認她的美麗與魅惑,亦如無人能否認玫瑰、月亮之美一般。 那是仿佛由豔麗的玫瑰、遙遠的月色、不可捉摸的流水塑造的絕色美人——莎樂美。 星鬥一瞬間與其他人一般,被這樣突出而純粹的美擊中,根本無法移開目光,隻能追隨那道身影而動。看著她毫不在意地誘惑了一個接一個的青年,甚至連自己的繼父都對她意動,卻始終不為任何人停留。 那就是王爾德筆下的莎樂美——被強烈的美、性與愛充斥的女性。 第一幕落幕後,稍緩精神才暗暗歎息——不愧是卡盧卡,渾然天成的演技完全看不出來破綻,還擁有極強的表現力。 要知道在這個時代,為了讓台下所有觀眾都能更好地欣賞戲劇,每個觀眾的座位上都可以升起一個虛擬屏,能根據設定的要求,全方位無死角地展現台上演員的演出。 如果稍有紕漏或者失誤,都會被放大千倍萬倍地呈現到觀眾麵前,讓演出效果大打折扣。 能站上這樣容錯率極低的舞台,還能保持多場演出的好名聲,是證明戲團實力的最佳證據。 今天來看這場戲劇絕對是值得的! 星鬥忍不住有點興奮起來,挺直身子,認真地看向舞台,期待著接下來的演出,全然無視了某些目光灼灼的熟人。 “星鬥,你一直在看那個莎樂美的演員呢。”粉發少年坐在他旁邊,輕聲細語,“她很美?” 明明交換過通訊號,可以直接在虛擬屏上溝通。星鬥不明白為什麽這人非要湊過在在他耳邊說話,感覺微妙的不適應。 他挪開身子,拉開距離,揉揉耳朵,口吻冷淡:“如果不美就不是莎樂美了。” “如果隻有外表的美,算什麽莎樂美。”另一人不屑的聲音從另一端傳來,雙手抱胸神情冷淡。 說話人天青色的頭發被燈光照出些剔透感,暗金眼眸沒轉向他們這個方向,似乎隻是順嘴反駁。 黑發少年瞥了眼隔著兩個位子的人,心裏閃過一刹那這人是不是故意來刷存在感的疑惑,下一秒就感覺到從後方輕輕戳了下他耳垂的手指,驚得他寒顫了一下。 一前一後、接連兩下的觸感,星鬥之前往後縮的動作一頓,馬上拉起兜帽遮住後腦,往前坐了些,才轉頭瞪了眼後方趴在他座椅上、眨巴著不同色眼睛的兩人。 似乎看出他眼裏的質問,銀發藍眼那位滿臉無辜:“我剛剛看見這裏忽然紅了,有點好奇……” 銀發紅眼那位點頭應和:“看上去很有趣,就想碰碰。” “你們難道不知道,不要和陌生人肢體接觸是種禮貌嗎?”星鬥麵冷眼寒,語氣相當不好,“還是說,你們希望我也做點什麽來迴報?” “對、對不起……” 昨天被揍的陰影一瞬間在雙胞胎腦子同步出現,他們僵硬一下,沒有對視,也沒有交談,安安靜靜地同時縮迴後麵的位子了,像是抱團的兩隻鵪鶉。 一直旁觀的溫綸意味不明地輕笑一聲,看上去心情挺好。 就連隔了些距離的向明也掃過一眼,不再多言。 星鬥沒看出這些人什麽腦迴路,見雙胞胎安分下來就不在意了。在他看來,雖然這場戲劇很完美、演員們的演技也很精湛,但環境未免有些差。 像溫綸這樣被老師照拂的學生能拿到演出的票,那麽其他人通過老師拿到票來增長見識、為下場比賽做準備什麽的,也不是不可能。 隻是沒想到偌大的場館,他們這幾個還算相識的會湊到這一小塊地方。 因為是從溫綸那裏得到票的,會坐在他附近也不奇怪。可其他五星也好巧不巧湊在這裏,就顯得有些刻意了。 唯一能合理解釋這情況的,隻能是官方的劇情安排。 這一場戲劇大抵會給他們一些經驗,讓他們學到演繹的某些技巧,成為在下一場比賽上的關鍵或者重要戲份。 這一猜想瞬間讓星鬥精神一震,決定更加用心地觀看這場演出,至少學到的東西不能輸給他們。 在他的期盼下,短暫的休息換場結束,下一幕的舞台逐漸展開。 美豔動人的莎樂美,在宴會上輕而易舉地迷倒了所有人,此處的光芒與讚歎、愛意與追求,都屬於她,將那份獨一無二的魅力襯托得更加璀璨。 當然也包括眼露覬覦的國王與堅韌的騎士長。那位驍勇善戰、英勇無畏的騎士長,看見那位紅衣少女的第一眼,就深深為她折服。 可少女對他們都不屑一顧,她自知美貌,也明白這些男人的劣根性,她不愛他們,也不願意為他們屈身。 這位被眾人迷戀、被愛意傾注的公主輕啟紅唇,吐出諷刺之語: “見到月光多麽舒適!她就像一片小小的金錢,你會以為她是朵小小銀花。月亮冷冽貞潔,我確信她是位處女。她是位處女,擁有處女的美麗……從未受到玷汙,也未像其他女神那樣委身男人。” 她揚起美豔的臉蛋,眼波似水,身姿綽約,眼中卻沒有任何人映入,如蝶戲花間,從容無趣地經過這些庸俗凡人。 然而愛情的降落與風暴、時間一樣不可捉摸。 無意中經過的邊緣地帶,莎樂美聽見了一個男人冷冷的訓斥聲。他的聲音威嚴有力,仿佛巍峨的高山,仿佛堅實的土地,又帶著雷霆般的催人清醒。那是她從未聽過的聲音,是她從未知曉的話語,瞬間引起了這美豔絕倫的少女的好奇。 “這是誰?”莎樂美的聲音輕而柔,眼睛亮了起來。 “是先知,公主。” “他為什麽被關在這裏?” “這是位冒犯了國王與王後的罪人,國王不許他離開。” 這位慣來受寵的公主起了興致,想要去見見這位對自己的繼父與母親出言不遜的先知,瞧瞧他的模樣。 士兵百般阻攔,而莎樂美將視線轉向路過的騎士長。 “你會為我這樣做的,是嗎?明天,我的轎子通過大橋時,我會透過麵紗看著你,我會對你微笑。你會幫助我,我知道……你很樂意幫助我。” 少女並未表現出誘人的甜美之態,反而是篤定自信的,一字一句宛如述說某種真相。 那雙動人的眼眸全是騎士長的身影。 身姿挺拔的騎士長與她對視,半晌攥緊劍柄,對士兵下令:“讓先知出來……公主要見他。” 在這樣略帶無奈的命令為最後,這一幕也到達了結尾。 星鬥直到這場戲結束,才眨眨眼,不太好意思地側過頭,假裝旁若無事地滑動虛擬屏屏幕。 過於精彩的表演讓他沒辦法作為旁觀者,精細地研究這些演技之下的技巧,隻能和普通觀眾一樣跟著劇情發展被引動情緒。 抱著學習心態來,卻變成了玩樂的結果。星鬥有些微妙愧疚與心虛。 “星鬥,你應該知道接下來的劇情?”溫綸又開始搭話,還選中個的確是星鬥會感興趣的話題,“下一幕的莎樂美要把握好,難度挺高。表演過頭就會顯得無知,過淺就會顯得突兀。” 見黑發少年微微轉頭,似乎是在聽,他臉上浮現笑意,剛想再說些什麽,就被有點熟悉的冷淡聲音打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