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延說:“我看你要往西走,能否幫我找一個人,我不知道委托你們這種江湖人出手,需要多少錢,但錢的話我有的是。”他從狼皮大衣裏取出一個口袋,口袋傳來錢幣摩擦傳來的清脆聲,說實話,對任何一名(窮逼)玩家而言,這誘惑挺大的。五彩斑斕的黑就咽了咽口水,內心瘋狂動搖掙紮道:“那你為什麽不自己去找呢?說實話老兄,我很想做你這個奇遇,但我也要找一個很重要的人,我好忙的。”“錢不是問題!”男人急道,又掏出一個口袋,這個口袋更鼓了。五彩斑斕的黑眼睛一下子直了,他猶豫了一下說:“那好吧,等我找到宗宗後,就幫你找人。”“不行,我等不及!”穿狼皮大衣的男人石延想也不想,大聲拒絕了,爆發這句話時,他態度兇神惡煞,把五彩黑嚇了一大跳,以為對方要動手  結果沒等五彩黑擺出防禦架勢,忽又見男人懊悔地抬起一隻手,扶著自己的額頭,臉上那道傷疤也跟著有些扭曲,那情緒充斥著痛苦懊悔。“實不相瞞我殺了人,那個老人幫我頂罪,淪為了奴隸被枷鎖拷去車桑。”“我也想冒險潛入車桑,可我的身份特殊,一旦進入車桑,會引發事端,隻能委托人去幫我尋找。“我懷疑,他很可能會遭遇不測,所以我希望你能把他帶迴來……”隨著男人娓娓道來,五彩斑斕的黑把這個“尋人記”的前置奇遇任務“會發光的石頭”給做了。“會發光的石頭”奇遇任務中,“石頭”指的不是別人,正是眼前這個看上去很兇的中年男人。據中年男人石延所說,他本來就是一個遊手好閑的西域強盜,跟著同夥在沙漠遊蕩,四處劫掠商隊,他本意是為了錢財混口飯吃,可漸漸同夥越來越過分,不僅對往來的商隊下手,甚至還動手殺人,欺辱老人和幼童,他實在看不下去了,理念不同使他跟強盜們分道揚鑣,但他的通緝令還在西域不少城鎮掛著。期間他救了一個老人,也收留了一群人,別人都恐懼他曾經是一名強盜,唯有那個老人笑著說,“石延啊,你看似心如頑石,其實比草木還有情,在老夫眼裏,你這塊石頭在閃閃發光啊,比任何西域珍寶都要珍貴!”老人理解了他的理念,也堅定地跟他站在了一起。直到這一次他又犯事了,老人道:“你還年輕,可以帶領他們活下去,我已經七老八十,沒多少日子可活了。”說罷便毅然決然地站出來幫石延頂罪。這便是“尋人記”的前塵往事。做完這個前置奇遇,五彩斑斕的黑本來一心想找阮雪宗,莫名被這npc給勾起了惻隱之心,於是他策馬驅馳往車桑而去。一路打聽到老人進了輝水園,即車桑王宮的其中一處宮殿,他幹脆也喬裝打扮成一名西域人潛伏進去。隻是沒想到,在王宮裏,他竟然碰上了同來潛伏的阮雪宗,這簡直是意外收獲!如果不是怕被其他玩家打死,他都想高唿一句“這就是愛情”!當然了,五彩黑還不知道,這車桑王宮裏,不僅有阮雪宗,還滲透有勢力複雜龐大的魔門和兩個高等級的魔門boss。阮雪宗從頭到尾聽完了,他沉吟了幾秒,“五彩黑少俠,你是說,你就在這裏隨便走了走,任務就完成了?”“是啊。”五彩斑斕的黑撓了撓頭,“我一走到後花園,係統就判定我任務完成了,這也太奇怪了。”他的任務就是要把老頭帶迴去,可這四下張望了好久,根本沒看到人。阮雪宗閉了閉眼,半晌才從胸腔裏緩緩吐出一口氣濁氣,他冷淡道:“不奇怪……那位老先生人,很可能已經沒了,就在這漂亮的花園裏,就在你腳下這片草裏。”“???”五彩斑斕的黑驚恐地瞪大眼睛,狠狠地退了一大步。他腳下是一大片異草,這植物除了翠色欲流這個特征外,實在不起眼。阮雪宗彎下腰,深唿一口氣後,謹慎地撥開了草莖,果然發現這密密麻麻的草根之下,土壤的顏色比往日更要深。鮮血滋養著這植被,草的長勢才會如此茂盛。“……不是吧?”一個恐怖的猜測也同時浮現在五彩黑腦海裏,他拿出包裹裏的小鏟子,本來是為了西域寶藏準備的,沒想到提前派上用場了。鏟沒有兩下,就挖到了東西,一根老人的手指。“啊啊啊啊啊啊啊!”五彩黑表示嚇死了,一屁股坐在地上。阮雪宗輕輕歎了一口氣,取出一條潔白的手帕,將手指包裹起來,遞過去,“收好這根手指……這個任務道具,看到這個東西,那個叫石延的男人會明白的。”這車桑王宮就是一個有進無出的魔窟,阮雪宗潛伏進那隻奴隸隊伍,也不知道那二十幾個奴隸,如今還剩下幾個。五彩黑一下子也難受了。兩人碰頭後,阮雪宗準備去找聖子,途中經過一條走廊,阮雪宗注意到牆上是一張張浮雕壁畫,人物看上去極為華美、栩栩如生。“宗宗,我聽侍女npc說,這些壁畫雕刻著的都是王後跟國主的恩愛事跡。王後還要求宮人們每隔一段時間就要精心維護描補,不讓浮雕顏色脫落。”見阮雪宗愣住了,五彩斑斕的黑給他小聲解釋道,“我之前看過了,確實是一段很甜很美好的愛情故事。”阮雪宗一聽,下意識停下腳步,從頭瀏覽到尾。第一張壁畫,講的是杜青娥在車桑集市,與微服私訪的國主相遇,彼此都一見鍾情的故事。第二張壁畫,講的是國主對杜青娥深深的迷戀,為了她遣散後宮佳麗,與她生兒育女的故事,浮雕上一群美人離開了王宮,而杜青娥懷裏抱著一個嬰兒。第三張壁畫,講的是國主對杜青娥已是相濡以沫的感情,願意把王權、軍權與對方共享,浮雕上那把尊貴的椅子,由兩個人一起共坐,誰都看得出,國主一定十分尊重王後,跟她十分恩愛。乍看之下,確實是一個很美好的愛情故事。可五彩斑斕的黑還不知道,王後是杜青娥,隻有阮雪宗知道。正是因為他知道,才發覺這看似美好的愛情故事,蒙上了一層陰影。他輕輕蹙了蹙眉,隨即去找烏曜。據說車桑國的聖子,一直以來都是從王族裏選,不僅是王室繼承人,還兼任精神領袖,一直守護著某個秘密。不管魔門為什麽想要烏曜的性命,阮雪宗既然準備跟魔門作對到底,他就要保護那個少年。五彩斑斕的黑就這樣跟著阮雪宗去了聖子的寢宮,甫一進門,他就被這富麗堂皇的宮室倒抽了一口涼氣。高大華美的圓柱撐起一個巨大的藍色玻璃穹頂,牆上鋪著珠貝、彩石和黃金拚成的華美圖案,一張雪白的孔雀絨大床擺在中間,一切都奢侈華美。可更引人注目的是一個坐在水池邊的白發少年。那少年眉目清秀,正坐在水池邊玩弄著什麽東西。仔細一看,水麵上漂浮著幾朵含苞待放的紫色睡蓮,五彩黑猜測,這應該就是聖子了,畢竟在水源匱乏的西域境內,能把水資源如此揮霍的,除了車桑王後,就隻有聖子。傳言聖子的性格冷戾又喜怒無常,十分不好相處。現在一看,果然是一個病弱少年,白發金瞳,臉龐毫無血色,性格卻好像跟傳聞有點出入。因為一聽到有動靜,少年白色發絲下的耳尖地動了動,一下子就放棄了玩水,“阿古靈,你來啦”阮雪宗:“嗯,是我。”“你來得正好,這朵睡蓮送給你,你喜歡嗎?”對方粗暴地扯斷了蓮花的根莖,遞了過來。阮雪宗拒絕了:“不喜歡。”五彩斑斕的黑當下對阮雪宗佩服得五體投地,宗宗不愧是宗宗,同樣是臥底,他潛伏了好幾日都沒能接觸到車桑王室npc。宗宗潛伏兩天,就能隨意進出王室npc的寢宮,甚至還得到npc送的禮物了!這一朵嬌豔的紫色蓮花價值萬金,在遊戲界麵裏顯示是超稀有的花卉品種,閃耀著金色流光。“這個一直不說話的是誰?”聖子忽然轉頭,一雙黃金般的眼瞳盯著五彩黑的方向,帶著一絲少年人不滿的語氣道。阮雪宗沒有給他解釋,而是迅速轉移話題道,“聖子,王後現在去上朝了,你想趁現在去探望一下重病在床的國主嗎?”聖子一驚:“可以嗎?”“必須潛伏著去,你也許會發現什麽。”阮雪宗道,反正他不會在車桑待下去了,走之前一定要做一件驚心動魄的大事。國主的寢宮也是金碧輝煌,雕梁畫棟、華廊玉柱無不精美,絲毫不遜色聖子的寢殿。隔著一道厚重的珠簾,三人隻能看到一個斜靠在玉枕的男人影子。“父王,我來看你了。”隨著珠簾輕輕被撥動的清脆聲音傳來,一個中年男人的樣子躍入視野,五彩黑“啊”的一聲叫了出來,烏曜嘴唇一動,茫然地問道:“你瞎叫什麽?”少年一雙空洞的金色眼睛裏,隻有純然的疑惑和冷冷的不滿,沒有任何害怕,因為他什麽也看不到。五彩黑欲哭無淚:“啊啊啊啊啊聖子,我叫是因為有鬼啊!”第七十章 阮雪宗也沒想到,情況比他想象中更糟糕。隔著一道珠簾,跟王後耳鬢廝磨,看上去極為恩愛的國主,私底下竟是這副模樣身上穿著一件就寢時的白色裏衣,脖子以上極為滲人,蠟白的肌膚浮著一大片星星點點的暗褐色斑痕,完全不像活人。那斜斜靠在玉枕上的腦袋和脖子看上去極為扭曲,好似分離,僅有一層薄薄的皮肉連在一起。錦被下是一具極為瘦削、僵直枯萎的身子,像極了中原地區裹著金縷玉衣下墓的王公貴族,令人起了雞皮疙瘩,誰還敢相信,這還是人。可偏偏這具身體還有意識,對方還能動彈,看上去還有意識。當烏曜掀起珠簾時,疑惑地接近時,國主那雙呆滯渙散的瞳孔轉了過來,導致場麵看上去更加嚇人。五彩黑一聲尖叫,讓少年清秀的麵容有一瞬的生氣,他冷冷道:“你這無禮的下人,竟然在國主寢殿裏鬼吼鬼叫,如果吵到我父王歇息,我待會兒一定要懲罰你!”因為他看不見,所以才沒有任何反應的走近。阮雪宗本來想阻止,卻發現國主那死屍一般黢黑空洞的眼睛,隨著烏曜走來,忽然有了一分神韻。像是一片虛無、被浸染著墨色的空洞中,墨色忽然消退了幾分,暴露出原本的瞳色。阮雪宗驚訝地發現,原來國主的眼睛也是金色。父子倆都有一雙如亮時如朝陽東升、暗時如暮色焚霞的金色眼睛,異域一般的顏色,與大漠風情極為相稱。“聖子,國主他病了,病得很嚴重,你可以摸一下他的身體,也許你會發現一些秘密。”阮雪宗道,他本想直接描述畫麵,可轉瞬一想,還是讓當事人自己摸索。眼見不一定為實,耳聽也可能為虛,車桑國主很少露麵,一旦露麵又是活人的樣子。如果沒有親手掀開這道蒙蔽世人的珠簾,誰也想不到,國主原來已是一具行屍走肉。“不好吧,我如果隨意摸父王,他醒了也許會生氣。”烏曜嘴上這樣說,可不妨礙他伸出一隻手,摸上了自己父親的臉龐。少年的手心是白淨柔嫩的、因為他年輕很輕,又從小養尊處優,所以觸感鮮活、飽含水分,他摸索了國主顴骨突出的臉、幾近分離的脖子和枯瘦的手,忽地沉默下來,臉色越來越難看……“阿古靈,你在騙人嗎?這不是我父王,這是哪裏來的死人?”少年忽然暴起,歇斯底裏道。就在他發怒,想甩開懷中這幹屍一般的手時,國主那枯瘦嶙峋的手有了反應,緊扣住少年的腕骨,同時沙啞的喉嚨裏發出聲音:“烏曜……”“真的是父王?”白發金瞳的少年呆住了,他嘴唇一動,本能地喊了一聲,腦中一片空白,他茫然無措,“父王真的是你,你怎麽病得那麽嚴重?……你抓著我的手好緊,你要跟我說什麽?”“烏、烏曜……你從小不是眼疾,你是被下毒了,父王一直都很愛你……作為聖子,好好守護那個秘密……還有……快跑……”仿佛臨終前交代遺言一般,國主嘴裏喃喃,烏曜一直茫然著聽了。隨著最後一句快跑當頭砸下,他還沒反應過來。寢宮裏忽然闖進來了一群人,有珠翠碰撞聲,赫然是王後和一群魔門殺手。看清眼前的場景,杜青娥笑意盈盈,一襲宮裝下的身姿無比曼妙,一雙美眸盯著阮雪宗幽幽道:“我的直覺果然沒錯,你不是一個普通人,你是受了誰的委托來搗亂的?你們中原人真是討厭,我不過想在西域好生過日子,怎麽老有一群狺狺狂吠的小犬來打擾我過日子……既然被你們發現了,那就把小命通通交代這裏吧。”見事情已經敗露,杜青娥第一反應便是全殺了,不愧是舉世第一的蛇蠍美人。五彩斑斕的黑嚇了一跳,他也沒想到,這一次潛伏居然還釣出了一個大boss!還是孔雀山莊那一章劇情中,那驅使曲天威與魔門勾結設下六十大宴的幕後黑手杜青娥!同時魔門殺手上前,扼製住國主瘦削的臉,喂下一碗湯藥。不過幾秒,國主那瘦得不成人形的軀體再度豐滿起來,一雙金瞳再度變得灰暗,那一絲神采快速消失不見。阮雪宗閉了閉眼,實在不忍心看這一幕,他冷冷道:“以血養血,以形養形,你們魔門把車桑國主製成了一具傀儡,那些血草就是藥引吧……一個身軀殘破、拚命想擺脫控製的傀儡,需要你們花大量的精力去維護,難怪後花園血流成河了。”“年輕人你知道的可真不少,原來我還小看你了。”杜青娥輕輕笑道,她本就是一個絕世美人,笑起來的模樣極為傾城,如牡丹滴水般含苞待放,可那邪肆的笑聲迴蕩在宮殿之內,卻讓人遍體生寒。五彩斑斕的黑都有一瞬間被蠱惑,發覺自己頭頂了一個“迷魂debuff”他大驚失色,連忙抽了自己一巴掌。【迷魂奪心:絕代妖姬迷亂人眼,理智喪失70%,攻擊力下降40%,武功越低的人,越容易受迷惑,屬於減益buff的一種】直到笑夠了,杜青娥才冷下臉:“年輕人,姐姐告訴你,不要有太多好奇心。這世間的秘密是知道得越多,死得越快”美人臉上不複笑意,隨著她翻臉,一群黑衣人唰唰唰地抽出了兵器。聖子可能是全場最疑惑的人了,他皺起眉道:“母後?”聽到這個稱唿,杜青娥眉眼凝起,朝他投去一絲殺意,“不要叫我母後,我沒你這樣的兒子。”無需她命令,一個架起弓箭的黑衣人,朝眼盲的烏曜射了一箭。破空聲傳來。阮雪宗被魔門勢力包圍,已經算是有經驗了,哪怕二十年過去了,杜青娥晉升成了半步宗師,他也不慫,一掌拍飛了箭矢。杜青娥想殺自己的心,聖子感受到了。這一瞬間他的天塌了。心髒像被人鑿開了一個洞,裏麵裝滿了空茫,隻能問:“阿古靈,這究竟是怎麽迴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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