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起的那張臉上,水紅的眼睛定定地看著站在身前的太宰治,滿眼寫著‘之後跟你算賬’,但看在降穀零眼裏,就是他連斷後都要停下來詢問那位先生的意見。  難道是自己想錯了嗎,那月看上去並沒有掙脫控製。降穀零捏緊拳頭。  至於琴酒,他發現自己果然還是無法跟上boss的腦迴路。這個所謂老師又是誰?他看了一眼波本,隱約猜到了什麽。  要是是為了在波本麵前掩飾自己的boss身份,那就怪不得讓他配合了,即便想到了這茬,他還是有點無語。  算了,boss有很多連他也不了解的底牌,料想也不會待在這裏等死,那他還是執行命令就好。  要是boss出了什麽事,波本也可以去死了。  “真拿你沒辦法,”太宰治誇張地歎了口氣,上前兩步將弟子籠罩進自己的影子裏,“那就如你所願留下來斷後吧。”  “可別讓我失望,小紅。”  他伸手親昵地拍了拍那頭還保持著軟蓬蓬的黑發,又把手下滑落在肩上,幫弟子理好領口,這才轉身跟著琴酒離開這間小白房。  頭頂的晃動似乎暫時停止了,降穀零眼睜睜看著前腳還威脅自己的那位先生跟著琴酒離開,把那月都留了下來,難道就這麽放心洗腦技術嗎?  他把另外的心思收起來,迅速跑上前靠近好友,試圖幫對方把手銬解開,可降穀零離赤江那月越近,鼻間縈繞的血腥味就越濃重,他看著那具身體上刺眼的血跡,差點沒按住內心的怒意。  下一次見麵應該就是剿滅組織的行動了,他的身份既然已經暴露,就沒可能迴到組織裏去,所以這是最後一個可以帶著那月迴去的機會。降穀零想,洗腦問題他們可以慢慢解決,在組織被消滅後一切都會迎刃而解的,這都不是什麽難題。  最難的是,他現在該怎麽帶著腦子很可能還不清醒的好友離開?降穀零垂下眸,看著這顆腦袋有些蠢蠢欲動。  趁那月現在不能反抗,打暈之後搬走也不是不可以。  “我勸你最好快點把腦子裏危險的想法收起來,否則我可不保證我的拳頭不會先落在你身上,zero君,”黑色腦袋的主人幽幽出聲,“難道你忘記我會撬鎖,一般的手銬銬不住我嗎?”  降穀零陷入兩秒鍾的沉默,第一反應是還嘴:“我怎麽知道被洗腦之後你的這項技能還在不在,萬一就變成笨蛋了呢,我看你現在挺像的。”  手銬掉在地上發出輕響,揉著手腕站起身的玩家斜了他一眼:“非要在這個時候跟我吵幾句,難不成你是想和我殉情嗎?”  確認了,是那個欠揍的小惡魔沒錯。降穀零狠狠地鬆了口氣,心底充滿了說不清道不明的滿足感。  和那月像這樣拌嘴,似乎已經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他的好友才死去兩個多月,降穀零卻恍若隔世。  真是太好了,aka還活著,還有自我意識……真是太好了。  他沒有問對方是怎麽擺脫洗腦控製的,這種聽上去代表了對方的‘失敗’的事情,降穀零深知赤江那月絕對不會正麵迴答,他現在隻想拽著好友,趕緊離開這裏。  “離開?”那月擺擺手,毫不在意腹部的傷口隨著他的動作又開始往外冒血,“在那之前,我還有別的事要做。”  降穀零的神情有些迷惑,但他沒刨根問底。他知道那月是個有分寸的人,不會將自己和他人置於險境之中,這就足夠了。  他其實也有些擔心自己會戳到好友的傷疤。  “這是什麽表情啊,”那月抽抽嘴角,故意抖了抖不存在的雞皮疙瘩,一副嫌棄的表情吐槽道,“你知道自己看上去就像蹲在流浪小狗麵前愛心泛濫的jk(女高中生)嗎?”  降穀零:……  果然,想跟恢複正常的aka搞溫情,絕對是他腦子被門夾了。  他還沒迴話,那月幹脆先下手為強,抓住了同期的手腕,邁腿毫不猶豫地往外跑。  降穀零微微放低視線看向前方那人的腿,他記得那裏也有傷口吧,這家夥是真的不知道痛啊。  那月盡量忽略背後的視線,隻顧埋頭往前走,腳下熟練地繞過一個又一個拐彎口,帶著降穀零在這座被傻叉設計師和烏丸蓮耶弄成迷宮的地下基地尋找自己的目的地。  “這裏有很多能夠通往地上的逃生密道,我們現在要去的那間資料室邊上就有一處,”身前的青年沒有讓氣氛沉默多久,開口似乎在解釋自己的行為,“我要去那裏拿迴我的資料。”  那月感受到手掌下握著的友人聽到這句話後顫了一下,他的話音因此停頓了半秒,才接著往下繼續說。  “你們應該早就猜到我是組織的實驗體的事,那我也不繼續瞞著你了。我一定要把那份資料拿迴來,”他特意讓自己的聲音聽上去輕快一些,好叫後麵跟著的友人不要太壓抑,但似乎杯水車薪,“誰讓我也不想過個幾年,多出來一個跟我一模一樣的小克隆人,是吧?”  降穀零的腳步有些放緩,他緊緊盯住他們交握的那隻手,咬緊牙關不讓自己的的情緒泄露出來。  組織……  “至於那個密道,其實是從別人那裏知道的,”那月稍微迴憶了一下,用調笑的口吻說道,“我五歲的時候在這裏住過一段時間,當時這裏有個眼睛像是漂亮的綠鬆石的大孩子看我還小,就想約我跟他一起離開,還把那條密道的位置告訴了我。”  而說到後麵,他的話音就有些冷卻下來:“……後來我知道了,小孩子,尤其是在這樣的環境裏生活的小孩子,是不可能有多麽純真的。那裏的確是一條可以通往地麵的密道,不過我過去之後,發現他不在,反而守著很多研究人員。”  降穀零渾身發冷,喉嚨也有些癢,他瞬間就明白了好友的意思,因此不知道該說什麽。  “很有意思吧?那個孩子用這件事從主管他的研究員姐姐手裏換了五顆糖,”玩家在資料室門口停下腳步,笑到渾身發顫,“我本來也很生氣的,因為這裏的人發現我想逃跑之後,就學會把我關進剛才那間白房子了,但是呢,我現在迴憶起來就隻想笑啊。”  他鬆開抓著好友的左手,用自己的指紋打開麵前的資料室,這才站在資料室的陰影裏轉過身正對著降穀零,也正好讓降穀零看到了他臉上無論如何都算不上好的笑容。  “我活到了離開這裏的時候。可他在第二天,連五顆糖都還沒吃完,就變成了躺在我邊上那個手術台上被解剖的屍體了。”  那月眨了眨眼,把心中莫名的情緒壓下去。他不該說這些的,怎麽能把這種事情告訴降穀零?聽上去就跟他故意在博取對方同情一樣,惡……  垂著頭的金發青年往前一步,伸手給出了一個擁抱。  他的手臂十分用力,是現在的那月都需要認真掙紮的程度,就好像在確認麵前的人不是什麽泡影。  這樣用力的擁抱反而讓那月停下了腦中混亂的迴憶。  “別抱啦,先陪我找到資料吧。”他沉默了幾秒,抬手拍了拍降穀零的後背。  資料室裏的掛燈打開後冒出冷白的光,也稍微讓兩人都迅速冷靜了下來。  “那麽,我們分頭找吧,”玩家比劃了一下這間不大的資料室的左右,“我去左邊,你去右邊,找到一份印著a的資料袋後就喊我哦。”  降穀零認真地點點頭,投入了尋找的工作。  他想,等迴去之後一定要讓aka去看心理醫生,這事沒得商量。  也許是接連遇到的不幸太多,降穀零難得幸運了一迴,他才剛找到資料架的第二排,就發現了一個印著紅色的a印章的棕色牛皮袋。  “aka——”他話音未落,友人的聲音就在身後響起。  “謝謝你,零君,”那個人溫和地說道,“幫大忙了,作為報答,我就暫時不殺掉你吧。”  降穀零發覺不對時,隻來得及轉身和麵前的人過上幾招,就被按著背壓在資料架上。  身前是冰冷的資料架,身後是體溫過低的赤江那月,降穀零能清楚感受到後腰和脖頸處一片濡濕,沾染上了友人的血液。  “也許你之前確實聽到了,但我也可以再說一遍,”赤江那月貼著他後背的身體似乎在顫抖,就著這個姿勢還給了他一個背後的擁抱,“老師帶我離開了這裏,我的生命是老師給予的,他擁有我的一切。所以,我永遠不會與老師為敵。”  “哪怕那意味著我的麵前站的人會是你。”  一支麻醉劑打在了他的身上。第二百一十一章   琴酒按照boss的命令先把那個忽然出現的青年送出了基地,而後又從對方口中得知需要迴到基地的某條密道出口接差點玩脫的boss。  他沒什麽別的想法,隻覺得這兩人如出一轍的有病。但就算他們有病,他也得迴去接倒黴上司。  於是赤江那月打開外牆上那扇隱形門走出基地時,成功和等在外麵的琴酒麵麵相覷。  太宰先生該不會是準備躲著,然後給他弄個大招出來吧?  那月倒不是很意外,實際上他剛剛把昏迷的同期搬到了遠一些的密道出口,就是為了防止跟琴酒撞見。  當著殺手的麵,年輕的boss麵色淡定地轉動一圈手表表盤,最後按下了黃銅色的表把。  “大概我們走後,再倒數十秒鍾,然後——‘砰’,”他比了個炸開的手勢,雲淡風輕地笑了笑,“那些炸彈的控製權本來就在我的手上,入侵者幹脆可以留下來跟沒逃走的廢物們一起炸成煙花,這個設置不錯吧?”  琴酒沉默片刻:“波本在哪?”  “噓,”玩家豎起一根手指立在唇前,彎彎眼睛對著琴酒輕快地說道,“他在最佳觀賞位上等待煙花呢。”  這個瘋子。就算是琴酒也沒想到,他的這位boss會瘋到把自己的部下丟在將要自爆的基地裏……難道波本真的是叛徒?  “是不是叛徒很重要嗎?”那月看出他在想什麽,往前兩步湊近,直到兩人之間隻剩下一拳的距離,“陣君,我從來隻做於我而言有意思的事情。”  琴酒嗅到了對方身上絲毫沒被風吹散的血腥味。  “我明白了,boss。”殺手低下頭,往後退開一步。  有那麽一瞬間,琴酒覺得自己也被傳染成了瘋子,不然為什麽他會想幹脆咬斷麵前這人的咽喉。  ……他又不真的是這家夥的狗。  —  萩原研二不動聲色地借著後視鏡看了一眼後座一大一小兩名偵探,主要的觀察目標還是那位自稱江戶川亂步的青年。  作為那月的好友,萩原幾人當然也對這位每迴出現在那月嘴邊,都要被誇上好一會兒的亂步並不陌生,他主要是驚訝於對方在上車前和他們三人單獨說的某句話。  說實話,萩原研二一直以為那個江戶川亂步是好友虛構出來的推理作品角色來著,不隻是他,連鬆田他們都是這麽想的。  後視鏡裏,亂步正靠在窗戶邊上吃著新拆開的薯片,還心情不錯地分了邊上的小偵探幾片,得到一個暗含焦慮的眼神。  忽略外貌不同這一因素,對方簡直從聲音到性格都無限接近某個人——他們家那個熱愛作死的小惡魔同期。  天曉得聽見亂步說話的時候萩原有多震驚,據他所知,和自家好友聲音近乎一樣的存在。如果把宮本曉跟a都算進來的話,江戶川亂步已經是他已知的第四個了。  明明小那月的聲音很有特色,為什麽有時候他又感覺很多人都有同樣的聲音?萩原決定先把這個未解之謎壓到心底最深處不去思考。  而柯南在焦慮的是,亂步先生不是說可以解決讓鬆田哥他們帶著自己去基地的問題嗎,再不開口的話,他感覺研二哥都要準備找個安全的地方把他們丟下去了。  亂步準確察覺到了身邊眼神灼熱的小孩發出的訊號,並發揮了完全看不出來的敏捷度,若無其事地躲了過去,幹脆換了個姿勢背對著柯南繼續解決薯片。  柯南滿臉震驚,淺藍色的眼睛裏寫滿了控訴。  亂步先生難道要反悔?明明還吃著他買的咖喱味薯片……超市居然還賣這種口味,他還以為亂步先生是堅定的甜黨來著呢、不對偏題了,現在最重要的不是這個!  “柯南,等下千萬不可以隨便亂跑,必須跟在我身邊,能做到嗎?”諸伏景光嚴肅地說道,喚迴了小孩的注意力,“等一下我們要做最糟的可能性就是準備接應zero,除此之外,哪怕是那月出現,你都不可以跟著他走。”  沒想到會是這種發展,柯南還有點懵:“誒、誒?”  他還以為他們會覺得不讓他跟過去最安全呢。  諸伏景光抬頭跟副駕駛的鬆田交換了個眼神,他們最初確實是這麽想的,隻不過現在這邊又多了個江戶川亂步,如果放任這兩人自己在外麵的話,保不齊他們會不會自己行動去找那月,那就太危險了,所以還不如幹脆先固定在自己身邊最穩當。  這也是亂步沒有多說什麽的原因,他清楚這種情況下哪怕他什麽也不說,這幾個那月的好友隻要是看到他的存在,就不可能讓他們單獨行動。  也許是上一位聲音相同的名偵探給他們留下了什麽心理陰影?但這和亂步沒什麽關係,直接理直氣壯地裝作沒發現也不成問題。  那月醬惹出來的麻煩,和那月醬朋友們的心理問題,當然是要交給他們本人解決,他才沒興趣當這個調解師。  「那個金發的臥底君有危險哦,如果你們等下不及時去救他的話,」在上車前,綠眼睛的偵探笑眯眯地對三人說,「有我這個名偵探在就不用擔心了,既然那月醬喜歡你們,我也不是不可以幫他一次。」  想起亂步說的那段話,另外三人的想法同步了:這位亂步先生從某些角度來看,還真的跟好友像到不得了的程度啊。  諸伏景光依稀記得赤江那月跟他透露過關於偶像‘亂步’的事情,根據對方那時的說法和宮本曉的性格來看,‘江戶川亂步’應該是個對感興趣的事十分熱情,而不感興趣的事十分冷淡的人,又沒多少人情觀念。  所以說,諸伏景光不覺得營救一個和自己沒什麽關係的人對亂步來說是‘有意思的事情’,他會主動提出幫忙,隻可能和前麵半句一樣,單純是為了他們共同認識的那個赤江那月。  想到這裏,他也算放鬆了不少。就跟柯南奉信福爾摩斯迷沒有壞人一樣,疑心其實並不輕的諸伏景光莫名也有一種‘aka重視的人都不會是壞人’的直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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